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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女萝(2)


是夜,新任冀州牧梁骘于金凤台设下大宴,犒赏河北诸郡县属臣士子及其家眷,火树银花,宾客盈门,直闹到亥时才毕。

        然,宴上却出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先冀州牧、大将军邓宏的妻子郭氏,暴毙于金凤台。

        这事说小不算小,盖因邓宏虽死,其威名犹存,九州之中,郭氏的丈夫也曾算是首屈一指的英豪。

        但说大,也并不算大。

        世事难料,人走茶凉,“先”冀州牧,这个化成灰的名头,和一捧沙土没什么分别。

        消息从邺城不胫而走,很快在大街小巷传开,引来议论纷纷。

        其中争议最大,也是看客们最好奇的,无非是猜测郭氏死因。

        有人说,郭氏与逃亡在外的邓家二郎邓简暗中沟通,意图不轨,被梁骘当场处死,又有人信誓旦旦地道,梁使君只是呈上证据,郭氏心中有鬼,畏罪自杀。

        站在风口浪尖,梁骘无意对郭老夫人暴罹灾殃的事实有所隐瞒。

        河北臣僚齐聚,当时,大将军府的医士亦赴宴在场,前因后果看得分明:郭氏本就肺疾缠身,卧榻多日不起,忧忿激动之下,病势卒然大发,呼吸衰竭,一命呜呼,就算华佗扁鹊在世,恐亦回天乏术。

        命数使然,谁都怨不着。

        郭老夫人死后,梁骘当即派人往其广平母家报丧,又安排收敛遗骨,设灵祭仪之事,一应盛大合礼,并无丝毫亏待。

        因此,此事过了也就罢了,倒也不曾横生枝节。

        而唐曼给尹将军灌了几口蓖麻子水,趁其晕厥,离开阁楼,在既定之处与家仆袁五汇合,登上了车驾。

        车架按照要求,由追锋车改造,桑木做车,榆木为毂,车厢四面用木板围得严丝合缝,外头还悬挂了一圈装饰用的彩绳垂穗等物,一看便知是女眷出行所乘。

        这辆小巧轻便的车混迹于一众香车中,一路畅通无阻,行至城门,缓慢了下来。

        车厢不大,甚至有些憋闷狭小。

        袁五早备好水袋干粮,火石等,还有一把连发弓///弩,羽箭数支,遇到匪冦时可用作自保。

        唐曼试着躺下,腿几乎不能伸直。

        从车厢左边的一个小孔向外看,火光闪烁,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声音嘈杂,混杂在一处,反而一句话都听不清。

        城门口排起长队,驭人拄着腿,懒懒散散地坐在车沿上,已经等得不耐烦。

        唐曼将帘布掀开一小角,城头连绵不绝燃烧的篝火堆便显露出来。

        盯着盯着,渐渐脑子空白,手心也津津生汗。

        说不害怕,那是假话。

        恰好袁五用只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夫人,到城门了。”

        唐曼就不敢再胡乱动作,放下窗帘,攀上坐榻,规规矩矩地坐下。

        想着时候是一回事,等真正做起来,又是另外的心情。

        车马喧嚣,唐曼在黑暗中压抑住心跳。

        马车往前行了几步,停下,她听见有个女子低泣。

        几步之隔的宽敞车驾内,女郎将脸埋在母亲膝上,愁容满面,啼哭不止。

        “……你没看到,那感觉特别陌生,我看着他的脸,还有眼神,甚至不像我曾经认识的人,我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又凶又冷……娘,女儿该怎么办,女儿这回真的害怕了……”

        柏氏叹道:“话不能这么说,你总用自以为的想法去揣度他,自然大失所望,你和任丰一共没见过几面,如何就断定了解他?再者说,等你嫁给他,与他便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对着外人凶恶,回家了还能对自己妻子如此吗?千万不可胡思乱想。”

        李婉摇了摇头说:“我听小梅讲,咱们南皮就有一个男子,因为纳妾和妻子拌几句嘴,一时大动肝火,拿起刀就砍老婆,娘,他俩不也是一家人?”

        柏氏扇了一下女儿的脸,力道轻得像挠:“瞎听些什么!你父亲说你没规矩,看来真说得不错,果然被我惯的没样子,这种不着四六的事,是你一个没出嫁的女郎能议论的?”

        李婉找出绢帕擦泪。

        柏氏叹了口气:“况且,你上回不是跟娘说,你们二人谈得有多么投缘,还说好过不下去就和离吗……”

        李婉顿了一下,欲言又止:“那、那不过是我想出来诓他的假话,娘,男子活在世上是为了忠,女子就为一个贞,女儿从小熟读女诫,如何做的出二适之事,再说……”

        想起伤心事,她又嘤嘤哭泣:“女儿是真心喜欢任丰……”

        她抽噎着说:“我看他举着刀的样子,真是凶得不得了,谁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万一他也那样对我呢?”

        柏氏怒道:“他敢!”

        李婉被母亲疾言厉色吓得一震。

        柏氏又放软了声劝慰:“要不,我去跟你父亲说说,咱不嫁他了。”

        左右早看那小子不顺眼,凭李家在冀州的声势地位,什么样的郎君找不到,非嫁个外乡人。

        李婉一听,却哭得更加伤心。

        柏氏拿女儿没办法:“嫁给他害怕,不嫁给他又不愿意,我看你还没出嫁,已经完全被那个姓任的小子拿住了,往后可怎么是好啊,我还要好好的教教你。”

        光一个任丰,已经够她头疼了。

        她摸着女儿细嫩的脸,哭笑不得——亏自己刚才还为丈夫未将婉婉许给梁骘生气呢,现在想来,幸亏选的是他表外甥,而非梁骘本人。

        不然就那皮笑肉不笑的阴沉样,不知道女儿得哭天抢地多久。

        梁骘容貌出众,又胸怀大志,并非一般人能消受的了啊。

        马车剧烈震动,似乎碰上阻碍,乍然停了下来。

        李婉从母亲膝上抬起头,坐直身体,母女两个面面相觑。

        柏氏问:“怎么回事?”

        “夫人,好像是能走了。”

        外面士兵也喊:“放行放行,磨磨唧唧的,磨蹭到什么时候!”

        驭者就搓着牙花子跟他闲叫板:“我说你们也真是,费这么大力气,今夜出城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贵人,早放不就好了,白白叫我家主人等这么久。”

        有实心眼的士兵想上前理论,伙伴拦住他:“行了,没啥大事。”又赔笑道:“也是听上峰的命,并非有意得罪各位大人,兄弟见谅,现在已能走了。”

        十数架车马挨着个鱼贯而出。

        一只纤纤素手掀开帘子,小侍女鼻孔朝天,冲兵卒们冷哼了一声,神色不屑。

        袁五抻着脖子看了一阵,“前面看来是放行了。”他转头道:“等出了邺城,咱们一路就往南奔,今夜趁着夜色,可以多赶几里路。”

        唐曼不敢高声说话,用气音轻轻答个“嗯”。

        袁五以为她是困乏了,便笑道:“女郎若累,便在车里歇歇吧,外面一切由老仆打点照看,尽可放心。”

        坐在一片黑暗里,唐曼说:“我没事,辛苦五伯了。”

        她心绪不安,尹子度会怎么反应,恼羞成怒?暴跳如雷?还是清清淡淡地忘记她,就当是一次失败的贿赂。

        身后灯火阑珊,烛火变成浮在楼阁上的一条红色山峦,影子远了,又远了,渐渐地模糊,被抛在身后,直到变成一条竖线。

        红色的闪着荧光的小点,周围有一圈一圈柔和光晕,仿佛记忆在闪烁。

        就像她从华林园逃出来的那个夜晚,前途未卜,尚且不知会遇见一个行军司马尹子度。

        就像现在,她知道,无论向前走多久,都不会遇见尹子度了。

        唐曼耷拉着脑袋靠在车壁,努力仰起头,用手背抹了抹脸颊,不让眼泪掉下。

        车架并排,交错,南辕北辙,缓缓相向离开。

        铜铃相撞,叮铃脆响了一声。

        陌生女子哭诉道:“我已经当他是唯一的爱人,他骗了我,我一片真心又该置于何地。”

        夜风吹过,路旁树叶哗哗作响,不知是谁家情债。

        袁五原本计划借道兖州,走最快捷的路线,没想到,车驾在冀兖交界处被官兵拦住。

        唐曼走时给尹子度通身搜了个干净,没找到别的,只寻到一枚玉佩。

        ——螭首蛾身的一枚玉佩,上面刻着“尹”字。

        唐曼就以为是行军司马尹子度的令牌。

        过关隘核查路引时,袁五将这枚玉佩递了出去,几个兵卒凑在一起嘀咕一阵,点点头,放行了。

        人怪,车也怪,牌子更怪。

        目送这顶古怪的马车驶到天地相接处,其中一个军官不放心,握着玉佩来回翻看,终于吩咐手下:“立刻将此物呈送张将军,就说……就说是位夫人的,看将军如何示意下。”

        这位张将军,正是兖州守将张虔。

        月前,张虔携妻子尹照容往邺城赴宴。尹照容,是冀州牧梁骘的表姐,先青州刺史尹琇的幼女。夫妻二人常年驻守兖州,本想趁此机会,在邺城游玩几日,再行回程。

        天有不测风云,没想到,金凤台一宴后,梁骘突发头疾,病发之下,竟不省人事,晕了过去。

        张虔早从妻子处得知,自己这个主公兼小舅子,身世颇为凄惨,胎里便带了头风之症,多年遍寻名医,只能缓解,无法痊愈,幸好这些年有医士宁伯从旁看顾,偶有发作,倒也不曾危及生命。

        然而,这次病情却来势汹汹,非同小可。

        梁骘晕倒后,连续几日昏迷,呕血不止,好容易醒了过来,也是神志恍惚,一个劲说胡话。

        治中从事姚堪担心主公染疾的消息走漏,后方生变,当夜即命令张虔率军回兖州,恪守险要,以免有人趁机作乱,意图不轨。

        又立刻封锁消息,以整肃军务为名,将公务移去邺西营地。

        因此,梁骘生病的事,除了几位从青州跟来的亲信臣子知晓,其余官员只当主公去了邺西大营练兵。

        张虔不敢耽误,次日清晨,领命回师。

        进入兖州后,恰巧于冀兖交界处的顿丘县停驻几日,检查粮草辎重。

        他见到这枚玉佩上的字,心中奇异,又给妻子尹照容看过。

        “什么女人?”尹照容同样诧异:“这是我父亲的玉佩,家里只有几个姊妹有,子度有,我的还放在临淄呢,怎么跑别人手里去了?”

        张虔试探:“岳父……会不会是送给过其他人,你们不知道呢?”

        尹照容脸色立刻黑了。

        张虔连忙摆手:“我只是随口说说,夫人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再不问就是了。”

        晚了。

        “你以为我爹是卖玉佩的货郎啊!”尹照容已经拍案。

        张虔一个战场上砍头如砍菜的七尺汉子,此生唯有一怯——夫人尹照容。

        他不敢惹怒妻子,又觉此事实在蹊跷,害怕那女子其实是敌人奸细,而自己一时失察,酿成大祸,便将此事写于军报中,快马加鞭,至邺城报告梁骘。

        兖州被拦,虽有惊无险,可袁五也不敢再冒风险。二人决定避过梁骘占领的兖州,哪怕多绕些路。

        如此昼夜不停,行了四五日,渡延津,过中牟,由鄢陵县入豫州,淌颍水,借道颍川。

        一路上所见野虫横飞,疮痍满目,焦石瓦砾叠加,偶有人烟,也是荒村野岭,十室九空。途中只在县城中寻到一户馆驿睡过一夜,其余日子,皆就地将就歇下。

        离开邺城时备下的粮食早已吃尽,好在一入豫州地界,便见到许多富余人家,二人讨些饭食,如此车马颠簸,风餐露宿数日。唐曼旧病未愈,凭着一股心力强撑,身体越发孱弱。夏日天气莫测,连着几夜暴雨倾盆,终于支撑不住,发起高热。

        此时地界已入汝南郡,袁五便将唐曼托付于邵陵县令府中,自己先行赶往平舆,向家中报信。

        邵陵县令本出身于袁氏府下,曾在汝南袁氏做过门客,后经郡国察举,辟为县令。

        他一得知这位路过的重病女郎,乃是袁匡甥女,便喜出望外地应承下,在府中择一处僻静宽敞的居所,吩咐夫人照顾,寻医问药,盥洗更衣,此皆不必细述。

        袁五单骑而行,催马加鞭,连马鞍都未曾更换,一日多路程,疾赶到汝南郡治所平舆。

        他许久未回汝南,一干人见了稀客,都非常惊讶,就有不怀好意的故意刺他:“我们这些不中用的,只能熬在府里当一辈子下人,做牛做马,不像你,去邺城遨游一圈,现在又何苦回来?是犯了什么事不成?”

        但袁五毕竟是袁氏家生的仆人,从小跟随袁匡长大,深得器重,地位非旁的奴婢所能比拟。此时带了唐曼的消息回府,形容虽然落魄,但威风依旧。

        便一面着人牵马喂草,一面通禀:“向大人说明,是唐女郎的事。”

        小仆立刻凛了脸色,不敢怠慢,将他直引入袁氏内府,面见袁氏家主,汝南太守袁匡。

        ……

        一日,日将追西,邵陵县城的官道上,驶进了一辆格外豪华气派的车架。

        车架不是用牛和驴引路,而是用两匹轻健高大的骏马。

        骏马套着黄金笼头,昂首挺立,步履矫健,所经之处扬起黄沙尘土,迷得人眼睛发红,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嗽。

        道路两旁,满满当当站着围观百姓。

        车架一直走到县令府门口,慢慢停了下来。

        一个年轻男人从车辕步下,仰起头和车夫说了几句话,待车队彻底停稳了,才掀开车帘,扶一中年妇人下了车。

        县令早已满面红光的等候在台阶下,见人来了,远远便行礼作揖。

        袁遐只略微颔首,算作见礼。

        二人寒暄几句,袁遐拱手道:“舍妹在大人府上叨扰数日,多亏大人与尊夫人悉心照料,家父来之前特意叮嘱,要我务必郑重谢过。”

        他抬手示意,仆人就动作起来,将几箱沉甸甸的东西从马车卸下:“一点心意,还望大人笑纳。”

        县令眉开眼笑:“不敢当,不敢当!公子言重了,在下自被举为邵陵令以来,一日不敢忘怀袁氏恩情啊。一是因为我当年也曾做过令尊幕府属官,二则如果没有袁匡大人向郡守举荐,我此刻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旮旯种地呢,能为袁府君分忧,是在下的福分,何谈叨扰。况且唐夫人出身名门,知书达理,与内子作伴,每日说说笑笑,两人都开心些。”

        袁遐听他这样说起妹妹,眨眨眼,有些惊讶。

        “是吗?”他又笑起来:“我此行护送姑母前来,不如咱们先进去说话,也好让她母女二人尽快团圆。”

        “好,来而不往非礼也,公子待我以礼,我也理应尽地主之谊,府中已备下宴席,公子这便请随我进去吧!”

        袁遐本已要走,想了想却不放心,将姑母袁夫人拉到一边,斟酌着小声道:“妹妹心性单纯,后来又生过病,遭此大难,难免心有余悸,父亲走之前和侄儿交代了,如果妹妹还像从前一样见了人,识不清,也让您不必着急,在此县停留几日,再回汝南也未尝不可,这邵陵令原是做过咱们家门客的,父亲也一早托人打点过,可以信赖,姑母放心。”

        袁夫人闭上眼,惨淡地应了:“……好,难为你想着。”

        袁遐沉默许久,又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姑母几个月为着妹妹,食不下咽,难以安寝,但今天见了,还是少提从邓家逃出来的事,也不必太过激动,若一时心盛,再引得妹妹旧疾复发,那可不好了。”

        袁夫人睁开眼睛,无声地哽咽一下,点点头。

        袁遐这才放心离去。

        他跟随县令到前厅叙话,又有两个伶俐侍女上前,领袁夫人朝中庭走。

        唐曼在县令府上住了整整五天。

        县令夫人张氏与她年纪相仿,见水灵灵一个女郎身上遍布青紫疤痕,实在看不过眼,于是十分热心地将美容秘笈倾囊相授。

        唐曼的日常就从单纯的睡觉、发呆、和张夫人聊天,变成敷着珍珠粉睡觉、泡着花草汤发呆、边打香篆边和张夫人聊天。

        恍惚有种回到了大将军府的错觉,每天也是如此——生活非常平静,眼睛睁开的那一刻开始,便可以预见地被胭脂水粉和许多绫罗绸缎环绕。

        再也不用隐姓埋名,也不用担惊受怕。

        仅仅一墙之隔外,流民哀嚎,生灵涂炭,而这些与她无关,她只管指挥婢女,将小案和卧榻搬到廊庑下,熏起一炉苏合,伴着袅袅青烟,懒懒地观赏两只猫儿在阳光中嬉闹打架。

        好像那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都只是一场臆想出来的梦。

        多数时候,她和张夫人作伴,有说有笑,一天也就度过了。

        有的时候她看着天空发呆,会想起那个人唇边的两个笑涡。

        不想他的好,不念他的坏,只是想着那两个笑涡,笑起来是浅浅的,格外的圆,格外的秀气。

        太阳从天心往下落的时候,张氏正坐在堂前,来回拨弄机杼,唐曼熟悉纺布用的机杼,她在丁媪家也见过,还亲自用过。

        不过,和丁媪不同,张氏并不为了钱纺布,只是消磨时间。

        “夫人还别说,我长这么大,除了汝南,还真没去过别的郡县。邺城比汝南好吧,肯定好些新鲜的吃的玩的。”

        “邺城有什么好的,”唐曼看着她微笑:“冬天可冷呢,哪有咱们这里暖和。”

        “如此说来,那夏天不就凉快?”

        “你怎么算的啊……”

        两个人正说着话,院子里喧哗起来,好像有一堆人呼啦啦往这边赶。

        阳光温热,空气通畅,门是半掩的,唐曼披了件衣服,靠着隐囊翻阅书简。

        “咦,什么响动?”

        张氏忽然停了握梭子的手。

        唐曼抬眼去看时,只见侍女簇拥着一个女人从石板路尽头走过,步履如飞,很快便到了屋外。

        袁夫人几乎不顾仪态,颤颤地踩着夕阳冲了进来,目光搜寻一番,就朝唐曼扑过去:“我的儿啊!……”

        侍女连忙上前搀扶,却一把被袁夫人甩开。

        她抓住唐曼手臂不放,嚎得撕心裂肺,泣不成声:“娘早就知道……大将军府的人都传你死了,娘就知道他们说的是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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