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当日迎娶我的并不是你
十三岁随父出征，十四成为副将，二十岁升为将军，再到后来承了侯爵，褚奉也算是高高在上了许久，旁人向来只有听他吩咐的份，还从未像如今这样
他竟然一句话也插不上。
“你竟然还吐鱼刺？你怎么能吐出来的？这也太小了吧？”
“好吃吗好吃吗？你觉得是黑的好吃，还是黄一点的好吃？”
“你看你的衣裳都旧了，这是粗麻？舒服吗？要不要我们再去岸边偷一个回来？”
女鲛人没有名字，褚奉在心里叫她话话，因为她实在是话太多了。
中秋已过，东海的天黑得晚，三个人吃鱼吃了两个时辰，夕阳还有一半在海岸线上。
等到女子停下，褚奉终于试着开口：“十五”
“干什么干什么？”
女鲛人立即打断他，又对子书十五道：“你的伤就是他害的，对不对？”
子书十五眉头微微皱了皱，没有说话。
褚奉倒是心中一凌，她说的没错，先前白鹤山的变故，多多少少有他的缘由，至于后来他突然道：“十五，你在回来的路上也受伤了是不是？你是怎么撞破闸门的？”
三个人靠着一块大石头，女鲛人正噘着嘴，子书十五将自己抱成一团：“没事，已经好了。”
褚奉发觉子书十五与那女鲛人还是有些不同的，比如从水里出来之后他耳朵上的鱼鳍便消失了，也许是半个鲛人的缘故。
一侧女鲛人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啊，你为什么只跟他说话！”
褚奉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倒不是因为子书十五多么偏向他，而是他的话没有那么多。
可是女鲛人不同，子书十五只要开口回答了她，后头立即又来了无穷无尽的问题。
“哼！气死了！他害你伤得那么严重，你还是要和他说话！我那么好看，你就不和我说话！气死我了！我，我要去欺负鱼了！”
女鲛人一边说着朝大海走去，一头扑了进去。
子书十五看着她的身影消失，默默叹了口气。
褚奉却认真瞧着他，他发觉子书十五确实是难过极了，如今已经过了月余，可是子书十五和先前在侯府里没什么两样。
褚奉天生就是一根直木头，如今开口说话也是开门见山：“十五，跟我回去好不好？”
子书十五也愣了片刻，最后只是将头偏开些，没有回答他。
“十五”
褚奉伸出手，试图将人拥住：“我们是成过亲的。”
子书十五立即偏开身子，他垂了垂眸，回道：“我听说，成亲是因为两个人相爱，而不是为了束缚住谁。”
先前他碰到两个好心的渔民，是一对夫妻，这话正是出自他们口中。
子书十五说着，眼眶有点泛红：“况且，当日迎娶我的并不是你拜堂成亲的，也不是你。”
说到这里，褚奉也怔住了，当日确实是酒后壮了胆，可他也是真心想要子书十五难看的，毕竟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子书十五竟然会这样好
褚奉叹气：“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当日是我太轻狂了，我以后，以后改行不行？”
几句认错的话从这人嘴里说出来，仿佛是往他嘴里塞了两只癞蛤蟆。
子书十五也有些惊讶，不过他如今心如死水，并不能泛起一丝涟漪，他的声音很轻，说出来的话却十分认真，一字一句道：“你对我一点耐心都没有，你不喜欢我，就算是夫妻，如果不喜欢了，也可以离开。”
“”
褚奉太难辩解了，因为他确实没有什么耐心，唯一的一点耐心，还都给了自家妹妹，要么就是放在了打仗上。
思绪混乱间，他摇了摇头：“不，不是的，来的路上我想了很多，说实话，我这个人并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你平日里在身边的时候，我也会觉得欣喜，只是不知道怎么去珍惜罢了，总觉得你也不会离开我”
他说的是实话，子书十五自己感受到的就是这样的，所以他再次忍不住撇了撇嘴，眼眶红了又红。
褚奉继续道：“但是当日｜你在白鹤山失踪，我的心里像是空了一块一样，找了整整三天三夜，你不知去向，我也没有一刻安心过。当日我以为自己是愧疚，以为是自责，所以才这么放心不下，甚至刻意避开自己的情感，可是，后来你你受了伤。”
他本想说没了孩子，但是怕子书十五伤心，只好避开，不过子书十五显然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褚奉：“看你受苦，我更难受了，看着我们的我后悔了，我很后悔，我先前竟然不相信你，我也很难过，我愧疚极了，但是又不能挽回什么，所以打算好好养着你，让你在侯府里衣食无忧对不起，我承认，我将你当成了一个物件，又或许是别的，但绝不是心爱的夫人，总以为能随时左右你的去向”
这些话可谓是直直揭开了两人之间的隔阂，子书十五听着，也难免有些生气。
褚奉已经一副破罐子破摔模样：“我这个人，从来不会说什么软话，要么就是这样直直说出来，我知道，你脾气好，我先前就是仗着你脾气好，仗着你什么都不懂，所以总是搪塞你，总是欺负你，不过以后肯定不会了，好不好？我确实还不太会照顾人，不过以后我肯定会多照顾你的，行不行？”
子书十五摇了摇头：“不用你照顾。”只需要把他当成一个会有喜怒的人就够了，可是褚奉从来没有做到过。
从来没有人管过他的喜怒，似乎还只有白狐狸才会想尽一切办法哄他开心。
子书十五猛然站起身，又突然弯下腰，扶住身后的石头。
褚奉立即将人扶住，手脚有些慌乱：“怎么了十五？”
子书十五嘴唇苍白：“头疼”
褚奉眉头紧皱：“怎么会这样？”
子书十五许久才缓过来，他垂头看了看腹部，眼角终于有一颗泪珠滑落：“我一想到我的孩子，我就头疼，肚子也疼”
褚奉还欲扶着他，子书十五已经将他推开：“我看到你对她那么好，我以为是因为她有孩子，我想，要是我也有了孩子，你会不会对我也好我在沐云寨里就是这样想的，我想见到你，想和你说我也有孩子了，所以我才能逃出来，我们逃了整整一夜”
可是最终也没有逃过他们的箭矢。
如今想想，不知道值不值得。
自从没了孩子之后，这还是子书十五第一次大哭出声：“可是我现在知道了，你并不是喜欢孩子，你只是对她偏心，就算她没有孩子，你也会心疼她，可是我，我不一样。”
无论他怎么样，都不会真的被人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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