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帝王心事

烽火狼烟，夕阳焦土。

        顾明哲抹下脸上的血污，看了看自己的将军，将军右臂被齐根斩断，用左手生疏且死命地砍杀，面目狰狞;遍体鳞伤的兵甲杀红了眼，大声的吼叫。

        穆朝大军来势汹涌，包围圈密不透风，周朝兵将喊杀震天，搏命三天三夜，却未能撕开一条口子。

        晚霞消退，尸骨累累。

        寒光一闪，却是穆朝统帅一刀砍到，顾明哲猛地睁开眼

        “咔嚓！！”瓢泼大雨伴着滚滚雷鸣倾盆而下。

        窗外电闪雷鸣惊出顾明哲浑身冷汗，他猛坐起身，方才厮杀情形犹在眼前，苍劲的手下意识摸向枕下的刀。

        手掌刚刚握住刀柄，一只温柔的手压住了他的手腕。顾明哲余光瞥见一豆灯火，抬眼，灯火晕黄的范围内，出现一张清秀的脸庞。

        梦境和现实瞬间分开，顾明哲紧绷的心骤然松开，他轻舒了口气，嘶哑道：“初夏，外面下雨了？”

        断线珠子般的雨水敲打屋檐，白初夏点了点头，松开压着顾明哲铁腕的手，持烛灯后退两步，屈膝恭敬道：“今夜雷雨惊人，扰了陛下好梦。陛下安睡，臣等在此守夜。”

        听着这话，顾明哲才发现帘帐外除了白初夏，还有另外一个守夜的女卫。他长长的沉了口气，擦去额头的冷汗，再度躺下，望着帘帐微微出神。

        十五年了，十五年前厮杀场景历历在目，一如昨日之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自己的亲弟弟勾结自己最信赖的忠臣，联手穆朝统帅意图将自己困杀于扶摇谷中，血战至精疲力竭，几度在鬼门关徘徊，鲜血，白骨，焦土，夕阳，那场景至今回想起来，顾明哲仍旧颤抖。

        他再度将手探到枕下，摸到那冰凉的刀刃，心头才微微松了松。

        “呼~”白初夏吹灭了烛灯，寝殿再度昏暗。

        “初夏。”顾明哲怎么也睡不着了，“她还好吗？”

        白初夏轻轻“嗯”了一声。

        十五年前陛下战败被俘，原本应当以身殉国，全了一世英主的名声，可是抵不过穆朝公主对陛下的一片痴心。穆朝公主是穆朝老皇帝唯一的孩子，老皇帝视若生命，公主以生死作要挟，换了当今陛下一条命，而后委身下嫁，诞下一子一女，只为护陛下平安。

        后来老皇帝驾崩，公主铁血手腕，扶自己的夫君也就是曾经的周朝皇帝顾明哲成为穆朝的新皇帝，立儿子穆宸为太子，稳住了穆氏江山，也彻底保住了顾明哲的性命。

        当今的穆朝皇帝顾明哲，对公主敬爱有加，夫妻恩爱，也算圆满，可是心头怎么也忘不了当初身在周朝时的爱人——贤贵妃洛芙。

        十五年前顾明哲战败之日，摄政大臣顾明轩逼供篡位，贤贵妃洛芙危难中惊了胎，诞下一子。

        倘若顾明哲还是周朝的皇帝，那孩子如今即便不是太子，也该是个亲王，一世荣宠，贵不可言。如今改朝换代，贤贵妃和孩子的日子，并不好过。

        “那孩子”顾明哲声音里带着些哽咽。

        窗外雷电忽闪晃人眼睛，白初夏明显看见自己对面的女卫眼中露出些好奇。她眉头微蹙，翻覆手间捏出三根银针，弹指一挥，银针以迅雷之速没入女卫的喉中。

        那女卫原想再听一听陛下口中的“她”和“那孩子”到底时什么稀奇故事，可喉咙陡然一阵刺痛，便失去了知觉，跪着的身子一僵，歪倒于地，没了气息。

        动静微不可查，直到女卫倒地，顾明哲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意识到自己失言。

        他闭了闭眼，沉声道：“罢了，不提也罢了。”自己的一条命，是公主费尽周折才宝霞来的，一尊泥菩萨，哪有多少本事，去护着远在大周的妻儿。

        听着帘帐内的叹息，白初夏垂下眼眸，低声道：“初夏误杀同僚，罪该万死，臣请陛下赐死，尸骨丢出大穆。”

        顾明哲闻言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什么，他急忙起身，怒声道：“来人，将罪臣白初夏拖出去，赐白龙胆，丢出大穆国界！！”

        翌日清晨，皇后穆惜平来同顾明哲用早膳，一进门就看到几个小太监抬着两个白衣女卫的尸体正要出门。

        一个女卫面色乌紫，喉咙出一大片青黑，显然是让人封喉而死；另一名女卫面色青白，嘴唇发黑，像是中毒而亡。

        穆惜平以袖掩口鼻，嫌恶道：“大清早这样乌烟瘴气，还不快拖走打发了！”

        “是，娘娘！”小太监说着赶紧抬着尸体走了。

        穆惜平莲步轻移入内，见侍女正在帮顾明哲更衣，便挥了挥手，示意侍女退下，亲自帮顾明哲系好腰带。

        “平儿。”顾明哲握住她纤细的手，“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让你来做。”

        穆惜平莞尔：“松手吧，早早用了膳上朝。”说话间取过皇冕，帮顾明哲戴上，“我看那两个孩子，有一个，是陛下平日很看重的白初夏，她怎么了？”

        “昨夜她与方贞守夜，方贞打了个哈欠，她便用银针将方贞封喉。”顾明哲信口，“素日以为她是个懂事的，没想到这般沉不住气，对同僚都能妄下杀手，这种人，不可留，赐了白龙胆。”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桌边，双双落座，穆惜平叹惋道：“可惜了，她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悉心调教，还是有前程的，陛下这剧毒只要赐下去，往后便没有这么机灵的孩子使唤了。”

        顾明哲不以为意：“校场的女卫中有不少好孩子，再挑两个，给宸儿和咱们的小公主，也再添两个”

        大穆边境，无梁山下。

        小太监们把尸体从马车上抬下来，随意丢尽山沟中，一脸晦气的朝两具尸体啐了几口，骂骂咧咧的走了。

        两阵风一刮，一场雨落下，淅淅沥沥打在两具尸体上。

        一天一夜后，那具封喉而死的尸体被雨水淋的发白，而那服下剧毒白龙胆的尸体，胸腔忽然剧烈的起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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