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好道不走，偏走这条

因为迎亲队伍被打乱，宋窈所坐的喜轿也跟着狠狠一歪。
  捂着被珠穗抽痛的脸，宋窈不耐烦的咬牙问道：“四喜，出了什么事？”
  出了侯府，四喜的一颗心就一直吊着，处处小心伺候，唯恐被宋窈寻到由头撒气。听到她的声音，忍不住的哆嗦了一下颤着回话:“回姑娘，前方有人出殡。”
  “出殡？！”宋窈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再如何不知那些个忌讳规矩却也知道在成亲这天撞上死人是顶顶不吉利的事情。
  更何况轿子外那些围观百姓的非议源源不断的传进了耳里。
  无非就是说她倒霉，是不是出门之前没看黄历，更有甚者阴阳怪气的嘲讽陆湛娶了个丧门星。
  捏着袖口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一枚纸钱透过被掀开的轿帘轻飘飘的落到了大红色的绣鞋上。
  像是被那惨白的纸钱刺痛了双眼，宋窈发了狠的用绣鞋把纸钱捻成碎屑。
  轿子外传来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着边际。
  偏偏整个迎亲队伍一片安静。
  哭爹骂娘的声音让宋窈再也坐不住，她也顾不上新娘子不能抛头露面的习俗，半个肩膀从喜轿探出涨红着脸去看陆湛。
  虽然知道陆湛不喜自己，宋窈却还抱着几分微弱的希望。
  这桩婚事是皇帝赐下来的，陆湛再怎么不愿意，总还得顾及着皇帝的颜面。
  “姑娘，小心。”四喜用手臂护着宋窈以免她不小心从轿子里滚落出来。一边小声劝道：“姑娘不必忧心，姑爷就在前面，总不会让姑娘受委屈。”
  “不会受委屈，这一路走来我受的委屈还少吗？”宋窈冷笑一声，抬头向陆湛看去。
  今日出殡的乃是春玉楼的掌柜。
  他的儿子春四头裹白巾，一边扶着棺材痛哭，一边小心的打量着陆湛。
  却见他黑衣如墨，脸上没有一丝娶亲的喜气，偶尔与他的视线对上，眼中的寒意让人心惊。
  悄无声息的迎亲队伍，一身黑衣神情淡漠的新郎官都让春四的心里没了底。
  两支队伍把长街挤的满满当当，谁都没有要让一分的趋势。
  “爷，怎么办？”春玉楼的账房先生春旺弯着腰走到春四的身旁。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等着春四拿主意。
  “慌什么？！自古死者为大，老子还从没听过要死人让着活人的道理。”
  春四的手指无意识的扣着棺木，春老掌柜死的样子不住的在他眼前晃动。
  圆睁着眼睛，唇角流血，死不瞑目。
  像是不敢相信春四能做下弑父的恶事。
  漆黑的棺木不知上面涂抹了什么东西，又滑又腻。春四暗骂一句缩回手，又抹了一把脸，冷静下来。
  横竖人已经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做好贵人交代的事。
  “爷，我打听过了，前面的是陆府的人。那陆湛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咱们这样干会不会……”春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位可是不好得罪的……”
  “他不好得罪，太子的人就是好得罪的？！”春四压低着声音，咬着牙闷声说道:“老东西已经死了，太子替咱们善了后又给了那么多的银子，你以为那些钱是那么好拿的？”
  春旺不说话了，看着春四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惧的同时又有些后悔。
  怎么当时就鬼迷了心窍，同春旺一起干下了杀人的勾当。偏偏又那么巧的被人瞧见。
  以至于现在骑虎难下，明知道眼前死路一条还要硬着头皮走到底。
  陆府的管事也同样焦灼，就算心底直骂娘也不敢擅自替陆湛拿主意。
  眼见着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春四他们哭嚎的声音越来越大，陆湛终于开了口。
  他的眼睛越过那层楼叠榭，像是看到沈娇娇坐着花轿越走越远。
  最终那抹红与眼尾溶成一片，化为斑驳的潮意……
  “让他们先走。”
  听到陆湛的话，陆府管事暗自摇了摇头，他大约摸清了自家主子的心思，也更知道了这位奉旨抬进府姨娘的份量。
  陆湛不在乎，那他自然就更不在乎。
  管事随即声音洪亮的喊到：“大家随着我往旁边让几步。”
  听到陆府管事的话，正哭的起劲的春四懵了。
  他今日抬着棺材堵在这条道上本来就是为了挑事。
  太子说了，不管是谁娶亲都别想安安生生的从这条道上走过去。
  前一晚春四打听过了，今日有两家娶亲。
  一个是状元府，一个是摄政王府。
  这条路与陆府背道而驰，那么太子让自己堵的人自然就是摄政王姜肆了。
  只是……看着陆湛冷峻的侧脸，春四有些疑惑，这人怎么又变成状元郎陆湛了。
  他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还在想着对策，身旁的春旺已经萌生了退意:“爷，既然陆大人这样说了，我看还是见好就收吧……是陆大人自己选择退让一步，可不是咱们没有完成太子交代的差事……这棺材抬出来了，人也堵了，那么多人也瞧见了，应该能交差了。”

  “你懂什么？以为太子是那么好糊弄？！”
  只单单冲撞了花轿又怎么够呢，太子想要的是让对方众目睽睽之下颜面扫地啊……
  若是姜肆走的这条路，经此一遭怕是更要惹得皇帝厌弃。
  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春四摇了摇头，有些东西不该他想，也不能想。
  “那现在怎么办。”
  春四也烦躁的狠，正想让身后嚎哭的人闭嘴，眼尾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在人群里一闪而过。
  顿时心底咯噔一下，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太子身边的宫人。
  原来一直有人在监视着自己，春四害怕的同时又感到庆幸。
  幸好刚才没有听春旺的话借坡下驴，要不然这事情还真没有回转的余地。
  这一来倒让春四打定了主意。
  台戏已经搭上，这场戏自然要唱下去。太子只说要添堵，可没明说堵的是谁。
  要怪只能怪状元郎运气不好，哪条道不走偏偏选这条道。
  得把这事儿闹大。
  春四打定了主意，几个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硬着头皮嚷道：“小人谢大人相让。只是法师曾经说过，小人父亲八字带煞，出殡路上不宜见红，否则大凶。”
  春四眼睛从大红色的喜轿和系着红绸的嫁妆箱子上绕了一圈信口胡诌：“还请大人好人做到底，和轿中的夫人避让则个。”
  这条街本就不是特别宽敞，又乱糟糟的挤了这么多的人，只是往旁边让个几步还好，可春四的意思分明是不许陆湛他们出现在这条长街上。
  若是如此只能撤退，原路而回。
  可成亲哪有走回头路的道理。
  宋窈虽坐在轿中，却一直留意着轿外的动静，听到春四的话顿时火冒三丈。若不是四喜拉着，怕是已经不管不顾的差人打上去了。
  “姑娘！姑娘！听姑爷怎么说！”四喜好说歹说劝下宋窈，心力交瘁之下又祈祷着陆湛能护着宋窈一回。
  像是老天爷终于听到了她的话，轿子缓缓的动了起来。
  宋窈也跟着脸上一喜，可笑容还没达眼底就僵在了脸上。
  这喜轿分明是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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