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你这手棋师从何人？”他忽然问道。

        白玖薇呼吸一窒：莫非他发现了……或者察觉了？

        “你为什么这么问？”她保持着平静的态度。

        无昧道：“只是觉得教你的人应该很厉害，竟与我，不相上下。”

        白玖薇：“没有人教我，看了棋谱就会了。”

        然而她的思绪此时已经回到了那段时光，那时他是君子国的君主君无昧，她是陪伴他的白狐。

        她的棋，便是那时的他亲自教的。

        她也曾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

        只是她竟不知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便默默谋划、承受着他们的离别。

        “怎么还不下？”

        无昧的询问将她拉回神。

        她视线重新聚焦，就见对面的他手执黑子，宁静的目光看向她，似在静静等待。

        白玖薇不由轻笑，从容执起白子落下。

        他们谁都没有挑明气氛的变化，默契地你来我往。

        眼见一局将完，白玖薇看似漫不经心实际颇为在意：“你为何不去帝俊之子的婚仪？”

        无昧：“我不喜欢热闹。”

        白玖薇脱口而出：“不喜欢热闹的话，要不要来青丘住两日？”

        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

        果然，他的目光从棋盘上移开，落在她的脸上。

        “你输了。”

        白玖薇一晃神，看向棋局，果然他比她胜了一子。

        “棋下完了，你该回你的青丘了。”他站起来，连俯视一眼都不曾。

        去也好，留也罢，他不打算管她了。

        行动比脑子更快，她来不及思考，也跟着站起来，一把拉住他的袖摆，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这么做了。

        她喉间一哽，方才出声：“星君当真不去青丘住两日么？青丘地处偏僻，多山野，最是清静不过。”

        无昧星君微微偏头，将自己的袖摆拉出：“青丘女帝，本君以为你已经足够聪明，也已经明白，我不愿去青丘，并非因为青丘不够清静，而只因我嫌恶你，如此孟浪失德，青丘该为拥有这样的女帝而悼泣。”

        紫灌近日十分心烦，他的君上，自参加婚仪回来后，便已数日不曾出门，每日待在殿中处理文书和青丘内事务，不曾歇息。

        他为她的身体担忧啊。

        “君上，你都一日一夜没合眼了，好歹休息一下吧？事情不会长腿跑了，歇息一下再来也是一样的。”紫灌端来茶水，小心翼翼地劝，他能感觉到近日君上的心情不太好。

        白玖薇一手撑着额头，面露疲态：“紫灌，我这个青丘女帝，真的会让你们感到蒙受羞辱么？”

        紫灌大惊：“君上，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当初要不是你，青丘各族如今定还依旧处在混战的状况之中，你不仅让大家和平共处，还制定了一系列规定，共同建设青丘，如今的青丘更加美好了，我们都以你为荣，怎么会认为你是青丘的羞耻呢！是谁说的？！天宫那帮老头子吗？紫灌这就带人上天讨说法……”

        “别去。”白玖薇道，“不是他们。而且，老头子这个称呼可千万别叫他们听见，到时没事都要变有事了。”

        “哦。”紫灌蔫了，头上的翎羽都耷拉下来。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编排他们的君上，但让君上恢复心情还是很有必要的。

        紫灌决定要做些什么。

        “你说的没错。”

        紫灌忽然一愣，一喜——他家君上表扬他了？

        白玖薇：“事情就在这里不会跑，我出去散散心。”

        紫灌呆呆地也要跟上。

        白玖薇：“你不必来。”

        紫灌只能目送她的背影，心里却也有了想法：正好君上出门散心，他就把这样这样这么件事给办了吧！

        白玖薇散步，不知不觉就快到了青丘边界了。

        她举目眺望，这个方向正好可抵达君子国。

        君子国与青丘本相隔不远，但她已有两万余年未曾去过君子国地界。

        今日，她忽然就想去一次。

        她干脆化身为白狐，洁白如雪的皮毛在阳光照耀中发着光，九条同样雪白的狐尾自在轻轻晃动，似有流光。

        她奔跑在平原上、树林间，快如闪电，迅疾如风。

        跑动间，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吹动她的毛发，如浪一般奔涌向前。

        到了地界，她停了一下，此时已分不清她的心脏是因奔跑而剧烈跳动，还是因为故地重游而犹豫踌躇。

        君子国的王宫在最中央，她处在边界，与之离得甚远。

        她其实也不打算去王宫。她更愿意看看她也不曾看过多少的边界景色。

        在君子国境内，总是成片成片生长着野生的薰华草。

        薰华草总是在白日开花，到了夜晚便将花朵凋零，寿命只有短短一日。

        她偶尔也会像生命只有一日的薰华草，会在心中想些什么，不过出现这种想法都是她天真无邪的时候了，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再为此矫情。

        不过，她还是采了些薰华草回去。

        绿叶托着各色小花，清纯可爱。

        只是等她带着薰华草回去，枝叶上的小花已经快谢完了。

        她也不介意，想那个瓶子将薰华草摆在桌上。

        “紫灌，帮我那个花瓶？”

        “紫灌？紫灌呢？”

        她重又起身去找，发现他不知何时就站在门外，笑嘻嘻的。

        她不解：“你又做什么坏事了？”

        紫灌笑眯眯，大声朗诵：“我们青丘有白玖薇是我们的福气！这女帝的位置是我们大家一起给的！她就是值得！……君上，这是我搜集的一些对你的支持，你千万不要没有自信，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白玖薇从一开始的怔愣到后来的感动，再到后来的释怀。

        她上前拍拍紫灌的小脑袋：“谢谢我们紫灌。紫灌啊，如果……”

        “嗯嗯？”紫灌极其开心，摇着小尾羽，十分乖巧。

        “如果你的君上遇到了想要拿到手的人，你会怎么做？”白玖薇问。

        “君上想要谁？”紫灌十分积极，“我会去带人将他抓来！青丘的大家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嗯。”白玖薇露出真心的笑容，“你去帮我找个花瓶来，我去一趟天宫就回。”

        言罢，她就带着薰华草走了。

        紫灌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乖乖去准备了花瓶等她。

        “砰！”

        北辰宫的门再度被掀开。

        不巧的是，无昧星君似乎正在休息，奔出来时草草披着外袍，侧边的发丝还有些许凌乱。

        她心神微颤，好不容易才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她直冲到他面前，将手里的一把薰华草伸出去，只是花朵都已经萎靡，正在飞速变为枯黄。

        “给我草做什么？我虽食素但也不会吃枯草。”音色还有些喑哑，显然是刚起身便来了。

        她本来还有些好奇他竟然对她闯进来没什么反应，如今看来不过是没睡醒吧。

        “这是薰华草，朝生夕死，我就是给你看看，如果你不要，我就自己带回去。”

        “为什么想来给我看看。”他问。

        “这还有为什么？”白玖薇道，“想给你就给你了呗。”

        “我上次说了……”他欲言又止。

        白玖薇这才真的惊奇了些：“原来你还知道自己说的不是人话。”

        无昧偏头接下她手中的薰华草：“我收下了，你回吧。”

        他这几日总是心神不稳，即使北辰宫内一如既往地安静，他内心却总是填满嘈杂。

        直到她方才出现的那一刻，心中的杂音忽然全都消失不见，他这才明白，不过两日，她竟已经让他习惯了，而习惯竟如此可怕。

        白玖薇倒是愣住，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就收了这薰华草？！

        见她盯着自己一动不动，无昧又有些不自在：“看着我做什么？还有别的事？”

        “啊。”白玖薇眨眨眼睛，“我就是来下战书的！”

        “下战书？”无昧不解，他不曾见过谁下战书还送礼的。

        “对！”白玖薇斩钉截铁，“我知你虽已是一大把年纪的老神仙了，但追求你的人还是很多，我以青丘女帝的身份通知你，今日起，我便要追着你，直到你同意去我青丘与我同居为止。”

        无昧眼中浮现出几点怒火：“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以青丘女帝的身份？你们青丘……”

        “我们青丘，”白玖薇打断了他，“向来民风淳朴，想要得到谁便将他带走，青丘戴尔子民只会佩服我的果敢，而不会质疑我的品德。”

        无昧眸中露出愠色：“我不会与你同去。”

        “没关系。”白玖薇这次十分坚定，“我明日再来。”

        一个抱拳，差点将府门拔起的青丘女帝便快速离开了。

        无昧：……头疼。

        拿起完全枯萎的薰华草看了看，他觉得如今能给他出出主意的大概就只有天权了。

        天权听罢大笑：“无昧，要不你就从了吧！”

        无昧觑他一眼。

        天权捂嘴：我不笑行了吧！

        无昧其实已经有自己的想法，只是缺个中间人：“北辰宫明日我定是不能待的，不过躲避终不能治本，也得想办法让她对我没了那念头。我记得，几年前，帝俊曾说要为我安排相亲宴席，天权，你去与他说说，便给我安排几个。”

        天权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了：“你要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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