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三人小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回城为接下来的讲经布道做准备。

        释觉与释明决定明天午后时分在集市中间就地讲经，那时人们忙碌的早上已经过去，午后太阳温度渐渐上升，寒冷了一个冬天的百姓正是聚堆儿晒太阳闲聊的时候，此时讲经，最合适不过。

        第二天午后，释觉便在市集中间盘腿坐下开始讲经。

        刚开始有一部分人被这少见的景象吸引了过来，随着释觉的讲解，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沉迷于这些佛义，甚至到了日落西山讲经结束尚且不愿散去。

        到了第三天午后，更多的人聚集了过来，并不宽敞的集市被挤得水泄不通。

        下午讲经之后，释觉看着有位老人家一条腿似乎是有所损伤，走路多有不便，脸上带着痛色，于是上前为老人家医治，又拿出了储物袋里的草药赠送给老人家。

        一连一周，释觉讲经都是万人空巷的盛景，讲完经后又有许多人留下来让释觉看病。

        晏清看着处在人群中间的释觉，发觉释觉合该成佛，他就是坐在那里，眼睑下垂，就是一副佛祖悲悯众生的模样。

        一周之后，三人早起退房之后，沿着路线往下一个城镇走。

        走了一路，三人发现漠北国情况较好，虽然有一部分人略有怨气，但是开导之后，都能够改变心态积极向前。

        到了盛夏时分，一行三人来到了华国，华国情况与漠北国相比较差，但整体较为和谐。

        华国现在的当权者较为民主，注重人心，以仁德得权，治下宽容而有法，臣民信服。

        然，有一座边陲小镇，穷山恶水，又因多为老幼妇孺，无法迁移，导致百姓生活困顿，吃了上一顿愁下一顿。

        三人入了城镇，被当地的父母官引了进去，了解这些情况过后，三人若有所思。

        父母官看着三位修仙之人略有思索的样子，踌躇着开了口

        “几位高人，不知可有办法解决此地贫穷，如若可解，小民愿倾其所有，只愿此地百姓安居乐业。”

        “阿弥陀佛，不妨搭棚施粥。”释明想了想说道。

        “这师父有所不知，此地贫困，小民的粮食早早的已经送去了最为贫苦的几户人家里，眼下眼下也没有粮食来施粥了”

        听闻此言，晏清与释觉同时看了一眼这位父母官，倒真是一个实心为民的好官。

        “阿弥陀佛，贫僧一时也无计可施，惭愧惭愧。”

        释觉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脸上带上了愧疚之色。

        “既然想解决此地贫苦，我有几句话想问大人，不知可否？”

        晏清看着眼前无计可施的众人，不由得出言相问。

        “高人尽管问，小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第一个问题，此地的青壮年男性在何处？”

        “他们多被官府征兵，近年虽无战事，然而朝廷时时征兵练兵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个问题，此地可有什么作物可食用？可卖钱？”

        “此地小麦可食用，一些瓜果蔬菜或可卖钱。”

        “第三，此地种植小麦瓜果蔬菜可有什么难处？”

        “并没有其他难处，只是有一样最为要紧，便是水源，居家者多为老幼妇孺，打水都成问题，更别说灌溉作物。”

        “第四，此地可有河流溪水？”

        “有一条七尺宽的浅河流经此处。”

        “好了，我问完了，我大概有了想法。”晏清脑子里过了一遍，想了想现代的种植农作物的方法以及小麦的食用，心里有了想法。

        “高人请说。”

        父母官作了一揖，急忙说道。

        “阿弥陀佛，贫僧愿闻其详。”释觉也温声说道。

        “既然打水困难，不妨修关闸与沟渠，有需要时打开关闸，顺着沟渠将河水引到村口，村口至各田间，再挖小道数条，取用时，只需要将小道切开一道口子，河水自然可以流进各家田地里，如此，用水便不成问题，到时候我再教授如何更好地食用小麦，如此，果腹不用再担忧。”

        “好！好！好！果然是奇思妙想，多谢高人指点，小民代此地百姓，拜谢高人！”

        父母官说着，深深作揖行礼。

        “这都是举手之劳，当不起大人如此重谢。”

        “阿弥陀佛，施主慧智兰心，贫僧自叹不如。”释觉闻言也是微微一笑。

        “释觉师父过谦了。”

        晏清哪有什么奇思妙想慧智兰心，不过是比这些人多接受了一些现代文化而已，现在不过是误打误撞而已。

        决定好之后，父母官派人去通知村民明日一早开始动工，释觉释明晏清三人也留下来帮忙。

        晏清晚上又思索了一番，觉得人工的关闸还是容易出事，万一遇上洪水，河水决堤，那好事到时候就成了麻烦，不如用什么来代替。用什么来代替关闸呢？

        晏清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慢慢思索，忽然灵光一现，自己现在可是在修□□，用灵力加持物品，附在关闸之上，决堤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第二天一早，三人随着拿着各种工具的百姓一起开挖沟渠，三人有灵力相助，开挖速度大大提升，一天时间，最主要的一条沟渠就已经开挖完成，众人虽然神色疲惫，但知道这是为自己牟利，不由得兴致高昂，干劲十足。

        到了后面几天，村民各自开挖由主渠道到自己田间的小道，晏清一行三人来到沟渠与河道相接之处，晏清从储物袋里取出一颗菩提子，注入灵力，将菩提子放在了关闸之上。

        “阿弥陀佛，施主实乃聪慧之人，贫僧望尘莫及。”释觉看着晏清的动作，心思一转就知道了晏清此动作的心思，不由得对晏清另眼相看。

        “释觉师父谬赞！”

        释觉想了想，又伸出手一划，金光闪过，又往菩提子之上加注了一道金色灵力，使其更加牢固。

        “释觉师父，如此行事，可会有功德？”既然修行了转移功德的法术，那自己能够通过做善事来获得功德也是一件好事。

        “阿弥陀佛，施主积德行善，自然有功德加身。”释觉以为晏清想要获得功德以便修行进阶，得到天道认可。

        “那便好。”

        晏清闻言点点头，并不多言。

        此事告一段落，三人启程赶往其他地方，辗转各地，讲经布道十多年，终于在盛夏时分到了澧国，澧国的情况却不如前面漠北国和华国，甚至是用糟糕来形容也不为过。

        三人在半空中就看见底下乌泱泱一片人像小黑点一样在移动，找了地方远远地落下来，才发现是大批大批的百姓在逃难。

        衣衫褴褛，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神情凄苦，拄着拐拖家带口的在逃难。

        三人见此，不由得心下一沉。

        三人跟在人群后面，慢慢地混入人群中间，原想打探消息，可是看着这些人，忽然就张不开口了---他们已经饿的没有力气说话了。

        找了一位书生打听，才知道澧国澧国皇权斗争不断，政权更迭，战事频起，他们不得已才背井离乡逃往其他国家。

        一时之间，三人都沉默了下来，静静地跟了一路，发现众人走在路上，路边的树皮皆成了果腹之物，遇到野草，也是一堆人上前抢而食之，甚至连土都一块吃进了肚子里，老弱病残往往连草根树皮都争抢不到，只能抓脚下的黄土为食。

        走到一处河流处，众人争抢着上前喝水，许多人喝完水肚子都鼓胀如球---无食物充饥，喝饱水也是好的。

        一路上一直走在他们身边的一位七八岁的小姑娘嘴伸进河里喝饱了水，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站在旁边的三人问道

        “哥哥姐姐，你们不喝水吗？不喝的话可能接下来几天都不会有水了。”

        三人看着眼前□□的双脚满是血渍与泥巴，浓眉大眼、双眼清澈的小姑娘一时无话。

        “姐姐不渴，小妹妹几岁了？”晏清蹲下身子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七岁了姐姐。”

        “叫什么名字啊？”

        “姐姐，我叫小茶花。”小茶花像晏清介绍自己的名字，笑容纯粹而开心。

        “小茶花真乖！”晏清微笑着摸了摸小茶花的脸颊，小姑娘害羞地转身把头埋进了娘亲的怀里。

        到了下午，晏清开了口

        “释觉师父，此时我们应该如何做？”

        “阿弥陀佛，贫僧也不知该如何做”释觉看着眼前景象，叹了一口气说道，他纵然生来便是佛子，但是对世俗之事却知之甚少。

        “师兄，不如我们施粥吧，先让他们吃一顿饱饭，我看着他们中间有些人已经快要饿死了”释明带着哭腔说道。一路上释明都是活泼开朗的小孩子心性，见此惨状，便忍耐不住心中的难过。

        “我觉得可行，我们修仙之人，修仙不应当只是为了有灵力可供驱使、与天道齐寿，更应该福泽万民。”

        “阿弥陀佛，施主说的是。”

        “既如此，那不如我去采购粮食，两位师父在此处搭灶生火，安抚人心。”

        “阿弥陀佛，此去路途遥远，不妨贫僧前去”

        晏清打断了释觉的话说道

        “释觉师父不必觉得过意不去，你们是佛修，众人更信服你们，你们来组织百姓更好，再者，我的修为更高，由我去会更快回来。”

        “这”

        “两位师父不必多言，有这会儿功夫我已经可以行至半途了。”

        “阿弥陀佛，那望施主一路顺风！”

        晏清走向远处无人的地方，从储物袋里拿出竹笛，红色灵力闪过，人与竹笛霎时间不见踪影，这头释觉释明开始找合适的地方，问逃难的人借了几口小锅，搭起锅灶，就近取用河水，等着晏清回来。

        晏清去了之前华国较为繁华的一座小城，买下了城里所有的粮食，装进储物袋，一息之间，人已在千里之外。

        晏清回来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只剩小半边还在天边，释觉与释明已经安抚众人静静等待着。

        晏清直接出现在众人面前，除了释觉与释明，其他人皆以为仙女下凡来拯救世人了。

        三人不再耽搁，将大米淘洗干净，就煮起了粥。

        香味渐渐四溢开来，守在一旁的众人蠢蠢欲动，有青年男性想要上前抢夺，晏清一掌挥过去，几人重重地摔在了远处，其余人一看，也不敢再造次，只能排队等待。

        一碗一碗浓稠的白粥下肚，众人的脸上皆是感激。

        “神仙姐姐，你怎么不喝粥啊？”小茶花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姐姐不是神仙，姐姐不饿。”晏清温和地看着眼前的小茶花说道。

        “姐姐不喝粥是不是因为没有碗？我把我的碗借给姐姐，我刚刚在河水里洗得干干净净的。”小茶花双手捧着自己破了角的小碗看着晏清。

        “好，谢谢小茶花。”

        晏清笑着接过小茶花的破碗，盛了一碗粥喝完，只觉得此刻的白粥比得上任何的山珍海味。

        释觉看着眼前温和坚韧的晏清，微微一笑，转而继续施粥。

        到了夜间，众人就地安歇。晏清三人没有休息，直接连夜去澧国都城查探情况。

        经过一夜的查探，三人发现澧国之乱源于各属地之间的倾轧与争权夺利，一个政权存在不过三个月，便会有其他政权取而代之，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三人在朝阳初升之际回到了河边，只见众人已经开始动身。

        晏清用神识探查了一番，却没有看见小茶花的身影。

        晏清急忙上前拉住小茶花娘亲的胳膊。

        “大娘，小茶花呢？”

        “啊啊小茶花贪玩，许许是去玩去了吧”

        晏清看着她闪闪躲躲的神色和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虚，并不相信她的言语。

        “我再问你一遍，小茶花呢？”

        晏清疾言厉色地看着小茶花的母亲。

        “和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小茶花母亲声音一下子尖锐了起来，扭动着胳膊想要挣脱。

        “姐姐姐，我我看见小姐姐被被他们吃掉了呜呜呜”

        僵持之际，旁边一位八九岁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说道，到最后已经哭出声来。

        晏清闻言心神俱裂，愣怔之下，小茶花母亲趁机逃脱。

        晏清回过神来，直接用灵力束缚住小茶花母亲，将她拽到眼前，掐住她的脖子，狠声说道

        “小茶花在哪里？带我去找！不然，我要你的命！”

        小茶花母亲犹自挣扎

        “找什么，她早就成了一块块的骨头了。”

        “我们明明昨晚才让你们饱餐一顿，她是你的女儿，你如何能做出这种事？虎毒尚且不食

        子。”晏清声音狠厉，嗓音里却带上了哽咽，眼眶中蓄满了泪水。

        “那又如何，这种世道，活着尚且艰难，她一个女娃子，与其被别人吃掉，不如我们自己吃掉，我们生养她一场，她让我们能活下来是她的造化，将来我们还有她的弟弟，会记得她的。”

        “带我去找！！！”晏清尖叫出声。释觉看着晏清失控的样子却无力阻止也不想阻止，释明眼里已经留下了眼泪。

        三人顺着小茶花母亲手指的方向，在远处的小山坡后面，刨出来了小茶花的骨头。

        晏清将小茶花的父母和弟弟用灵力裹住扔在一旁，捧起小茶花的骨头，闭上眼睛，用神识感受小茶花死前的样子。

        原来昨夜入夜以后，那几个男人饿得昏了头，商量着要找个人吃掉，想来想去将目光放在了小茶花身上，这几日逃难路上她的父母对她非打即骂，想来她的父母不会阻止，谁承想小茶花的父母赶走了他们，带着小茶花和弟弟来到了远离人群的这处山坡。

        小茶花尚在喜悦之中，她的父母已经向她举起了石头，她的眼睛里还在流淌着笑意，星光璀璨，瞳孔却因惊吓而放大，脖颈一痛，眼前失去了光明。

        晏清的神识清楚地感受到，在她的父母弟弟分食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尚且有痛感，撕咬拉扯的痛感袭来，小茶花连灵魂都是痛彻心扉的。

        晏清终于看完了，她捧起地上所有的骨头，眼睛泣血，嗓音尖利地质问他们

        “小茶花是你们亲生的孩子，你们怎么能如此狠心，她的骨头都还这样小，你们何至于此？她死的时候，连灵魂都疼得发颤，你们如何心安理得地一口口将她咽下去？？？”

        晏清越问声音越尖利刺耳，越问眼眶越红，终于忍不住抬手一道红色的灵力向着他们袭过去，却在要碰到的瞬间被释觉金色的灵力挡去。

        “阿弥陀佛，施主，他们固然可恨，却不能由你来造此杀孽，天道有轮回，他们的报应会来的。”

        释觉说完，盘腿坐下为小茶花诵经超度，释觉眼眶红红，也跟着坐下来诵经超度亡魂。

        晏清不再动手，静静地抱着小茶花小小的一堆骨头坐在原地，双眼失神地看着释觉释明超度，看着小茶花的母亲渐渐发疯，看着远处其他人麻木不仁的神色。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天灾人祸之下，为了活下去，哪里还有什么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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