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亲
气温骤降，太阳懒洋洋的挂在天上，呼啸的北风将飘落的梧桐叶吹散了一地。
苏妍从省城回到富强县已经两周了，母亲消沉的求生意志让她十分疲惫。
半个月前，陈兰因为体检查出肺部疑似癌症，绝望跳河，被人捞起送到县医院。
接到电话时，苏妍刚从亿达集团的副总竞聘演讲台走下来。
急诊室小护士语速很快，她顶着精致的妆容，踩着八厘米高跟鞋，不加思索地跑回办公室，当场打出了一份辞职申请。
初冬的河水冰冷刺骨，陈兰持续低烧一周，身体又弱，好不容易降了下来，逐渐恢复了精神。
昨天，苏妍去派出所送了锦旗，又拎着大包小包去感谢了助人为乐的好心人。
好心人的老婆王红，是县城红娘事务所的老板，最近接了一个大单，愁得了三天睡不着觉。
看到苏妍，王红眼前一亮，直呼有救了。
好心人拒绝了红包，收下了水果，乐呵呵地说，我给你介绍个对象。
盛情难却。
苏妍笑得礼貌，点头称是。毕竟是母亲的救命恩人，大不了就陪着演一场。
回到医院，苏妍将缘由告诉了陈兰，陈兰怕她受骗，又希望她能找到托付终身的人，纠结了良久，给苏妍的小姨打了电话，请她帮忙把把关。
次日。
富强县最好的咖啡厅格调雅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茉莉香。
店里正播放着周杰伦的《告白气球》，慵懒又甜腻。
空调开得很足，收银员和服务员正在前台窃窃私语。
“待会我去上咖啡吧，让我近距离看看帅哥。”
“他好高呀，得有185吧？”
苏妍随手解开大衣，将衣服整理好挂在手臂上，在咖啡厅里环视了一周。
王红看见苏妍进来，笑容灿烂，高举右手摇晃在空气中，她身边坐着一个带着口罩的年轻男人。
他看向窗外的眼睛深邃而冰冷，喉结微微耸动，脖间挂着一条黑色的项链，在咖啡厅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苏妍跟着小姨坐下，微笑点头以示友好。
陈老师是富强一中的教导主任，她抿了口咖啡：“我们家妍妍，211研究生毕业，工作四年，年薪40万，马上要晋升亿达的副总。也不说找个多厉害的吧，现在她妈妈生病，希望有个人能陪她度过最艰难的时刻。”
红娘笑着给苏妍和祁星睿手里递来资料，简单介绍了两人的基本情况。
祁星睿手中薄薄一张，是苏妍昨天发给红娘的简历。
苏妍手中厚厚一沓，“婚前协议”四个字挂在封面，看得陈老师眉头直皱。
她推了推黑框眼镜，看着祁星睿越看越熟悉，试探性地问道：“小祁？你那时候是念到高二就辍学了吧。”
气氛一瞬间很尴尬。
苏妍正在翻看协议的手慢了下来。
红娘起身拍了拍陈老师的手：“陈大姐，让孩子们聊。小祁今年24岁，年薪千万，陈大姐这块女儿冲冲喜，也许就好了呢。您先看看妍妍的说法。”
男人的项链坠子越看越熟悉，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苏妍灵光一闪。
她笑意浅浅，试探地问道：“star？”
男人正用铁匙拨着咖啡上的拉花，他摘下口罩，眯了一口，泡沫浸在唇边又被舔走，他垂眸默认。
隔着玻璃，初冬的阳光倾泻而下，穿着白色卫衣的男人清隽俊朗，眉目间闪烁着一股冷漠：“协议看完了？年前领证，主要哄好我奶和我爸妈。”
他翻到协议的第三页递给苏妍，细长的指骨像极了青竹，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合约期限3年，年薪20万。我家有一些亲戚很烦，别让他们影响到我的生活。工作失职视情节严重取消奖金，罚款，离婚或者按协议赔付。”
富阳县常住人口50万，平均工资3000左右。
年薪20万，在富阳县可以说是天文数字。
苏妍前天接触了富强县最大的酒店，对方十分认可苏妍在亿达集团的商业管理经验，却一口咬死了只能开出12万的年薪。
苏妍还在斟酌，却没想到在这场应酬式相亲上，拿到一份另类的offer。
硕士毕业后，她以校招管培生身份进入亿达集团，在年会上大放异彩，先后在各部门轮岗，见识了形形色色的客户。
服务业难做，苏妍硬是凭着极高的投诉化解率和强大的抗压能力，一路扶摇直上，短短四年坐稳了物业分公司市场部总监的位置。
想着母亲治疗巨大的经济压力，她没有一丝犹豫：“行，还有其他条件吗？”
男人放下咖啡，杯底与玻璃台面碰撞出悦耳的声音，声调平缓又冷漠：“你搬到我家，负一和一楼你随便用，没事不要打扰我工作。平时随你。”
看得出来，对方很急，对自己的履历也很满意。
苏妍的视线划过在男人的手，她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我妈体检疑似癌症，我最近可能要带着她去省城看专家，您介意吗？”
祁星睿皱眉：“照顾家人无妨，你亿达的工作呢？”
“辞了。”敏锐的察觉男人的重点一直放在家族关系维护上，苏妍露出八颗牙职业笑容，亲和又温柔：“我以后留在富强县了，不敢离我妈太远了。”
祁星睿起身：“那行，你看看协议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的话签一下，明天搬到我家。”
苏妍知道祁星睿。
去年公司中标了x银行省分行的物业服务项目，公示、质疑等一系列流程全部走完后，原物业迟迟不肯退场。
苏妍多方打听才知道，甲方因为业务调整，负责招投标的原后勤处处长调去其他省份，代管处长没管过物业，不敢贸然行事。
借着朋友关系，她加上了代管处长的朋友圈，看到他转了一个营销号的软文，字里行间都在吹星源。
她从集团弄到了vip票，又假借朋友临时有事，约了代管处长一起看了比赛现场。
那场比赛是星源常规赛的生死之战，剑修祁星睿背水一战，在关键赛点以一打三，配合队友完成了常规赛2比3的绝杀。
苏妍记得他赛后采访时的清冷模样。
代管处长支持的本命战队获胜，情绪十分激动。她趁机简短介绍了一下亿达物业的资质与管理模式，一周后，项目顺利完成承接查验。
到现在，苏妍都还会时不时的给代管处长送上一些星源的小周边。
看到祁星睿的表态，红娘激动地鼓掌：“哎呀陈老师您放心吧，小祁自己还有投资，县政府都找他拍过宣传片，年薪千万一点都不夸张的。”
应该不止年薪千万，他有颜值有流量，甚至还代言过高奢品牌。
苏妍灵光一闪，她垂眸堆起一脸温婉的笑，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star：“您能先借我10万吗，年前一定还。”
祁星睿放下咖啡看向她。
她笑得温柔又谦虚：“我妈明天出院，我的钱在理财里面取不出来，我预约了省城的专家，临时需要一些周转。”
祁星睿颔首。
苏妍长吁了一口气，眼里满是感激。
眼瞅着两人三言两语敲定了关系，陈红梅十分不满：“妍妍，你要是找伴侣一起度过人生难关，小姨绝对支持你。可小祁这态度，他这就是花钱找个保姆！”
祁星睿没有否认，他看向窗外，眸中似有万千星辰。
冬日的暖阳下，他的下颌骨线条分明，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难言的矜贵。
“姨，我妈那病，需要极强的求生欲望。王阿姨说得对，冲喜有用的。如果我跟她说我要结婚了，她能爬起来撑到我婚礼，再等着我生小孩。何况……”
苏妍握住陈红梅的手，态度真诚:“何况他真的很好看，姨，我一眼就喜欢他。”
“……”
失算了，侄女打小就是个颜狗。
陈红梅反握住苏妍的手，力气极大：
“妍妍，婚姻不是儿戏，领证是有法律效应的。你妈生病已经废掉你的事业了，你不能在协议婚姻里废掉你的将来。”
苏妍沉默了半响没说话。
看着她格外显眼的黑眼圈，祁星睿也沉默了。
两人都在思考陈老师的这一番话。
冬日的暖阳透过昏沉的钢化玻璃，照得苏妍仿佛身在梦中，犹豫了良久，她问：“你有车吗？”
“啊？”
祁星睿被她问的回了神，表情上多了一丝疑惑，倒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
“我车卖了。想借你车开去省城，毕竟现在疫情期间，还是要做好防护。”苏妍语调温软，笑容甜美。
不像是借车，倒像是在撒娇。
“我晚几天搬到你家行吗？我得先处理我妈的病情。当然，只要我妈病情稍缓，我即刻搬过去。”
祁星睿眼眸微咪：“可以。”
苏妍笑的更甜：“您不介意我妈可能存在的癌症？病患家属的心理压力很大，非常人能承受。”
“苏总监，我们只是金钱关系。”
祁星睿冷淡提醒:“还有两个月过年。一时半会儿，富强县很难找到比苏总专业更对口的。我家里一堆亲戚，不知道苏总监能不能搞定。”
像是长途跋涉了十万里，在绝望的深渊中看到启明星。
苏妍笑得很兴奋，做服务业的，谁还没有遇到过难缠的客户：“祁总，客户关系维护，我，专业的。”
咖啡馆内的气氛变得温馨。
苏妍起身，向男人伸出手。
祁星睿跟着起身，伸手在她指腹虚握了一下。
温热而干燥的触感一闪而过，感受着指尖的怅然若失，苏妍笑得灿烂：“祁总，合作愉快。”
祁星睿点了点头。
看着身边略显暴躁的陈老师，苏妍换了个角度劝道：
“姨，这就是找了一份包吃包住的董事长秘书的活儿，跟我之前干的也没太大区别，无非就是服务集团客户还是服务一家子。再说了，短时间内，我很难找到更好的选择了。
工作？
陈老师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祁星睿低头在手机上划了两下，单手插袋将二维码展示给苏妍：
“加个好友，给你先转10万，你先处理你妈那边，有事我会喊你。”
苏妍辞职之前还一直在帮集团催回款，许久未见到提前支付服务费用的老板，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
她眨了眨眼睛，礼貌掏出手机扫码，点收款一气呵成。
苏妍写了借条，又将自己的身份证正反面用微信发给了他以示诚意：“祁总，除了我母亲的治疗时间，我24小时随叫随到。”
祁星睿颔首，带上口罩转身离开，毛呢大衣衬得他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离开咖啡馆，祁星睿去地下车库把车开了出来。
县府街是上世纪70年代兴建的，车道狭长又拥堵，跟大城市完全无法相比。
这几年县城经济发展挺快，路上车子不少，但祁星睿的库里南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他开得很慢，车窗外，苏妍正在和陈老师推脱着什么。
她穿着裁剪良好的灰色风衣，内搭了一件黑色短裙，长靴将她的腿衬得笔直。
高中入学那年，开学仪式上，大家穿着同款麻袋运动校服。
那时候她在讲台上，以高三年级第一名的身份在发言。
她低头念着稿子，语调温柔，内容却铿锵有力：“人的一生很短暂，我们当坚定目标，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去努力，去奋斗。”
现在考古起来，是很普通的一碗鸡汤了。
可是对于刚从农村考到县一中的自己来说，却如醍醐灌顶。
那天的她，穿着校服也掩不住的长腿。
没想到，回老家之后会以这种方式遇到她。
他随手点开中控，《恋爱循环》从在车内轻快的响起。
苏妍回到医院后，隐瞒了合约的情况，简短的跟病床上的陈兰描述了下相亲的情况。
陈兰满脸通红，满脸兴奋：“这么说，妈走之前是能看到你结婚了？”
用小刀将苹果切成两半，苏妍给陈兰递了一半，自己咔嚓咬下一口：“我努努力奔着结婚去，你配合医生治疗才行。”
陈兰喜笑颜开。
苏妍侧头戴上蓝牙耳机，打开手机搜索star。
搜索栏第一就是海鲜tv的直播。
手机屏幕里，xystar正在昆仑山巅练剑，白雪皑皑，仙鹤鸣叫。
右下角的祁星睿在摄像头里露出好看的侧颜，他一边解说技能，一边随意挑着弹幕回答：
“开播晚是今天相亲去了。”
“你失恋了？失恋了去相亲啊，在弹幕哭有什么用。”
“我成年男人，相亲有问题吗？”
“我高中学姐，人家在国旗下讲话的时候，我还是个刚从农村考进县城的小土鳖呢。”
“我退役了，女人不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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