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屋内，再没有那些让她感到陌生和不适的人，宋娆觉得好受了些，整个人也瞬间放松了下来，再不似刚刚那般拘谨。
她放下手中的名册，靠在凳子上松了一口气，想到刚刚顾婆子的一举一动，只觉得今日若是没有她存在，自己或许都应付不了那么多的事！
她顿时感激顾婆子所做的一切，对着她道：“顾嬷嬷，今日多亏有你在，要不然我一个人定是应付不了那些事！真的要多谢你！只是…”她想到刚刚顾婆子拿出的那些钱袋子，就有些为难。
现在的她并没有那么多的银钱，也没有办法把那些钱还给顾嬷嬷。
顾婆子很是意外，显然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娘子会对她那么的客气。
从前，她还在宫中伺候的时候，见惯了那些主子们高高在上的表现。
在她们眼前，她这个下人仿佛就是个蝼蚁的存在。
她们根本不会拿正眼瞧她，更不会对着她和颜悦色的道谢。
哪怕她后来成了一宫的主事嬷嬷，在她们的眼里也只不过是比蝼蚁要高级些的东西。
总而言之，在那些贵人们的眼里，她这样的下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根本没有道谢的必要。
如今见宋娆竟如此感激，顾婆子脸上的笑愈发的真诚，再不悔自己做出的来这里的决定。
连连摇头，对着宋娆说道：“宋娘子，您实在是太客气了，既然殿下让奴来伺候娘子，奴定是是要帮着娘子的才对！”
“往后，奴就是娘子您的人，自然是要为娘子马首是瞻的！想必，在场的其他嬷嬷们也是这样的想法！”
周围伺候的人一听，连连点头，也都说了一声：“是。”
雀雀在这群人中显得最为认真，她郑重其事的说了一句：“娘子，您是奴婢见过最好的主子，往后奴婢一定会一辈子陪着娘子您，绝对不会生出二心！”
这话说的有些太过了，在场的人听闻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宋娆眼中更是有了一些笑意，她想着，那有什么一辈子的事，等这孩子长大了，那也是要嫁人的。
到时也只有她的夫君孩子才能真正的陪伴她一辈子。
想到这里，她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雀雀，对着她开着玩笑，道：“雀雀，有些事可不能乱许诺，小心老天真听了去，让你在我这里呆上一辈子的时间！”
她弯着眼睛又道：“等你长大了，你就不会这样想了，到时你就会想着找个好夫君，和他和和美美的过一生，又怎么可能会想着陪我过一辈子，再说……”
她并没有把话都说出来，或许是这里人太多了，有些话不能当众说出口，她只是在心中默念一声：“我总会有离开的时候，到时也不可能带着你一起离去。”
听到找个好夫君这句话，雀雀脸上多了一丝害怕，显然对嫁人这件事有着无尽的恐惧。
她回想到自己以前的那个家，顿时打了个寒颤，连连摇着头，很是着急，害怕宋娆真的会给自己择一个夫君，顿时害怕的不行，赶忙就要在宋娆面前证明自己真的可以陪她一辈子。
她急躁的说着：“娘子您放心，往后我一定不会嫁人，只要娘子您不嫌弃我，我就会长长久久的陪伴在娘子身边，陪着娘子一起变老。”
“等往后娘子诞下皇孙或者是皇女，我便伺候着他们，带他们一起长大。”
提到这个问题，宋娆忽然就意识到这一点，如今她已经是霍祯枕边人，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往后还要为他诞下孩子？
这显然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她顿时有了慌张感，但随后又觉得，她只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外室，霍祯或许根本不可能让她生下孩子。
顾婆子也在一旁插上话，“傻孩子，身为女子又怎么可能不嫁人，如今你年龄还小，当然可以不用考虑这些事，等以后年龄大了，便也不会这样想了！”
“再说，往后娘子生下一儿半女，也会有专门的嬷嬷们负责小皇子的事，又怎么可能会轮的上你。”
雀雀被她说的都快要哭了，她委实不太认同顾婆子所说的话，瘪着嘴，依旧一脸认真的说着：“怎么就不能轮上我，只要娘子发话让我在小皇子身边伺候，我看那个敢说一个不字！”
她对着宋娆又道：“娘子，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没有想过嫁人的事。”
“我现在只想好好陪着娘子，想要伺候好娘子，其它的我都没有考虑过！”
她真情实意地说着：“虽说，我是今日才伺候上娘子的，但从娘子的言行举止中可以看出，娘子是个非常好的人，像您这样的人，那就该一辈子追随才对！”
“所以，娘子定不要嫌弃我笨傻！”
她的眼中带着一份真诚，看得宋娆眼中多了份动容。
周边婆子们也不再轰然大笑了，显然是没想到单纯的雀雀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有婆子问道：“雀雀，这都是谁教你说的，往常我们怎么都没听过你说这样的话！”
雀雀急了，“这都是我有感而言，没有人教过我，都是我自己想的！”
婆子们自然是相信她说的话，但依旧在哪里开着玩笑。
雀雀听着越来越着急，就怕娘子会听信了她们的胡言乱语。
顾婆子在一旁赶忙阻止她们再继续说下去，开口给雀雀解了围，并嘱咐着雀雀，“如果你真的是这样想的，那往后可要好好伺候好娘子！要让娘子看见你的表现才对！”
她认真的对着雀雀说道：“让娘子觉得你是个有用的孩子，这样一来才能让她不嫌弃你！懂了吗？”
雀雀连忙点头“恩”了一声，郑重其事的说着，“嬷嬷，我一定会好好照看好娘子！不会让她嫌弃我的！”
宋娆全程没说话，她依旧想着雀雀和顾婆子说的关于孩子的事。
虽然她心中抱着希望，觉得霍祯应该不会让她生下孩子，但又怕万一其中发生了什么问题，让她的希望落空。
她的手紧紧的抓着凳子把手，恍惚地想着，这事还是要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才好，若不然等真的侍了寝，却不给她避子汤那就完了！
她想着，若是有机会，她定是要去配几幅药方备着才行。
只是……她想着，也不知有没有出去的希望。
众人在一旁乐着，逗着雀雀说了好一阵子的话。
顾婆子在一旁观察着宋娆的表情，见她有些疲累，且还捂着嘴打着哈欠，就知她一定是累了，想起她早上起来时的迷糊劲，顾婆子不由走到宋娆身边轻声问道：“娘子，要不要趁着现下无人找您，您先闭目养神休息一会。”
宋娆自是求之不得，她早就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若不是身旁有那么多人说话，她或许早已睡了过去。
且，她还想趁着这些人走了，好好问问雀雀府里的格局，此刻的她依旧惦记着抓几幅麝香回来的事！
她侧身和顾婆子说了声：“既然无事，那我便休息一会！顾嬷嬷，你们也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有雀雀一个人陪我说话就好了！”
“好！”顾婆子瞧出宋娆是真的喜欢雀雀，自然点了点头，对着雀雀说了声：“好好照顾娘子！”说完就带着一群人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宋娆和雀雀两人。
雀雀伸手将宋娆从凳子上扶起，又将她扶到靠窗旁的木塌上伺候着她躺下，就要拿起一旁的扇子为她执扇。
宋娆却摇了摇头，拍了拍身旁空余的位置，让她过来跟着一起躺下。
这可是以下犯上的大罪，雀雀自然不敢！她想着若是被人看见，那可是要挨板子的。
虽她从未被人打过板子，可也是看见过旁人受这酷刑的。
那一幕幕直到如今都会浮现在她的眼前，想到那么粗的棍子打在人的身上皮开肉绽的样子，雀雀就害怕的打了个寒颤！
她自然不敢上去，连连摇着头，说着：“娘子，您一个人睡就好，奴婢在这里守着你，为您扇风。”
宋娆心里藏着事，见雀雀并没有过来，且一脸害怕的样子，就知她定是有所顾忌。
但此刻只有她和雀雀两人，再无其他婆子和嬷嬷，自然是没有人会怪罪她的。
为使雀雀放下那些顾虑，宋娆直勾勾的看着雀雀，伪装生气的说了声：“若是你不过来，我可就要生气了”
“刚刚你不是说要陪我一辈子的事嘛？如今竟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这样的话下次就不用在我跟前伺候了！”
这可不行！
雀雀好不容易才遇上那么好的主子，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她犹豫的看着床榻，随后做了个决定，迈开脚慢慢走了过去。
待来到宋娆跟前，她心里还是有些纠结，坐在空位上，小声说了声：“娘子快睡吧，我就坐在您身边，陪着您就好！”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雀雀占了一个小小的位置，为宋娆执着扇。
宋娆也不勉强，看着那柄扇子，后又看着雀雀小心翼翼的为她扇着风的样子，不知要怎么开口问那些事。
隔了许久，她都没有找到开口的时机，只能躺在榻上，闭着眼和雀雀说着话，她问道：“雀雀，你从前也是在东宫伺候的吗？”
雀雀听闻，摇了摇头：“奴婢从未去过东宫，自成了下人之后就一直在这座宅院内，从前是云琼阁内普通的丫鬟，后来因为银霜姐姐的原因，才被调来伺候娘子您的！”
提到银霜，宋娆不由又问了声：“银霜现在在何处？”
雀雀想了想，回道：“听其他嬷嬷们说，说是银霜姐姐因为惹怒了殿下，所以被赶去浣衣阁了，现在应该是在里面吧！”
宋娆只觉得有些惋惜，侧身问着雀雀为何会选择做个奴婢！
要知道如今这个世道，若不是家中真的穷困潦倒到了极致，是没有人会愿意将自己的孩子买给人婆子当奴做婢的。
且宋娆见雀雀的年龄又那么的小，放到寻常人家中应该还是在玩耍的年纪，她不明白她为何会来到这里。
提到这件事，雀雀有些伤心，她摇扇的手一停，低落的说着：“我家很穷，爹爹和娘亲觉得养活不了那么多的孩子，所以就将我卖了！”
她道：“我娘一共生了六个孩子，前四个都是女孩，唯有后两个是男孩，我是家中老四，本就不被他们所喜！”
“又恰好遇上村子里发生灾祸，一家老小眼看着就要没了活路，爹爹就将我和姐姐买给了人婆子换些钱财，解一家人的灾祸，我才来到这座宅院内成了这里的丫鬟！”
宋娆听着很是同情，她没有想到这孩子会有那么悲惨的过往，她开口就要安抚她。
但雀雀在经历最开始的失落后，又快速恢复过来，只见她笑着说道：“不过这里也挺好的，至少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为吃穿发过愁！”
她好似陷入了回忆：“当初我在家的时候，整天都吃不上什么好东西，更不用说白花花的米饭，且每次都要干活，根本就比不上这里！”
“所以，我非常满意现在的生活！”
宋娆看着她，轻轻问了声；“你没有想到自己的父母姊妹吗？”
雀雀摇着头，反问道：“为什么要想起她们！”
提到这几个人，雀雀眼中有着一丝恨，“娘子或许不知道，我爹爹和娘亲见到我，像是见到洪水猛兽一般，时常就说是我断了他们生男孩的希望，后来还是我那个大弟出生了才好些，可还是会经常使唤我去做一些重活！”
“这样的感觉实在太不好了，只要一想起来，我就忍不住打寒颤，所以我不会想到她们，因为一想起来，我就会再次回想起那些事！”
宋娆听着雀雀的话，颇有些同情她的遭遇，她想到了自己，这些年她过的顺风顺水，父母疼爱，夫君爱恋，若不是有了霍祯这糟事，她或许真的可以幸福的度过一生。
可惜，老天应该是觉得她太过于幸福，所以才会给她降下劫难，让她从中受罪。
宋娆微闭着眼，脸上再没了刚刚的笑意。
雀雀误以为她是睡着了，便要为她盖毯子，刚动手将毯子放在她身上的时候就听见她一声叹息，那叹息中带着许多的无奈。
雀雀一愣，问着：“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隔了许久，宋娆才回话道：“没事，我只不过是想起以前的一些过往。”
雀雀听着，忽就想起嬷嬷们昨夜说的那些事。
昨夜，她在耳房当值，听闻嬷嬷们聊起宋娘子的过往，她们说，宋娘子是有夫君的人，还说她恬不知耻，竟然勾搭上了太子，更是让太子为了她，忘了三纲五常。
对于这些，雀雀自然是不相信的，但她却又非常的好奇，好奇嬷嬷们说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她想要询问，但又怕自己说这些，会惹宋娘子生气，不免有些惆怅。
她想的入了迷，手上的动作就有些不知道轻重了。
宋娆睁开眼，察觉到她似乎是在想什么事，顿时问道：“雀雀，你怎么了？”
雀雀这才像是反应过来，小声问着：“娘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自然是可以的，宋娆点头，一副你问吧的神情。
雀雀见状，这才问出口：“娘子，我听她们说，说您是有夫君的人？不知这事是不是真的？”
宋娆一愣，没想到雀雀会问出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变。
见她这副模样，雀雀知是自己说错了话，心中顿时有些忐忑，她道：“您是不是不喜欢我问您这样的问题？”
“没有！”宋娆笑的有些勉强，解释道：“我并不是不喜欢你的问题，而是没想到你会这样问我！”
她道：“宅子内应该有很多人在议论我吧！”
“没！”雀雀赶忙否认。
但宋娆却笑了笑，她心里清楚，当严则行让那群婆子们跟着她一起回顾家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的事是瞒不过这些人的眼睛的。
她沉默一声，说道：“从前我确实有过一位夫君，只是现在我们已经和离了！”
“这……”雀雀惊讶地叫了声，随后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她害怕屋外的人听到，赶忙捂着嘴，小心看了一眼屋外，道：“娘子，您是不是很难受！”
宋娆有些意外，没想到雀雀会是这样的反应，她苦笑着说了声：“都过去的事，有什么好难过的！”
说完，她仿佛下定了决心，问出了心中想要问的事：“雀雀，我想问一个问题，若是你的话，可以出府吗？”
雀雀有些懵，不知道娘子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摇了摇头道：“按照规定，我是出不去的，除非是去管事的地方拿到出府腰牌！”
想到这里，宋娆有些失落，随后又问了声：“那如果府里有人病了，你们都是找谁进府看的，还是说府里有大夫住着？”
这件事雀雀就不知道了，她在这里那么多年，都没见过嬷嬷们有谁病了的，就算是有那也是自个儿熬着，还真没有见过大夫上门。
她想了想，随后试探性的问道：“娘子是不是怕往后病了没有人给您看病？”
她赶忙又说了声：“娘子不要担心，像您这样的贵主，都是会有御医负责的！”
“定不会让您熬着，等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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