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拜天地

何瑶悠悠转醒。左手撑起身子，右手摸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抬头一望：一个破了大洞的屋顶，能看到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月辉柔柔的附在她的身上，像蒙上一层银白色的薄纱。她本就是美人胚子，此刻，她犹如坠入凡尘的仙女，降入凡俗却一尘不染。

        “醒了啊。”一道柔和又略带清冷的女声从一侧传来。何瑶被这一声唤叫回了神，猛的朝着一旁望去，才借着月光，看到苏慕荷的身子。

        “小主！你没事吧？”何瑶猛的起身快步走向苏慕荷身边，声音都颤抖起来。

        “没什么大碍。”苏慕荷虽然不能看的真切，但她感觉得到，何瑶在看着自己红肿的更厉害的脚踝。

        “对不起。。。小主，对不起。。要是我当时没昏倒。。”何瑶的声音更颤抖了。她昏迷前的记忆都回来了。逃出门不远，她就因为太过紧张缺力昏了过去。而苏慕荷一个脚踝本来就受了伤的人，再带上自己这个累赘，还不被人发现的到达庙里，着实不易。

        “好了，我没事了，休息休息就好。”苏慕荷倒是很平淡。

        不说还好，这一开口，何瑶立刻绷不住了，泪珠断了线一样掉下来，梨花带雨般。苏慕荷赶忙哄她，好一会儿才止了哭，却还是满脸愧疚的看着苏慕荷。

        因为没逃出多远，她们二人不敢生火。而晚秋的深夜，温度更是骤降，二人被冻的直哆嗦。

        苏慕荷听到身边窸窸窣窣的动静，这应该是小瑶第三次睁眼了吧。她想，这么冷的温度真是苦了她。

        想了片刻，她抿了抿嘴，说到：“小瑶？。。”

        “啊，小主有何吩咐？”何瑶赶紧打起精神。

        “别叫我小主了，我们都只是国破家亡的流民了。。叫我慕荷吧。”苏慕荷苦笑摇头，见何瑶还要说什么，立刻卡住她的话头：“你要是冷的话。。那，你和我抱着睡吧。两人抱着，也能取暖一些。”

        “啊？”

        “我说，你要是冷，就抱着我睡，能保暖。”

        最终何瑶还是决定抱着苏慕荷睡。不知为何，何瑶听到这个要求，心中陡生一股喜意，不单单是取暖。

        何瑶双臂环住苏慕荷纤细的腰，和苏慕荷面对面，而苏慕荷的姿势和何瑶也相差无几。只要呼吸用点儿力气，温热的气流就能扑在人的脸上。不过还别说，这抱着睡，还的确够暖和。

        何瑶脸色通红——虽然晚上看不出来。她怀中是自己曾经的小主，是一个绝世美人儿。虽然同为女子，她不该有这种心猿意马的想法，可她内心此刻止不住的小鹿乱撞。

        苏慕荷此刻却平静许多，怀中有个人儿，还是个可爱的女子，不知为何，顿时安下心来，多了些安全感和依赖感，很快就入睡了。

        实际上，苏慕荷与何瑶二人很久之前就在一起生活了。苏慕荷虽是庶女，但她母亲却很疼爱她，为她招来几个专门陪着她的侍女。那时，苏慕荷的性子孤僻有古怪，到最后还跟着苏慕荷的，只有何瑶。那时，二人大约都只有十岁的年纪，加上苏慕荷平日里只和何瑶这一个同龄人接触，二人关系自然亲如姐妹。

        按理说，苏慕荷入宫后，应该是换一个新的侍女。但何瑶却被苏慕荷指名道姓的要了过去。朝夕相处了十几年，苏慕荷早就习惯有这么个人照顾陪同自己。也只有何瑶，只需自己一个眼神，就明白自己的想法，洞悉自己的心思。

        第二天何瑶醒来时，太阳已经接近天空正中间，她第二次糊糊涂涂的睡了过去——昨晚一晚上她都没敢睡得太沉，许是凌晨时分她在入睡。

        苏慕荷在一旁，脸色有些差劲。见她醒了，苏慕荷才缓和脸色：“小瑶，睡得如何？”

        “睡得很好，谢谢小主。。啊，谢谢慕荷，啊不对。。”何瑶不知为何，慌了神一般，语言措辞都失了准。

        “噗。。”苏慕荷见她呆样，忘了烦恼一般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随后正色道：“好了好了，不闹了。”

        何瑶见苏慕荷展颜一笑，心中也暗叹一口气。这四年来，她还没看过几次苏慕荷的笑。入宫之后，她只有和何瑶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偶尔露出一丝笑容来。

        “小。。慕荷，你的脚踝肯定还有些红肿，我去想办法，给你弄些草药来，替你敷上。”何瑶好不容易改了口，她又想起自己的另一个任务了，慌忙道。

        “你一定注意安全啊。”苏慕荷陡然紧张了起来。

        “没事的，我家就在这儿附近，这附近的山山水水，我也有几番见解呢。”何瑶兴冲冲道，却又突然定住了神色，黯淡了脸色，“我家。。爹娘要是安好，我便想办法把你送到哪儿，若是，若是家被毁。。”

        “乖，一定会没事的。”苏慕荷不知道为什么，一句宠溺和安慰的语气十足的话从嘴边脱口而出。

        “嗯。”何瑶恍然不知，但却也坚定的点了点头，道：“那我便走了。”

        “快去快回，一定要注意安全啊。”苏慕荷叮嘱道。

        直到何瑶有些瘦弱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苏慕荷才松了一口气。眼见快中午了，她两三顿没吃，肚子早已经饿的受不了。她有些后悔，忘记告诉何瑶带一些吃的来。

        何瑶归心似箭。她的父亲是半个郎中，家里也备了些草药。但她更担心的是爹娘的安全。现在已经是北凉攻破都城的第四天了，街上已经不见游荡着的北凉满意，不似前几天的乱象。但从紧闭着的门窗，以及门窗内传来的压抑着的哭声和痛苦的□□，何瑶隐隐约约可以想象的到，这些天来，百姓们遭受到了何等苦难。她愤恨异常，又极其恐慌。

        转过弯，就到了何瑶的家。

        小巷旁的砖瓦房外，何瑶提了提神，猛的推开门。

        苏慕荷等了半个时辰，才看到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走过来。她赶快起身去迎。

        何瑶手里提着两袋什么东西，一步一步的走来。见到苏慕荷的一瞬间，她顿了一下，又快步走来。

        “小瑶，你还好吧？”苏慕荷察觉出何瑶的不对劲，她赶紧问到。

        “我，还好。。”她有气无力的答到。

        见状，苏慕荷已经猜测出了结果。她虽不忍，但抱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问：“是不是，二老。。？”

        何瑶的回答是崩溃的眼泪和悲怆的哭泣声：“我，我爹和我娘。。。他们。。。他们，都已被北凉兵。。。”

        苏慕荷紧紧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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