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虽说心中多少对镇长有些怀疑，但既然知晓那些孩子都是山魅带走的，既然要到北山上一趟。

        第二日一早，谢拂衣和宋予泽出门赶往北山。

        北山就在明松镇以北十里的地方，但出了城镇后，眼前的路就显得越发的荒凉，好似许久都没有人来过似的。

        路面甚至都被荒草长满，完全看不到路。

        不过没走几步，谢拂衣倒是在路上发现一片倒伏的草，且断处十分新鲜，看起来像是刚有人走过似的。

        他沉吟片刻，便踏上那条若隐若现的路。

        没走多远，眼前便逐渐开始出现树木，越往前走，树木越多，逐渐连成一片山林。

        隐隐约约的，一阵哭泣声从远处传来。

        他微微皱了皱眉，心底有些发憷，皱着眉继续深入。

        “不会吧，宿主大人，你身为修真界的一员，居然还会怕鬼吗？”

        “拜托，我只是一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唯物主义青年，上辈子也没见过女鬼，我怎么能不害怕？”

        他一只手紧紧地扣在手腕的手环上，随时准备丢手环攻击。

        “……你自己都修仙了，你跟我讲唯物主义？”

        系统心中越来越忐忑，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宿主。

        但随着他们深入，抽泣声也越来越大。

        绕过一棵树，眼前骤然出现一片空地。

        空地上蹲着一男一女。女人似乎在哭泣，男人手里不住地烧着什么。

        黑色的烟气袅袅上升，在没有树木遮挡的情况下，却是绕着圈在林子里打转。

        脑海里脑海外，系统和谢拂衣吓得同时大叫一声。

        宋予泽轻轻皱眉，挡在谢拂衣身前，手中长剑已然祭出，对那二人道：“你们是何人？”

        那对男女被这里的动静吓得陡然一惊，哆哆嗦嗦地看向他们。

        他二人看起来约莫五六十岁左右，脸上写满了沧桑，眼下还有一片青黑。

        “我们来山中祭奠女儿。”丈夫急忙擦擦脸，说道。

        谢拂衣偷偷地从宋予泽背后探头出去，看着那两人。

        日光下澈，能看到投影在脚下的影子，他微微松一口气，轻轻地拍拍宋予泽的肩膀：“师弟，无事，是我误会了。”

        顺便又在心底道：“系统，你也是唯物主义？方才你叫得声音，多少比我大一些。”

        脑浆差点没给他震匀。

        系统似是有些心虚，没接他的话。

        谢拂衣没再多管，转身问那对夫妻：“这山中如此荒凉，为何不在家中祭拜？”

        妻子揉揉眼睛：“我们二人也不想，可我那女儿年幼时，便格外喜欢在山中跑。我们原也是在家中祭拜，但没到她祭日前后，我们若是在家中祭拜的话，她总是会来我们梦中找我们。”

        她脸上写满憔悴，低头揉着手中那一摞黄表纸。

        那纸顷刻便被她揉做一团，又丢在她和丈夫刻意挖出的焚坑中。黑烟再次从地面上升起，引得谢拂衣忍不住皱眉。

        他瞧着这夫妻二人身上穿的衣服尚可，比明松镇中大部分镇民都要好上许多。

        手中黄纸却是质量不如何，烟气大得能将那女人的表情隐藏起来。

        而且，烟气在周围久久不散，看起来也不像是有灵魂在此的模样。

        想必这二人在家中也未尝祭祀过女儿，只是这几日烧些纸以图心安。

        想到这里，谢拂衣心中不由长叹一声。

        待到那夫妻二人烧完纸，下山离开。谢拂衣和宋予泽也起身，继续往山上走。

        刚走几步，他便觉得储物戒有些发烫。

        谢拂衣皱眉，从胸口拿出储物戒，摸出置于其中的魂灯。

        此刻魂灯正发出微末的光芒，一闪一闪霎时好看。

        谢拂衣顿时有些紧张，在周围看了许久，也未尝找到半个影子。他心中稍微放松了些许，继续往山上走。

        没走多远，还真的听到几个女童的声音。

        那几个女童嘻嘻哈哈的在吵闹，谢拂衣甚至都能想出她们是如何玩乐的。他眼底神情柔和了一些，朝那个方向走了不远，便隐隐约约看到几个孩子的身影。

        下一刻，孩子似乎察觉到他，往树后隐去。

        谢拂衣几个疾步冲过去，抓住了其中一个小女孩。

        被谢拂衣抓住，那个小女孩挣扎几下，眼见无法挣脱，她立刻大叫起来：“小绿！小绿！帮我！”

        一个山魅从树后窜出来，扑向谢拂衣。

        谢拂衣皱眉，一闪身避过山魅的攻击，胳膊上却还是被挠出一道血痕。

        宋予泽转身，长剑祭出，直勾勾地对上那山魅。

        山魅怒吼一声，又要扑将过来，却听得谢拂衣的声音：“别动，我们没恶意，只是想同你谈谈。”

        他静静地看着山魅。

        那山魅长得有几分像猴子，手脚却格外细长。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似乎在判断他们二人究竟有无恶意。

        良久，山魅转身，对他们摆摆手，似乎示意他们跟上。

        谢拂衣将小姑娘抱在怀里，跟着山魅往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林中似乎便是山魅用来活动的地方，到处都可见草木倒伏的痕迹。越往前走，痕迹就越发秘籍。

        那小姑娘被谢拂衣抱在怀里，却丝毫也不安分。她抬头看看谢拂衣一张脸，忽然嘿嘿笑起来：“哥哥，你长得好漂亮哦。”

        谢拂衣低头看她，问道：“你留在山中同山魅一起，便不怕么？”

        小姑娘眨眨大大的眼睛，道：“我不怕，小绿这里有好多小伙伴，小绿也不会伤害我，还会给我采果子吃。”

        她说着，便要去抓谢拂衣的耳朵，当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谢拂衣没管她，跟着山魅进入一个山洞。

        这山洞入口极小，内部却极大。山洞中隐隐约约传来小姑娘们说话的声音。

        “你们说，小花会不会被家里人抓走啊。”

        “我们才不要回去呢，家里人就只会骂我们。若是那人真的是来抓我们的，我们同他求求情，要他把小花放回来好不好？”

        谢拂衣低头看怀中不安分的小姑娘，道：“你是于小花？”

        于小花方才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闻言神情立刻显得有些不高兴，道：“是啊，我爹是不是让你抓我回去？”

        “我不想回去。”

        她把脸埋入谢拂衣肩头，不到八岁的样子，便仿佛有了愁思：“我爹想让我嫁给镇长家的小孙子，我不想。”

        谢拂衣眉头皱得越发紧，有些不太理解于大海的想法。

        于小花这才几岁，便已经考虑这些了？

        走过最后一个转弯，眼前便是山洞。

        那山洞面积极大，似乎是被掏空做出的。山洞中到处便是石床，每个石床边上，都坐着一个小姑娘。

        听到门口响动，她们便齐齐地朝此处看来，看到门口站着两个如同画中走出的人，脸上神情倒没有之前那么紧张。

        山魅找了个石凳坐下，伸手似乎让他们坐在对面的石凳上。

        谢拂衣将于小花放下来，坐在山魅对面，这才道：“说吧，为什么要将这些孩子带来山洞。”

        山魅歪着头听了半晌，大大的眼珠里流泻出些许累人的光泽，张着嘴比比划划着什么，谢拂衣却完全看不懂。

        还是一旁的于小花说道：“小绿说，看到父母在骂我们或者打我们，他忧心我们会被打死，所以才会将我们带出来的。”

        闻言，谢拂衣眉头皱得越紧。

        虽说他不赞同打孩子这种教育方式，但即便父母动手，往往也不会打得太重。

        除非是那些不配为人的父母。

        “你为何会这样想？一些父母便是对孩子动手，也不会太重。”

        小绿又比比划划了一番，张着嘴甚至叫出声，看的起来格外的着急。

        “我先前见过的，倩倩的女儿，才几岁而已，便被父亲打死。”

        他啊啊叫着，眼底逐渐有眼泪积蓄，却怎么也不肯落下来，只极力比划着。

        “倩倩？”谢拂衣脸上神情严肃，“那她呢？”

        小绿的比划越发急切，叫声也越发着急。

        “倩倩为了保护女儿，也被打死了。”于小花的声音有些微弱地说道。

        谢拂衣陡然看向山洞中其他小孩。

        在这里的孩子，也多是女孩。他咬咬嘴唇，似乎明白什么，这才道：“但你不该将这些孩子带来。”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小绿身上，神情格外严肃：“我会将这些孩子带回去，但是同时，我也会交代孩子的父母不要打她们。若是他们当真下手极重，便会受到反噬。”

        说着，他的目光又从那些孩子身上扫过：“你们在这里呆太久，终究不是好事。”

        于小花低下头，没有出声。

        良久，她才探头，眼巴巴地看着谢拂衣：“那哥哥能跟父亲说说，我不想嫁给镇长的孙子么？”

        “嗯。”谢拂衣点点头，走过去，挨个摸一摸那些孩子的头。

        他手上带着修为，片刻将那些孩子身上沾染的泥土都处理干净，这才说道：“虽说在山中自在，但若长久在这里，定会生病的。你们同我下山，我会保护你们的。”

        他没有能力保护所有的孩子。

        但山中这些小姑娘，他相信他护得住。

        解决完小姑娘的事情，谢拂衣目光又转向山魅：“你不能留在这里，如今镇长已经知道你在这里，若是留在这里，恐怕不太安全。”

        虽说山魅可以隐去自己的身形，但谁知那镇长会不会对山魅不利。

        山魅这下急了，啊啊叫着站了起来。

        “可是，我要等倩倩。”于小花看到与往常不太相似的山魅，有些害怕，却还是颤抖着翻译道，“倩倩不见了，我要在这里等倩倩回来。”

        谢拂衣闻言，顿时有些心酸。

        他又低头摸了摸于小花的头，这才说道：“放心吧，倩倩会回来的。”

        下山的时候，谢拂衣是带着小姑娘们一起下山的。

        这些时日，山魅一共抓了十二个小姑娘上山。有几个小姑娘在山上呆的久，又不喜山上环境，原本便不难说服。

        至于于小花这些，因着谢拂衣的承诺，也愿意下山。

        他们在山中穿行一会儿，便到了先前那对夫妻祭祀的地方。

        谢拂衣抬眼一看，便瞧见那处又多了一个女人。

        他皱了皱眉，张口劝道：“如今天色已晚，还是尽快下山吧。”

        说着，他刚要走，却见那女人已经抬起了头，看向他。

        她头上顶着一把斧头，脑袋已经被劈开做两半，脸上都是鲜血。

        谢拂衣陡然一惊，一个箭步跨到宋予泽身后，将自己挡个严严实实，顺手还拉了一把那几个小姑娘。

        那几个小姑娘吓了一跳，刚要抬头去看，却听谢拂衣道：“闭眼。”

        她们几个听谢拂衣的话，便未再睁开眼睛，只一个接一个地牢牢抓住前一个人的衣摆。

        宋予泽则像是老鹰捉小鸡里的鸡妈妈，将她们挡在身后。

        宋予泽眼角弯了一下，冷眼看向那个女人。

        片刻后，宋予泽反手扣住谢拂衣的手腕，淡淡道：“师兄，她不是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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