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做人了吗人至贱则无敌

叶雨秋是这部剧的女二号,  作为男主的前女友出场，戏份不多但重，如果能将这个角色诠释好,  再用些必要的营销手段,  不出意外，“白月光”将成为现阶段她的专属标签，这部剧也将成为她正式跨入娱乐圈的完美一步。

        万事俱备,  出场前的状态也磨合到了最佳,  就差一个能让自己大放异彩的镜头。

        哪成想，做好妆容后,  导演张瑞却泼来一盆冷水：“你这场戏往后挪挪吧。”

        话落,  他一个眼神递过去，意思很明确,  要她暂时回避。

        张瑞在圈内名望不算特别大，但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不说养出了一颗见风使舵的心，基本的趋利避害意识还是有的。

        虽然前不久叶雨秋跟谢家那位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  这几天又频频出现叶雨秋是新安娱乐老总叶铮荣私生女的传闻，可传得再逼真，得不到当事人的亲口承认,  终究只是些捕风捉影的流言。

        但赵卿陆不同，“赵家千金”、“恒越总裁夫人”这两层身份都是实打实被公认的,  不管哪个，自己都得罪不起。

        一番权衡下来，张瑞只能先委屈无权无势的叶雨秋。

        叶雨秋顺着他给的方向看去，神色微滞后笑起来，“既然这样,  那我就先回去了……张导，您有事再叫我。”

        张导看她一眼，敷衍地摆了下手，转头通知助手将下一场戏提前。

        “雨秋姐，咱们又没做亏心事，凭什么要走啊。”

        小助理刚来没多久，不知晓其的弯弯绕绕，只当传闻的赵大小姐在拿身份压人，愤愤不平道：“她以为她是谁，片场的事情哪是她能横插一脚的，真当我们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吗？”

        显然是把戏份延期的错都推到了赵卿陆身上。

        话一说完，小助理忽然意识到这番越俎代庖的言论不太妥当。

        悄悄觑了身边人几眼，见她神色与往常无异，才松下一口气，却在下一秒，心瞬间提回嗓子眼。

        “她是不是比我漂亮？”叶雨秋笑着问，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住赵卿陆，顶灯旋落下来，映亮深棕色瞳仁里平静又带点不易察觉的冷意。

        说起来，她曾经在叶老太爷的寿宴上见过赵卿陆。

        记忆里的赵卿陆一袭红色鱼尾长裙，妆容张扬明艳，跟长辈对话时，举止大方得体，又带点恰如其分的娇嗔。

        一颦一笑，都像雪上燃起的篝火，反复冻烂她的心，灼伤她的肌骨，最后每一寸肌肤都化成呛鼻的灰，而赵卿陆，依旧燃得旺盛夺目。

        光那一眼，叶雨秋就知道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衣服是姐姐们穿剩下不要的，虚与委蛇的皮囊之下有一半是上不了台面的贫民血统。就连姓，也是母亲死乞白赖求来的。

        “卿陆。”走神的空档，身后忽地传来一道醇厚润泽的嗓音。

        叶雨秋敛了敛神，下意识回头看去，男人清隽深邃的眉眼撞进视线，她心跳不受控地失了节奏。

        这时，余光里进来一绺深棕色卷发，翩跹的裙裾拂在腿边，随着她的步伐，在半空扬起又落下。

        五米的路程，赵卿陆没有给叶雨秋一个眼神，直截了当地路过，很不情愿地挽上男人的臂弯。

        男人唇角弯了些弧度，不同于方才对其他人点到为止般的招呼，疏冷退却大半。

        郎才女貌，一对天之骄子。

        毋庸置疑，他们般配到了极点。

        宴会结束，叶雨秋旁敲侧击好一会，才从二姐那得知他的身份。

        叶家二小姐看出她的意图，嘲讽般地勾起唇角，手指伸过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她的耳坠，“那位可不是你这种人能高攀的，我劝你趁早歇了这心思，别到时候给叶家丢人。”

        没多久，网上就传出谢赵两家订婚的消息，一大群人赶着上门巴结这位未来的总裁夫人，其也包括她的父亲和姐姐。

        也就在那时，叶雨秋才真正理解了“众星捧月”这个词，赵卿陆是天穹之上一轮可望不可及的明月，而她们不过是拥簇在她周围的黯淡星，连出场发光发亮的机会都没有。

        似有所预感般的，赵卿陆脑袋稍偏些角度，直勾勾地迎上叶雨秋略带审视的眸光。

        这副架势，不仅没有半点利用别人丈夫为自己博位的心虚，反倒带点非要一较高下的决绝。

        这次，赵卿陆没有立刻撤回目光，保持着散散的坐姿，亮白灯光衬得神色有几分冷凝，指间画笔灵活地转着。

        对视不到五秒，叶雨秋的心再次被这团火灼伤，强行积蓄的平静在这一霎土崩瓦解，慌忙别开眼。

        赵卿陆心底冷嗤，微抬的下巴收了回去，在屏幕上敲下“我谢谢你”四个字后，单方面掐断同谢大狗没有营养的对话。

        小助理在身后跟着，丝毫没察觉到叶雨秋心底涌动的暗潮，兀自挑好听话说：“她确实很漂亮，当然雨秋姐也是……但我觉得她的漂亮和雨秋姐的不一样，就好像一个是火，另一个是雪，各有各的气质。”

        没有夸张的拉踩，似乎每一个字音都是真情实感发出的。

        叶雨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虽然知道是假话，但这种恰到好处的恭维多少填补了赵卿陆在她心里戳开的不自信口子。

        她收敛神色，脚尖转了个方向，笔直地朝着一个方向过去。

        大片的阴影覆盖在画纸上，赵卿陆眼皮不由一跳，片刻工夫听见一道温软的女嗓：“赵小姐。”

        赵卿陆在某些方面，嗅觉异常灵敏，这会多少能猜到对方的来意。她眼底冻着一层霜，手臂环在胸前，做足抗拒姿态，明摆着不想同她在这浪费时间。

        彼此僵持着，周围的动静霎那间消失，众人的目光凝聚过来。

        “有事？”赵卿陆视线转了一圈后收回，不紧不慢收着工具，语气轻飘飘的。

        “赵小姐。”叶雨秋再次唤了声，两手藏在宽松的长袖衬衫里，紧紧攥成拳头，忽然又松开，“热搜的事情，我想亲口跟你解释一下……这里不是说话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那张假惺惺的脸，赵卿陆心里特别不舒服，二十多年的教养被她抛之脑后，不留情面地打断对方的话头：“有什么好解释的？热搜内容是假的不错，至于为什么会引起如此大的热议，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隐晦地剖开她买热搜的事实。

        被这般毫不留情地戳穿，叶雨秋表情僵硬一瞬，挤出难堪的笑容，“无凭无据的事情，赵小姐还是慎重发言的好。”

        “当初敢做，现在却不敢认了？”赵卿陆差点甩过去“小辣鸡”三个字，起身，居高临下的目光不含一丝温度地倾轧过去。

        她拿墨镜抵了抵叶雨秋的锁骨，“外面都在吹你演技好，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

        几个镜头早在不知不觉怼过来，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在赵卿陆离开后响起。

        “得罪了大小姐，估计连女二的戏份也保不住了。”

        “谁说不是呢？勾引谁不好，偏偏眼高手低，肖想自己配不上的。”

        叶雨秋攥紧拳头，指甲嵌进皮肉，片刻对小助理说：“你先回酒店。”

        在小助理欲言又止的目光里，叶雨秋穿上外套，追了出去。

        赵卿陆今天没开车，约好让司机五点来接，现在被叶雨秋一折腾，提前了半小时离开片场。

        她在街口等了会，拿出手机搜索附近有什么咖啡厅，身后蹬蹬的声响传来，带过来一阵含着迷迭香味的风。

        赵卿陆皱了皱鼻子，有些抗拒这味道。

        叶雨秋直视她的眼睛，不知为何，到嘴边的求饶变成挑衅，每个字音被挤压到变形，“赵小姐怎么就能笃定热搜是假的呢？”

        周围没什么人经过，反而显得这句话突兀又清晰。

        赵卿陆自嘲般地勾起唇，“他眼睛又没瞎。”

        她语气轻松明快，传到叶雨秋耳朵里反而只有刻薄意味。

        不多时听见身后一声鸣笛，在沉寂的傍晚尤为响亮。

        赵卿陆下意识看过去，等光晕消散后，半开的车窗里，男人利落清瘦的侧脸轮廓不偏不倚地印入她眼底。

        他怎么来了？

        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赵卿陆敛神，压低音量说：“你说的这事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要解释的话，我劝你还是去找当事人吧。当然，这次可别再找狗仔蹲点了。”

        下巴微抬，对准的是谢遇时的方向。

        谢遇时把车停到路边，缓步朝赵卿陆走去，这才注意到她身侧的女人，面容有些眼熟，但他没有多想，很快抽回目光。

        那声“卿陆”还卡在喉咙里，他的赵大小姐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小脾气，冷冷甩过来一个“哼”，留下一截潇洒的背影，头也不回地上了副驾驶。

        谢遇时：“……”

        谢遇时稍愣后，跟上前，身后匆忙的声音传来，“谢总。”

        却不着急抛出话题。

        他止步回头，冷淡的目光投过去，几秒的审视后，已经认出对面的女人是谁，但还是问道：“你谁？“

        日理万机的人，会忘记她很正常。

        叶雨秋顿了顿，咽下喉间的酸涩，重新扬起笑容，“谢总，我叫叶雨秋，这些天给您造成……”

        还没说完，谢遇时的耐心已经告罄，目光浸着寒意，没有丝毫折衷地碾在她脸上，声线平静却冷漠，“我的意思是，你以为自己是谁？”

        当初恒越的公关团队第一时间将热搜压下，但不知道为何，消弭的热度总能卷土重来。

        事后调查，才知道是谭建彬在背后推波助澜。目的很明确，用舆论来瓦解谢赵两家之间看似无坚不摧的合作关系。

        负隅顽抗的小手段，谢遇时自然看不上眼，再者清者自清，根本没必要在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持续浪费时间和精力。

        ——这种想法一直维持到他收到谢安蕊的那通指责前。

        每个人有自己的处事原则，他从来不认为“有话直说”、“不愿曲意逢迎”、“对不上心的事物采取一贯的冷处理手段”是种性格上的缺陷，所以在绝大多数事情上，他不愿做过多解释。

        至于别人会怎么想，都与自己无关。

        但他现在发现，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点在意赵卿陆的想法。

        不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谢遇时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叶雨秋站在原地，看着人慢慢消失在自己视线，思绪飘得有些远。

        谢遇时的这些话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要她摆正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别再继续自取其辱。

        叶雨秋深深吸了口气，冷峭的气息带进肺腑，许久耳边响起助理说过的话。

        她和赵卿陆一个是雪，一个是火。

        心猛地怔了下，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落败的一方——

        雪被火融化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赵卿陆面无表情地上了车，等了差不多半分钟，还是没忍住往车窗外看去。

        见那两个人聊得起劲，火气又蹭蹭地往上蹿。

        气死她了！当着她的面还敢眉来眼去的！

        果然人至贱则无敌！

        赵卿陆推开车门，两秒后又重重甩上，不多时，左侧传来动静。

        扭头一看，谢遇时已经上车。

        赵卿陆啧了声，嘴角歪到就跟挂了十公斤的秤砣一样，“这就上来了？不再多聊会天呢？”

        她拿出口红，用力往唇上一抹。

        谢遇时偏头看了眼正在喷火的小辣椒，淡淡说：“浪费时间。”

        “……”

        赵卿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她心里一直清楚谢遇时根本看不上叶雨秋，但这会就是莫名的不舒服。

        她慢吞吞转移话题：“你怎么过来了？”

        谢遇时：“妈打电话来，让我们今晚回家吃饭。”

        赵卿陆愣了两秒，“哦。”

        谢遇时轻轻打了圈方向，等车驶到路口，没头没尾地说：“家里有现成的，为什么要特地跑到片场？”

        找的模特还是全身上下都没有丝毫可取之处的落汤小鸡。

        奇迹般的，赵卿陆这次很快听懂他的潜台词，声音却有些迟疑，“现成的？你说的是谢小汪？”

        谢遇时：“……”

        也不怪赵卿陆的第一反应会是这个，年少时好几次邀请谢遇时当自己模特，都被对方冷声拒绝。

        谢遇时没说话，红灯的时候，几分散漫的目光停在她身上，依旧没有开口。

        赵卿陆又懂了，他这是毛遂自荐的意思。

        “你要给我当模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她不可置信地挑起眉梢，直视过去，男人白皙的脸匿在夜色里，线条干净利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卿陆觉得他唇角的弧度比平时弯了些，似乎在笑。

        谢遇时：“你以后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提出来。”

        他停顿几秒，努力把“至于能不能满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咽回去。

        “好吧。”想到什么，赵卿陆乐到笑完眼睛，“那你现在就汪几声给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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