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惊鸿

轰轰烈烈的军演结束，光烈皇后三擒匈奴王歌舞戏剧即将粉墨登场。

        鉴于这是秋狩的第一次文艺演出，大家都觉得十分新鲜，兼之也要给安仪公主一些面子，场面逐渐变得安静下来，众人专心等着新剧上演。

        “咣——”台上突然发出一声锣鼓巨响，将众人惊了一惊，注意力全都引到了台上，但却不见丝毫演员登台。人呢？底下的观众十分茫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皇上微微皱眉，转头问小仪道：“开场即锣鼓震天，这是何故？”

        虽说之前状况频出，不得不处理。但是戏已开场，小仪身为公主，须得坐到台上应付左右，听闻皇帝问话，微微一笑，“自有缘故，父皇且看便是。”

        不多时，幕后转出来一名匈奴装扮的大将，沿着台子踱了两圈，左瞧瞧、右瞅瞅，大家不知他是何人，好奇地看着他。

        此将看勾起了观众的好奇心，便走到台中，立刻做出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大声叫喊起来：“诶呀呀！风萧萧、夜茫茫，草原惨淡吾心忧愁！”

        他这两嗓子直接把大家喊懵，一头雾水地彼此看看，眼中都是问号。

        “咣——”此时又是一声锣鼓声响。

        好似一个信号般，只见此人立刻开始满场翻滚打转，翻来倒去、快速唱起来：“沙场点兵、胡笳喧嚣，山摇地动、血染长江！噫吁吁，风寒吹人衣，吾王陷于雍！为之奈何？”

        语罢又是一声锣鼓，台上将军朝天大喊，声嘶力竭：“为之奈何？吾命不保！”

        看到他哭天抢地、如此滑稽可笑的样子，底下的人轰然大笑起来。

        皇上算是看明白了，笑对左右说：“朕想起来了，这是信谷山之役，当年宇文将军看护不力，宋太后率领雍军、三擒匈奴王兰朵，直接扭转了局势！好！这出戏选得好！”

        看皇帝如此盛赞，周围左右自是纷纷捧场。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让臣想起了沙场的寒月啊！”

        “宋太后三擒兰朵，巾帼英豪！果真是鼓舞气势！”

        “公主殿下这出戏选得好，排得更好！”

        宇文将军发现台下的人都看得津津有味，更加的撒泼打滚，疯疯癫癫，极尽丑态，惹得下面不断叫好笑场，方才退场！

        看到戏剧在按部就班地演，想必孟茹那边没出什么乱子，小仪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咣——”又是一声锣鼓巨响。底下的人都纷纷安静下来，期待地看向第二幕。

        台下三两个人飞快地跳上台，将几块青石板子抬上舞台，众人只觉一番眼花缭乱的摆弄，转瞬间就搭成了一个小房间，房间后面树立起一个巨大的幕布，上面绣着十分逼真的砖墙。虽然十分简陋，但是大家仍旧可以一眼看出来这是一间牢房。

        皇上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实在不知道演员是如何将沉重的石板如此轻松地抬上舞台的，好奇地对小仪说：“你们是从何处寻来的大力士，当真勇猛。”

        一旁的公公也俯身，在一边笑呵呵配合问道：“这青石板这么重，这几人是如何抬上去的？公主殿下可否告诉老奴？”

        小仪掩口一笑，卖了个官司：“此乃机密！不可泄露！”

        不多时，一个五大三粗、镣铐加身的男子摇摇摆摆地上台，站在临时搭建的简易牢房模型中，左右环顾了几圈，凄凄惨惨戚戚，慨然叹唱道：“忆昔时，良辰美酒、醉卧美人；看今朝，铁栏冷窗、身陷囹圄。竟为何，命运如此弄人！”

        旁边有三五个演员也纷纷上台，齐声高唱：“铁栏冷窗、身陷囹圄。”

        唱罢一阵夸张哄笑，笑后怒喝道：“犯我边境、虏我牛羊，活该！”

        “骂得好！”底下不知是何人，显然看入了戏，想起匈奴年年侵犯边境，怒不可遏、轰然叫道：“活该！”

        小仪开口解释道：“这是匈奴王兰朵，此时已经被擒住了。周边这些人是画外音，将演员心里的话说出来，或是用于驳斥演员，引起大家的共鸣。”

        台上的匈奴王本在自怨自艾地唱着词，忽然听闻一旁众人的“活该”叫骂声，似乎被吓破了胆子，哆哆嗦嗦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副泼皮耍赖的架势，咿咿呀呀地继续小声唱着，不敢大声说话。

        “滚下去！”

        “砍了他的头！”

        “杀了兰朵！”

        底下的观众仿佛被调动起了情绪，叫喊声一声连着一声，更有甚者，抄起桌上的酒壶就向台上扔去。

        台上的演员们没想到观众们都如此投入，出乎意料，也是吓了一跳，以往他们在梨园演戏时，观众们不是嗑瓜子聊天逗趣，就是怀中抱着女子调情嬉闹，哪有这么捧场的时候！可是还没顾得上高兴一会儿，台下的观众似乎有些过于激动了，或许是秋狩的环境更加感人，又或者是昔日的仇敌勾起了大家的国仇家恨，众人竟是真的在怒斥叫喊。

        小仪看大家的情绪居然有些失控了，皱了皱眉，心下有些担忧，起身就要去舞台的后台，亲自去督戏。

        此时，台上又是一声锣鼓巨响，兰朵好似被台下激烈的反映吓到，听到声音后顾不得什么了，屁滚尿流地跑下台去，还真有几分被擒后落荒而逃的样子。

        旁人不知道，小仪自是清楚，这幕戏已经提前结束，估计是孟茹见场面失控，在后台指挥着临时掐了后面的戏。还是孟茹靠谱啊，小仪见状放了心，缓缓又坐了回去。

        此时几人飞快地上台，三两下拆下了青石板，抗在肩上跳了下去。另有几名演员，在台上飞快搭建起新的台子。后面阴暗的牢房背景被撤下，转而换成了一片大漠孤烟，长沙几万里，长河落日圆，几秒钟台上又换了风景，竟是一派塞外风光。

        新的台子也飞快地搭建好，原来是几块柔软的布料，下面用架子撑起来，远远望去好似几个错落有致的帐篷。

        皇帝恍然大悟，拍手叫绝：“竟是假的！安仪，你们从何处找来的能工巧匠，竟能如此以假乱真！”

        小仪笑道：“父皇有所不知，为了这些破板子，孟姐姐可是接连好久去各处考察，试了无数种木料、石料、陶瓷，又要兼顾简易轻便，方才做出了这些道具。苏绣姐姐更是帮了大忙，将她馆里最好的一批绣娘都借给了我们，日晚赶工，方才有次效果！”

        皇上抚须笑道：“都是认真的孩子！”

        此时，台下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大家像台下看去，原来是本剧女主角光烈皇后出场了。

        孟茹饰演年轻时的宋慧芳，发鬓斜挽、一袭青黛，缓缓走上了舞台。她身姿轻盈妙曼，仙气飘飘。据说光烈皇后当年曾有奇遇，武艺超群，一身轻功踏雪无痕，在战场上身如鬼魅，取敌方项上首级犹如探囊取物，经常让敌军如临大敌、闻风丧胆。

        其中最著名的一场战役就是信谷山之役，当年匈奴王兰朵趁前朝皇帝昏庸，江山飘摇之际，浑水摸鱼，率军犯境，短短一月间连屠三城，边境将军软弱无能，连连败退、束手无策，死死瞒着。

        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最后还是被宋慧芳知道了。当时她在安定镇修养，闻讯后勃然大怒，亲临前线、率领暗卫三进三出，直接活擒兰朵。匈奴大军不断退让，最终签下信谷之盟，约定百年内不犯边境，屠城者尽数陪葬，赔款无数，方才罢休。

        正是此事，让宋慧芳名声在民间达到巅峰，被尊为神女，更有为她建祠盖庙的。

        孟茹虽没有武功，但是她身形姣好，与光烈皇后颇有几分相像。再加上她开办博物馆、浸淫此中良久，倒是真有几分神韵。猛然出场，年轻人还没什么，宫里的老人们却是看得心绪不宁，竟是泪流不止。

        孟茹并非一人登台，而是牵引着一匹战马，这就是光烈皇后曾经不离左右的战驹。她轻拂鬃毛，开口唱道：“金乌没地、月上西山，不觉得塞外风沙吹人脸，不见得城内鲜血染衣裳。九转回峰不见人，三擒兰朵报国仇，四面八方再相看，雍军一去又相逢！”

        边上的几人又齐声唱道：“三擒兰朵报国仇，雍军一去又相逢！”唱罢高呼：“大快人心！”

        演至高潮，众人心潮澎湃，小仪带头鼓掌，很快底下掌声连成一片。

        “好！”

        “光烈皇后千岁！”

        “吾皇万岁！大雍万岁！”

        皇上听得连连点头，露出笑容。

        小仪偏头看到，父皇如此满意，此次歌舞表演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此时台下一片惊呼，小仪抬头望去。

        原来是孟茹，她竟是在台上飞了起来。她舒展四肢双臂，在空中旋转着起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身上被绑着极细极坚韧的细线，方才在空中吊了起来。

        因为彩蝶吕瑷她们都怕高，之前是没有这个环节的，孟茹临时又让加了回来，没想到效果居然这么好，猛一看还真以为是神女下凡，如今功德圆满，又要重新升天！

        此时空中被洒下了细细碎碎的银色亮片，映衬着幕后大漠的背景，更是宛如神迹，底下的人们几时见过如此精美的舞台效果，基本上都看呆了。

        孟茹在空中不断起舞，继续唱着唱词。她在最后临时改词，唱道：“吾去也！愿大雍永昌、国泰民安！”语罢，竟然神奇地消失在幕布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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