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照顾祝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祝染很安静，有时候都容易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人。
程煜不敢做太复杂的食物，因为在医院已经很久没有正常进食了，害怕他肠胃受不了，最后犹豫了半天还是选择了海鲜粥。
程煜在厨房处理送货上门的食材，祝染被安置在他一眼就能看到的餐厅的位置。
祝染瘦得让程煜害怕，怕自己的木凳子硌到，特意铺了好几个垫子。
此刻祝染双手搭在桌子上，整个人陷在软垫里，脸上面无表情，虽然正对着程煜，眼睛却没有落点，目光好像透过墙体落到了不知道哪里。
房间里太安静了，程煜一边处理食材，一边跟祝染说话，“你是不是还没有吃过我做的海鲜粥？我煮粥很好吃的。”
“你现在需要蛋白质，我会让你好起来的，别怕。”
“你看这个八爪鱼还挺可爱的。”，程煜把手里的八爪鱼举起来，展示给祝染看。
“小染，你这么多天没吃东西肠胃还不太好，等过几天我给你肠胃养好一点，我给你做一点辣的，你肯定喜欢。”
“小染，咱们之前不是说回头做海鲜拌饭吗，我做来着，还挺好吃的，等你好一点我做给你，你肯定喜欢。”
……
程煜知道自己应该多跟祝染说话刺激他，但是这种好像永远都不会有回应的感觉也太容易让人陷入绝望了。
程煜将粥煲上，摘下围裙，走到祝染身边，“想喝水吗？”
祝染对黑色的水杯接受度还是比较高，程煜将水杯的软管递到他嘴边。
“喝一口吧，都一个多小时没有喝水了。”
祝染眨巴了一下眼睛，紧紧抿着嘴巴。
程煜又将软管凑上去，“喝一口吧，乖。”
或许是被程煜弄烦了，又或者是单纯的有了一点点渴，祝染低下头吸了一小口。
程煜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目光聚焦在喉结边上的紫色血管上，太瘦了，真的太瘦了。
如果有第三个人就能看到程煜眼中要溢出来的心疼，但是此刻的祝染一点点都感觉不到。
程煜半跪在地上，给祝染捏着腿脚，太久不运动容易肌肉萎缩，他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首先就要保证好祝染的身体机能。
按摩完腿脚，他又开始按摩肩颈胳膊，在阴凉的室内愣是出了一身汗。
等捏完一遍，他抬起头，对上的还是那副神游太虚的面无表情。
程煜忽然不敢看他，低下头又捏了两下膝盖，“要去卫生间吗？”
自然是没有回答的，程煜抱着人放到马桶上，也不敢离开就在旁边不容易注意到的角落守着。
第一天回来的那天晚上，程煜没注意要带他上厕所，结果半夜醒过来发现他尿了床，祝染正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从这以后，程煜每隔两个小时左右就会带着他去卫生间，睡觉之前也会去，半夜如果发现他睁开眼就也会带他去卫生间。
变故发生在把人带回来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程煜半夜迷迷糊糊醒过来，想要问问祝染要不要去洗手间，就发现身边的床铺空空荡荡的。
程煜腾地一下坐起来，声音都有一点颤抖，“小染，小染，你去哪了？”
程煜鞋都顾不上穿，卧室的门是打开的。
程煜在跨出门的一瞬间，脑子里好像过了很多画面，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朦胧的灯光，让祝染的身影显现出来，程煜打开了厨房的灯。
祝染正站在刀架前面，自从带祝染回家，而且知道祝染有自残的前科。程煜就特别关注这些尖锐的东西，现在别说刀，就连指甲刀都被他放在了不容易够到的吊柜里。
程煜小心地靠近祝染，生怕不小心刺激了他，“小染，怎么了？要找什么吗？渴了吗？”
祝染安静地站着，整个人一动不动，“我们喝点水就回去睡觉好吗？”
程煜拉着祝染的手腕，小心地牵着他往回走，这还是他回家以后第一次站起来。
程煜想着明天白天是不是能让他站着牵着散散步，不然一直坐着对身体太不好了。
没有感觉到抗拒的力度，祝染顺从地跟着程煜走回了卧室。
程煜想试试他能不能进行简单的交流，他率先坐下，拍了拍身边的床铺，“小染，坐。”
祝染呆呆地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程煜反反复复重复了十多分钟，祝染终于有了动作，他绕过床铺走到之前睡得位置，躺下来。
程煜看着闭上眼睛的少年，深吸了一口气，这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他终于还是把人养得好了一点。
程煜将人拢到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睡吧，睡吧，我在呢，别害怕，我们回家了。”
程煜想着祝染今晚的动作，心里盘算着明天的药要更换一下比例，意识也渐渐混沌了起来。
这天天气很好，程煜带着人在家里转圈圈，程煜能明显感觉到祝染的情况在好转，他牵着祝染在屋子里面转悠，直到书房。
祝染原本落在虚无的目光落在了书房墙上的那副画上。
他一下子在那幅画面前站定了，很久都没有动弹。
就在程煜在为他终于对外界有了感应的时候，他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声音，那是一种包含了恐惧、悲伤、痛苦的声音，震得程煜都恍惚了一下。
程煜第一反应就是抱住祝染，但是这一次祝染反抗的力度很大，非常大，像是拼上了全部的力气。程煜怕伤到人不敢太用力，只好松开了祝染。
祝染一下子窜到那幅画面前，用指甲抓挠着这幅画，奈何程煜是已经用玻璃装裱好的，只能发出刺耳的指甲与玻璃摩擦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像是发现这样并不能损坏这幅画，祝染站在原地转了一圈，冲到桌子前面拿起了程煜做记录的笔。
这东西太尖锐，程煜怕他伤到自己就要上前去抢回来，“啊——”，祝染护着笔冲着程煜叫了一声，程煜眼看着他发狠得攥着笔往身体那边抢，生怕他扎到自己，只好放缓了力度。
获得了自由，程煜拿着笔再次冲到了画前面，他一笔一笔划着玻璃，力气很大，像是要穿透玻璃将里面的画划花。
整个房间都是笔尖与玻璃碰撞发出的刺耳的声音，程煜的脑子被这声音搅得乱糟糟的。
他想要阻拦，但是祝染产生情绪波动是好事，但是不阻拦，他又怕把玻璃弄碎了伤到祝染。
索性中国制造的玻璃质量还是过关的，一直到整个玻璃上面都是一道道的黑色笔画，玻璃还是完整的。
像是很满意这幅画被自己毁掉，祝染站着端详了一会，丢掉了笔。
程煜就是趁着这时候牵着祝染的手出了书房，并且出去之后就把书房上了锁。
这天晚上等到祝染终于睡着了，程煜才悄悄进了书房，其实圆珠笔基本上是不能在玻璃上划出印子的，但是或许是祝染用的力气太大，又或者是笔珠不太过关，导致漏油，整幅画看起来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程煜知道只是玻璃划花了，里面的画纸还是完好的，但是他回想起白天时候祝染的激烈的反应。
这种充满了憎恨的感情究竟是对着这幅画，还是画上的人呢？
换句话说，祝染是不是如此憎恨着自己？
程煜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想这幅画摔碎，用玻璃割断……
程煜抱着头蹲下来，用后脑勺不断轻磕着后面的书桌，强自让自己冷静下来。
程煜作为心理医生当然知道自己出了问题，“……老师，您帮我看看，我现在需要吃点什么药……”
周臣那边是水杯落地的声音，“你在家等着，我马上就过来。”
程煜张了张嘴想说不用过来，但是声音在喉咙里徘徊就是出不来，他现在也真的想见一见能给他依靠的人，有老师在身边他能稍微安心一点，他现在真的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周臣来得很快，几乎是挂掉电话半个小时程煜家的门就响了。
周臣看着完完整整站在他面前的程煜，终于轻出了一口气。
他把已经高出自己半头的学生抱在怀里，“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程煜知道这是可以信赖的人，他想要放松下来，却发现有点做不到，“老师，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老师在，老师帮你。什么事你说。\"
“老师，我怕他恨我，他不肯原谅我，他不肯醒。”，程煜这一个月没有一天是能睡一个整觉的，只要陷入深度睡眠一会儿就会惊醒，生怕祝染这一会儿出了什么事情，他一直坚持下来了，就是他觉得一切都会好的，但是今天近距离感受着祝染如此强烈的怨恨憎恶，他真的害怕了。
“他只对你有反应，说明他没有怪你，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需要重新建立跟外界沟通的通道，孩子，你很好，你做得很好。”
“老师，帮我开点药吧，我不能继续下去了，我怕我的状态影响到他了。”
“嗯，你明天有时间的话，我带他的大学同社团的一个女生过来找你，她知道一些祝染大学时候的情况。”
“谢谢老师。”
“你要不要搬到我那里，我们还能帮你照顾着，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程煜感觉自己又从老师这里获得了一些能量，又能坚持一段时间了，他摇摇头，“不用麻烦了，我也没太大事，可能是来大姨夫了有点多愁善感的。”
周臣笑着点了他额头一下，“净整点没用的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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