第40章 ?第40章 苦乐年华（5）
黑痣大汉望去，白色的墙壁上，留下五道深深的痕迹，露出里面夯实了的灰沙黄泥。
黑痣大汉以前也学过五指禅功，就把脚往右一横，坐定，闭目养神，收紧丹田之气，再把气功运行到右手五指之上，一声吆喝，五只手指似鹰爪般往墙壁狠劲抓去，墙上的白色批荡“劈啪、劈啪”纷纷跌落，扬起一阵粉尘。
黑痣大汉定睛一看，愣了，自己抓下的指痕，才仅有老猎户“抓”下的一半深。
他内心惊悸起来，但尽量没有显露出来，心想：这五指禅功我荒废多时了，要比武，就比真刀真枪的真功夫。
“那老汉什么时候回来” 黑痣大汉故作镇定，大声吼道。
“后天。”惠能答道。
“又要后天”黑痣大汉恶狠狠地警告，“真叫人等得难受。再过两天，若然他不跟我当面比武，我就放火烧了这间屋。”
望着黑痣大汉离去的背影，月婵有点惊恐：“烧了我们的房子，我父女俩住哪里呢”
温猎户从隔壁布铺回到家中，看见黑痣大汉用手指在墙上抓下的五道浅沟，叫苦不迭：“他抓下的沟儿虽然不及我们的深，但他使的是真功夫，而我们使的却是……”
惠能却显得信心十足道：“世间事情的成败靠的不光是力气，而更重要的是靠道义，靠灵性。两天之后，我要这蛮牛服服帖帖。”
又过了两天，惠能带着温猎户来到隔壁布铺，指着用来碾布的元宝形大麻石说：“找几个人帮手，把这元宝石抬到你家厅堂的八仙桌上。”
这元宝形大麻石起码有三百斤重。布铺老板素与温猎户有交情，即叫几个伙计帮忙，用绳索缚住元宝石，用几根大竹杠又抬又扛，好艰难才把它弄到温猎户家，放置在八仙桌上。
众人散去不久，黑痣大汉来了。
这次，惠能将他带进厅堂，指着桌上的元宝石，道：“温猎户昨晚回来，拿起这大石头舞耍了一会，说功夫还未到家，要再上鼎湖山求师父指点。”
黑痣大汉怒吼道：“什么，还要拜师我等不了，等不了!”将大关刀往地板猛地捅去。
惠能用话撩逗他：“我看你的大关刀才有几十斤重，不知这块大石你能不能举起来”
黑痣大汉是个争胜好强之人，被惠能这激将法一激，怒火直冲上脑门，暗自思恂：那个老猎户年过半百，尚能拿这元宝石来舞耍；自己健硕如牛，正当血气方刚，难道不能将这大石举起
不肯服输的好胜心理，驱使他咬了咬牙，用力把腰间的黑色宽涤带再扎实，立定马步，运气丹田，双手抓着大麻石，大喝一声：“起!”
黑痣大汉果然把元宝大石举了起来，举过头顶。
“好呀!”围观的人惊叹地喊了起来。
黑痣大汉一阵狂喜。但是，他得意的时间不会太长，因为这元宝石毕竟太沉重了，就像有座泰山压在他的头顶处。
没有多久，黑痣大汉已觉得力不从心，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狼狈地丢下大石，尽失面子，唯有强行死顶。一会儿，他的牙关已咬得格格作响，面色憋成了紫酱色，双腿逐渐觉得支持不住，有点发抖。他一松手，大元宝石就会从头顶处砸下，把自己压成肉饼；要想将大石扔开一边但此时连那点气力也没有了。
惠能在旁边看着，见黑痣大汉这副神态，知道收网的时机快要到了，但仍然不动声息。
力气耗费得已近极限的黑痣大汉讲不出话来，只得用哀求的目光望着惠能。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惠能见他那副哀求样，就举起手臂，往四边招了招手。
早已匿伏四周窥望的伙计立即涌了出来，走到惠能的跟前。
惠能吩咐道：“这元宝石太重了。这师傅要举起它实属了不起。你们一齐动手，替他将大石卸下来吧。”
“好。”那些伙计应声后，走上前去，七手八脚地从黑痣大汉头上卸下了元宝石。
黑痣大汉站立不稳，脚一软，就瘫坐在地上，张大嘴巴，“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气。那情景，连隔夜风炉也吹得着。
惠能走到黑痣大汉面前，低头关切地问：“你觉得太辛苦了，是吗”
黑痣大汉仍在喘气，答不上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惠能向内一招手，月婵即从厨房捧上一碗早已准备好的红糖姜茶。
惠能向月婵说：“让这师傅喝碗红糖姜茶，给他压压惊吧。”
月婵将姜茶递到黑痣大汉面前，说：“你喝过这姜茶之后，不会再吵着跟我们比武吧。”
黑痣大汉接过姜茶，“咕咕”地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好一会儿，那铁青的脸色才稍显得有些红潮。
惠能说道：“你确实是一位膂力过人、武艺非凡的壮士，但是恃才不能傲物，恃勇不可欺人。天理伦常，俱成一体。你有武术可以投军杀敌，为国立功，但却不可凭此来欺压平民百姓。”
一番话，如针尖直刺黑痣大汉的心间，他顿时变得羞惭满脸，站了起来，拱手道：“小哥所言极是。请问尊姓大名”
“我姓卢，名叫惠能。壮士你呢”
“我姓陈，名烈。”
“听你的口音不像岭南人，你家乡在何处”
“河北沧州。我乃陈宣帝之孙。”
“啊，河北沧州，此乃习武之地，怪不得壮士武艺如此高强了。”惠能赞道。
陈烈摆手道：“你别再提武艺高强不高强了。经此一次，与你们相比，我从心底里甘拜下风。”
惠能：“你从河北沧州来到这里，可走过不少路。”
陈烈却叹了口气：“唉，家门不幸，我只得到处流浪，卖武为生，想不到来到新州地域得遇圣贤。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好，拜辞了，后会有期。”说完他转向温猎户：“日前多有冒犯，恭请原谅!”
不待温猎户回话，陈烈拎起大关刀，一个转身，“格登、格登”地迈着大步走了。
在危境中得以解脱，温猎户父女目睹着事情的前因后果，对惠能千道谢，万道谢，但惠能却谦逊道：“区区小事，何必相谢。佛家普渡众生，郎中悬壶济世，都是以慈悲为怀的。”
未曾拿起红鱼青磬，惠能的思想就已经深深地打下了佛家的烙印。
温猎户见惠能待人真诚，聪明睿智，内心十分喜爱，见自己女儿已是豆蔻年华，心弦被什么触动了一下，鼓起勇气对惠能说：“请问，你家中尚有何人”
“有慈母在堂。”
“你父亲呢”
“在我三岁那年因病去世了。”
“家中还有谁人呢”
“我没有兄弟，也没有姐妹。”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另一样。”
惠能仍未明白温猎户所指，眨着眼睛：“你究竟问的是哪一样呀”
温猎户：“你娶了妻子没有”
惠能摆手：“没有。”
“好呀!”温猎户高兴得用手拍着八仙桌。
惠能莫名其妙：“好什么”
温猎户大声地：“你如今单身一人，我看你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了。如不嫌弃，我就将女儿许配给你。”
惠能红着脸连连摆手：“不!不!”
温猎户有点不悦：“什么嫌我女儿长得丑”
惠能见月婵坐在一隅低着头，粉脸桃腮，两眼凝着汪汪泪水，便答道：“月婵姑娘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确为女中佼佼者。”
温猎户：“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不肯答应呢”
惠能双手一摊：“我家一贫如洗。”
温猎户表白道：“我与女儿并不是爱富嫌贫的人。”
惠能低着头，“我……我从未考虑过婚姻这事，况且我……”平时口齿伶俐的惠能，此时竟变得口吃起来。
温猎户：“男人大丈夫，为何吞吞吐吐？”
惠能直言，道：“我……我心已有所属，望温老伯理解。”惠能那清癯的脸上，本该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神采，而此时的他，脸上却流露出一种茫然莫名的神色。
“这……”温猎户见他这样，再也没有往下说了。
那边，噙在月婵眼眸的眼泪似断线珍珠不断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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