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镜面

富强县城不大，车子驶出小区后，稳稳地开向富强一中。

        两个小姑娘并排坐在后排，一边担心班主任的训斥，一边被苏妍压的喘不过气。

        从后视镜里看着两个小姑娘焦虑的脸色，苏妍开了口：“祁莹莹，你如果不想还钱，不如你劝劝你哥早点从了我。”

        祁莹莹的表情很纠结：“我哥跟我说你是他未来女友，你们这…”

        苏妍笑眯眯地打补丁：“你哥想让我爱上他，可我只想睡了他。算了，你们还小，你们快期末考试了吧，莹莹你期中考试年级多少？”

        李霜霜一边抽泣一边抢答：“480。”

        在读书时勤奋又自律的苏妍，最差的一次考试成绩年级第五名，加上毕业太久，一时间也摸不清楚这个名次到底是什么水平。

        她想了想，说道：“毕竟我还没睡到你哥，也不好把你逼太紧。你期末考试要是考到年级400名，我就免了你的债务，到时候你跟你哥说，是我辅导你进步的。否则，我就去繁荣乡找你妈，再找你们学校教导主任好好聊聊天。”

        祁莹莹眼前一亮：“行，就这么办！”

        一中到了，两个小女孩飞奔下了车。

        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五点了，还没到放学时间，一中门口寂静无声。

        学生齐读英语的声音从教学楼传了出来，县城的城市管理能力比读书时好了许多，街道虽然狭窄，却也干净明亮。

        苏妍想了想，祁总一言不合就撒钱，确实是个好老板，去超市采购了一番，将车子开回了祁星睿家。

        按了好几次门铃都没人理会，苏妍艰难的把菜放在地上，掏出手机给他发了个微信。

        暖暖妍：祁总，开下门。

        太阳逐渐下山，阴冷重归大地。

        五分钟后，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当她手脚开始变得冰凉时，她拨通了祁星睿的微信电话。

        这次倒是很快被接了起来，祁星睿清冷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怎么了？”

        苏妍的声音因为寒冷，带了点颤音。

        “老板，我快冻死了，你来开下门可以吗。”

        祁星睿正在直播。

        前年星源战队跟海鲜tv打包签了直播合同。

        在自己还是职业选手的时候，他十分厌恶每个月的直播时长，扣钱罚款也毫不理会，每天沉浸在练技术里。

        后来战队成绩不佳，老板撤资。自己贷款注入资金，带着一批纯新人队员加强训练，没日没夜研究战术，辗转多个城市打各种比赛，靠着比赛奖金每个月勉强维持收支平衡。

        幸好赶上直播大火，祁星睿被繁重的债务逼得在单独训练时都挂上直播。

        他不爱说话，偶尔互动也都是讲解技术问题，直播间蹲守了一大堆技术粉。男粉慕强，当祁星睿一次又一次的不厌其烦的展示着全门派手法时，他的打赏收入陡然上升。

        在星源闯入常规赛时，没有人看好他们，各大电竞媒体赛前预测星源又会是一轮游的时候，新星源以star的剑修为核心，五保一战术打得彻底，一路逆袭闯进季后赛。

        电子竞技，强者为王。

        在接受几次采访后，star多了一群颜粉，每天在直播间叫着要开摄像头。看到那个月的后台数据后，祁星睿沉默了。第二天，就给战队每个人都装上了摄像头。

        这会，祁星睿正在主城广场上跟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切磋，游戏货币3000金一次，他已经赢了不少。

        弹幕都在调侃，star靠切磋暴富，还有计数君在数着他连胜的次数。

        接到苏妍的电话后，他点了认输，原地丢给了对手3000金，对着观众们解释了一下：“我去开下门。”

        【弹幕】

        哇，小姐姐的小颤音。

        是堂妹吧，今天周四，又来了？

        不像啊，star什么时候主动认输过。这次肯定不是堂妹。

        可恶啊，连胜19次被打断了。

        祁星睿开门，初冬的冷风灌进屋子，让衣着单薄的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他侧身让苏妍进门，随手接过她拎的两个袋子：“怎么还回来了？不用去医院吗？”

        苏妍换下鞋子，将外套挂在衣架上：“想着你还没吃饭，说好了要管你三餐的。明天就要去省城了，今天先管上。”

        看了眼踩着自己拖鞋的苏妍，祁星睿眼眸低垂：“那行，过来录下指纹，我去直播了。”

        房子装修的是现代简约风，不难看出设计出自大家之手。

        厨房干净明亮整洁，巨大的u形台面用上档次的灰白色大理石铺就，苏妍馋得直流口水。

        什么时候我才能拥有这样一个厨房呀。

        算了，别想了，妈妈还在医院等着呢。

        给陈兰发了个微信，让她少吃点医院的饭菜，自己会带饭回去。随手将客厅里的水渍打扫掉，苏妍在厨房忙碌起来。

        坐回电脑前，看了眼弹幕助手，还在讨论刚才打电话的到底是不是堂妹。祁星睿冷冷地说：“继续。”

        当计数君从新数到27的时候，弹幕节奏变了：

        star重回赛场吧，求道春季赛没你不行。

        剑修天下无敌。

        蓝光剑仙，法力无边。

        观众们一个接一个地刷起了屏，甚至还有观众砸起了礼物。

        祁星睿沉默了一下，然后解释道：“我奶年级大了。小时候爸妈忙种地，她一个人把我从出生带到高中。我不想后悔。”

        【弹幕】

        star哥哥娶我，我陪你孝敬奶奶。

        star，我绿码，来，嘴一个。

        楼上的穿条裤子吧。

        剑宗万剑归宗的技能循环链是什么呀？

        习惯性略过上面的无效弹幕，祁星睿开始讲解起游戏技术。顺手接下观众的切磋申请，一边演示一边讲解，又收获了满屏的666。

        苏妍端着托盘上来时，外面天已经全黑了，祁星睿刚赢下第41场切磋请求，屏幕上大大的“胜利”二字正在不停的闪烁。

        工作室十分明亮，靠窗的月白色实木长条桌上摆了整整四台电脑，直播设备夹杂在内，毛绒绒的地毯铺满整个房间，倒有点后现代主义风格。

        怕打扰祁星睿直播，苏妍左右环视了一下，靠墙整整齐齐两排柜子，镜面铺就的柜面，给房间多了很多未来感和延伸感。

        她绕了下路，避开了直播摄像头。

        祁星睿坐在电竞椅上，光着脚，察觉有人进屋，回身看来。

        镜面反射下，苏妍眼里看到无数的帅弟弟同时转身，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脸忽然就红了。

        她轻手轻脚的将托盘放在祁星睿身侧的桌子上，用嘴型跟他说：“你忙，我走了，记得吃饭。”

        祁星睿点头，再次操作游戏，接下一个切磋请求。

        【弹幕】

        star家的阿姨身材这么好！有钱真好！

        star哥哥娶我，我也想和你一起拥有这么年轻的阿姨。

        6666666。

        苏妍看了眼直播界面，原来是柜子的镜面暴露了自己。

        她挪了个视觉视角，索性大大方方看向祁星睿。

        工作中的男人微抿着唇，眼神专注，细长的手指在键盘鼠标间有节奏的飞舞，紧致的下颚线跟《求道》里的角色建模比毫不逊色。

        游戏里，蓝光剑仙清冷桀骜，与他的主人叠加在一起，仿佛昆仑山巅不化的雪。

        在祁星睿行云流水的操作下，剑出鞘，剑阵起，剑光冲云霄。

        胜利界面再次弹出，祁星睿看了眼弹幕，略带不爽的说道：“你们想得美。”

        有水友砸了个飞机。

        “三分钟，我要知道漂亮小姐姐的联系方式。”

        弹幕一片复制。

        祁星睿更冷了：“没有，别挖墙脚。”

        苏妍差点没笑出来，她避开摄像头，俏皮说道：“专业管家，合同期内只能为一个老板服务哦。”

        弹幕满是哀嚎。

        又有人喊着让小姐姐出镜。

        祁星睿看着心烦：“吃饭了，今天就播到这里，今天缺的时长明天补。下了。拜拜。”

        告别祁星睿，苏妍带着满满的食盒回到了医院。

        陈兰晚上八点还有两瓶药水要挂，看到苏妍回来，跟隔壁床王嬢嬢互相配合，一问一答，苏妍顺着二人，将自己祁星睿网上可以查到的信息委婉透露给了妈妈。

        王嬢嬢吊完水后，满意地跟老公孩子悄悄溜回家了。

        苏妍晚上躺在她的病床上，睡不着。

        果然，人绝对不可以放弃希望。

        哪怕是跌落到谷底里，只要努力向上，总有再次站起来的希望。

        希望妈妈不是肺癌，希望妈妈早日康复。

        她一边刷着祁星睿的新闻，一边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灰蒙蒙的时候，苏妍买好了早饭，拎着大包小包放进祁星睿家里电饭煲，点了保温键。

        她在客厅的月白色茶几上看到了祁星睿已经签好字的合同，快速的略过之后，她签好字放了回去。

        想了想，又给祁星睿写了张纸条，放在茶几上：

        “电饭锅里有早饭，记得按时吃饭。餐边柜里放了水果和零食，冰箱里有牛奶和矿泉水，可以酌情少喝点啤酒。”

        “我今天带妈妈去省城就医，老板您好好休息，有任何工作事宜请随时吩咐，我将竭诚为您服务。”

        想着总归是借的车，不好太高调，苏妍挑了辆最便宜的大众途昂，带着陈兰办好了出院手续，一路向省城开去。

        陈兰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苏妍又给她买了个虎头帽防风。

        女儿即将有男朋友的事实让她精神好了许多，一路上都在念叨着还没有看到女婿。

        为了给治疗的信心，苏妍向她保证，年前一定把帅弟弟泡到手。

        到省城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了。苏妍约好的专家号是下午两点的，她们草草吃了饭，坐在省医院肿瘤科外面等着叫号。

        专家是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爷爷，慈祥可亲。看了苏妍递过来的县医院情况说明和过往病史，先跟陈兰夸了会她女儿，让她带着身份证去办住院手续。

        待陈兰出了门，专家斩钉截铁地对苏妍说：

        “去预约核磁共振，我们院排队情况非常严重，最快也要下周一核磁共振。一个工作日以后才能出结果，拿到片子，我才能确定是不是肺癌。”

        苏妍一听到癌，慌乱的连眨了好几次眼，又捏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专家说道；

        “先给你交个底，中早期肺癌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能手术切除病灶，五年内没有复发，基本就稳了。但如果癌细胞扩散了，要做好经济准备，也有可能人财两失。”

        苏妍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心跳得像要飞起来一般，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妈妈了。”

        “治，按最好的治，我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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