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王子与野兽

如果父母与子女长时间没见面，那么，在他们重逢之时，父母的态度会有一个过渡性的转折：首先是无条件宠爱阶段；接下来是偶尔挑刺阶段；最后是暴躁狂怒、对你无比嫌弃的阶段。

        一般正常人家中，这种阶段持续的时长为三天左右，但是，由于受到江川的美貌刺激，夏太太一早不知道发什么疯，5点30分一把打开我的房门，拉开我的窗帘，掀开我的被子，扒开我的眼皮，揪起我的耳朵，用刻意压低的嗓门对着我吼道：“夏一一，你看看几点了，还不起来，快点起来，去买糍粑、油条、生煎和小笼包，快去！”

        可怜我夏一一，一大早起来，眼睛上还残留着分泌物，脸也没洗，牙也没刷，顶着自由生长的头发，骑着小电驴，在风中凌乱，四处奔波。

        北京时间6点48分，我拖着笨重的脚步，放下两大袋早点，瘫坐在沙发上，眼神随着夏太太而移动，夏太太把我买的早点简单热了一下，就开始了精致的摆盘，而夏太太也不愧为饭店女主人，在我还在回神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我刚刚买的城西王记糍粑，隔壁街的小杨蒸饺、楼下的油条、城东的小笼包和生煎，每个位置上都摆好了一杯豆浆和碗筷。

        “妈，是有皇帝微服私访吗？你早餐弄的跟皇家盛宴一样！”我两眼空洞，向夏太太提出我的疑问。

        “你小孩子，懂什么，江川可是妈妈这些年看过最好看的男孩子了，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当然要热情招待人家，你给我对人家客气点，不然，小心我打断你的腿！”身旁的妇女抬起手，恶狠狠的瞪着我。

        接下来，夏太太从自己的围裙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迈着礼仪小姐般的步伐走向客房，端庄而优雅地敲响了客房的门。

        三秒后，江川打开了门。

        “小川啊，起来啦，昨天晚上睡得好吗？洗洗来吃早饭吧~”夏太太操着普通话一级甲等的调调，温柔道。

        “夏一一，去，叫你爸和你爷起来吃饭！”她转身对我一个特意压低了的狮子吼。

        瞧瞧！夏太太的语调，在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之间转换自如，我辈还得虚心学习！

        “老夏、爷爷，起来吃饭了。”

        我依旧瘫坐在沙发上，清了清嗓门，仰天大吼，随之招来我妈的一对毒打。

        原来，好看的人真的是从早到晚都是好看的，江川打开卫生间门的一瞬间，伴随着阳光的洒落，江川像是逆光而出，宛若男仙走向人间。

        “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哪样了？

        我转过头看着面前电视机里我的影子，我顶着一个丸子头，脸庞周围的碎发全部是被风吹的直立起来，跟动物世界里面的狮子没什么两样，再看看江川，斯文而美好。

        我有点不好意思，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江川见状也用手帮我捋头发，对视的一瞬间，我居然又有一点心跳加速的感觉，看来我最近心脏真的不太好，真的有必要去做一个全身体检，我们体育生，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啊！

        “来，小川呀，吃一块红豆糍粑，这可是我们这儿的特色，这都是阿姨早上特地去给你买的！”夏太太一边给江川夹糍粑，一边张口忽悠。

        “爸、妈、爷爷，我刚刚预约了医院体检，我就不吃了。”我无精打采坐在一旁，看着别人吃饭。

        “我陪你去！”

        “我陪你去！”

        下一秒，我爸和江川同时开口。

        我妈先是一愣，然后，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仿佛是参透了什么玄机。

        “老夏，你凑什么热闹，国庆游客多，店里忙得很，你哪有时间，让小川陪着去。”

        夏太太说完这话，冲着老夏眨了眨眼，不愧是多年同床共枕的夫妻，老夏瞬间明白了什么，两人相视一笑，竟然有一种奸计得逞的感觉。

        江川这斯，1米8几的大个头居然连电瓶车都不会骑。

        “来，江弟，上车，让你看看临海一姐的精湛车技。”我双手扬起外套，酷炫的抬起一只脚横跨上车，用脚熟练蹬起车蹬子，冲着江川招手。

        “你行吗？”

        江川站在原地不动，投来怀疑的目光，深深刺痛了我的自尊心。

        “你把‘吗’字儿给我去了，你这是在怀疑一个体育健儿的运动神经，别废话，上车！”

        我强行拽过江川上车。

        实践证明，事实总是与想象中有那么一丢丢的差距，我认为是因为我没有骑车载过别人的经验，一开始，我居然有点掌握不住车头，电瓶车走出了一条“s”型的轨道，吓到江川赶紧用自己的小拳头攥住我腰侧的衣角。

        “哎呀，这小城市的地，坑坑洼洼，地不好，地不好，可不是我技术的问题。”

        我回头咧嘴朝江川笑笑，江川连忙把我的头扶正。

        “看路！”

        不论什么时候，医院永远都是除了菜市场外，人最多的地方。

        抽血对我来说，就像大学生每年的800米体育加测，就是心头想拔掉却永远拔不掉的一根刺。

        犹记得高二下学期的某天，学校组织体检，给我抽血的是一个年轻的小护士，由于我的血管特别细，加上学习压力大导致我胡吃海喝，皮下脂肪层的厚度呈肉眼可见式增长，小护士连续扎了三针都没有抽出血，扎第四针的时候小护士明显紧张了，可能也觉得丢面子，针扎进去了就不□□，让那针头像探测器一样在我的手臂里找血管，那酸爽的感觉，我可是终身难忘！

        第二天，我的手关节全部呈紫色淤血状，大概过了三个星期才消失。

        那次事件，给我留下巨大的心理创伤，但人总是有一种受虐的心里，你越是害怕一样东西，你就越是想看。当护士绑住我的手臂，拔出针头，我明显能感受到我的另一只手在颤抖，心里害怕极了，眼睛却忍不住想瞟。

        就在针头即将扎入我皮肤的那一刻，江川宽宽大大的手掌，带着他特有的气息，拂过我的鼻翼遮住我的眼睛。一瞬间，也不知道是抽血带来的负面反应，还是我的心脏真的出了问题，我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抽完血，除了常规检查，我又去做了一个心电图。

        “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江川站在门口，把表给我，竟然无情的让我自己进去。

        “我又没有做过，怕怎么办，你怎么那么无情！！！我还是一个小姑凉！！！”我双手叉腰，瞪着江川。

        “你要是很想让我进去也可以，但是做心电图要脱衣服的，我倒是能在旁边看着！”江川站在一旁，还矫情造作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掩面而笑。

        不得不说，有时候医学考验的不仅是医生的技术，也考验患者的心理素质。如果说抽血让我产生了阴影，那么心电图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

        “小姑凉躺下来。”看起来年近花甲，满头白发的老奶奶，从容悠闲地拿着我的体检报告表，让我躺下。

        “衣服掀起来，内衣解开。”我无比尴尬的躺在床上，如尸体一般一动不动，老医生拿着酒精棉球在我的胸前涂抹，然后拿出了一个吸盘一样的东西，慢慢向我逼近……

        等整个过程结束后，我觉得我的脚快抽筋了，脚趾头已经抠出了四百平米大别墅。

        体检结束，已经快中午了，我跟江川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家餐馆。

        “你会给人做心电图吗？”我对着江川，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一只手点点在看菜单的江川，不怀好意地凑近，低声说。

        “会，但我不做。”江川面不改色，看菜单随口回答。

        “哦！那你能干什么？”只见江川转头看向我的脑袋，阴森森的说：“我会开脑壳。”

        我一巴掌拍向江川的脑壳。

        江川在我家的几天，其实，我的日子过得还是很舒心的。

        第二天，江川就主动包揽了早上陪我买早点的活，但是，他为什么不自己一个人去，非要跟我一起，思虑半天我觉得是因为他不会骑车；吃完饭，夏太太每次都会让我这个每天不干正事，浑身只长了一张嘴的人去洗碗，江川会很识时务地背地里帮我，他一丝不苟地洗碗，我一丝不苟地监督；出门遛大黄的任务也有人帮忙承担，让我在有生之年也体验到了人遛狗，而不是狗溜人的快乐；去超市买东西时，我也终于不是推小车的那一个，最重要的是还不用我付钱，真是好处多多~~~

        江川一共在我家住了三天，第三天晚上，他突然收到通知，要去参加一个什么研讨会。

        车站里，我妈紧紧拉住江川的手，眼神里的不舍像钱塘江决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江川才是他亲大儿了。

        江川走后，我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好像有点不适应没有江川在我旁边叨叨叨的日子，突然间，洗碗、遛狗、买早点都变成了任务一样，了然无味，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话外小剧场：

        夜晚，黑暗中，夏妈突然打开灯，一把扇醒还在睡梦中的夏爸。

        夏爸惊魂未定看着夏妈，眼中满是怒火，却不敢吱声。

        “老夏，你觉得江川这孩子怎么样？”夏妈神采奕奕，一脸精神看着夏爸。

        “懂事、有礼貌、上进，长得也好，大半夜你就为问这个？”

        “那你觉得他跟一一配吗？”

        “别胡说，一一才多大。”听完夏妈的话，夏爸转了个身，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觉得挺配的，一动一静多互补，江川这小孩，以后我带出去都有面子~~~”夏妈妈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关灯，微笑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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