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这句话几乎坐实了江晚就是曾经的江昭，因为记得，所以才给她打电话，因为记得，所以才在这里这么帮她。
“怎么会”江晚喃喃道：“我不明白。”
陆知言拧开床头的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道：“总会接受的。”
这是一句听起来有些丧气的话，但由陆知言的嘴里说出来却带着让人冷静的魔力，江晚看着手中的怀表，“所以我曾经来过这里，但是却忘记了这里，我消失后这里的世界还在运行？”
可是不对啊。
江晚还是有很多疑惑之处，“系统说，我离开这里之后，整个任务世界就会消散。”
江晚突然凝眉，如果任务世界是虚假的会消散，那么她做任务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陆知言找了处沙发：“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重复的看到一些人？而那些人却不记得你？”
江晚：“想过。”
陆知言：“说说看。”
江晚没想到事情突然会变成他来拷问她，抿了下唇，把自己的猜测如实说了出来：“他们是不是都是真人？”
“是也不是。”陆知言沉默了一会儿，斟酌了更好的用词，道：“你在这里所看到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作为真人的一部分去理解。”
“有些是十年前遗留在这里的影像，有些在现实世界已经去世，意识永远留在这里化成一条条数据，为系统所用，还有一些刚进入这里，或许已经做完了第一个任务，所以在第二个任务世界里已经忘却了前事，不管是现实世界还是第一个任务世界。”
江晚以为最多只是自己重复见到的那些人是真人，但没想到每一个正在行走的人，都是现实世界里活生生的人。
“为什么你之前没有和我说这些？”
“因为你对我全无印象，我说了你未必会信。”陆知言道。
江晚：“”这倒是真的。
陆知言又道：“而且，那个时候和你说这些，系统可能会抹杀你的存在。”
江晚想起好几次系统的警告，“现在怎么？”
陆知言指了一下她手上的怀表，笑了一下，只是那笑看起来不是很开心，他道：“怀表。”
“那天马卡斯和元婷说对这东西看着眼熟，我就拿回去让简飞白看了一眼，大概是因为你我是第一个进入到这个系统的人，所以关于你我的东西好像被它视作是自己的一部分，只要在身上带着，受到的干扰和监视就会小一些。”
江晚想起了马卡斯，是因为他曾经捡到过这块怀表，所以才会觉得她眼熟吗？
好像又有哪里不对江晚凝眉，“可是这块怀表为什么会出现在上一个世界？”
出现在这里她还能理解，毕竟她曾经来过这里，陆知言也在这里生活过，但上个世界是为什么？
陆知言看着她，目光依旧温和，道：“因为你也在那里待过。”
江晚吸了一口气，惊讶到声音都高了：“什么？！”
她这次是真的感到难以置信，甚至从沙发里站了起来，焦躁的在屋子里走了几圈。但陆知言似乎并不打算安抚她的震惊，继续道：“南窗下，第一个化成泡沫消散的神女，就是你。”
他当时从大梁横跨海域来到西科联盟，在海边捡到了养父母刚被残害的马卡斯，送到了那个庄园，等到赶到皇宫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和江晚隔窗相望，一如十年后，江晚躺在水底，勉强撑起一抹笑，问他：“你想看泡沫吗？”
早晨的，迎着温暖阳光的泡沫。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个场景，从鱼尾开始，身体一寸寸的消失，有绚丽的泡沫在水中升腾而起，冲破水面，乘着早间的风来到他旁边，有几个甚至还撞上了他脸颊。
泡沫一碰到皮肤就炸开，带着微凉的水汽，他的脸颊满是微不可见的水珠，心也随着她的身体，一寸寸的凉了下去。
这似乎是一段太过糟糕的记忆，陆知言阖了下眼，伸手撑在额头，按了按眉尾的太阳穴。
江晚在室内来回踱步，最后又回到陆知言身边，这次脸上几乎带了点偏执，“我不明白。”
陆知言：“哪里不明白？”
不受监视说话的机会很少，江晚索性一次性问到底，“我是听闻lg潜逃的时候，出发去第三研究所想要采访一下新闻，但是路上出了车祸来到这里的。它和我说，完成任务把我送回到车祸的前一天，但现在来看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呵。”陆知言嗤笑一声：“这世间最不可能改变的就是时间奔流不止的向前走，怎么可能回得去？它只会给你再造一个世界，骗你说已经回去了，然后让你在那里待一辈子。”
江晚气结，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道：“它到底想要做什么？”
“还记得第一个世界吗？”陆知言反问她。
“记得，左修想要”江晚停顿了几秒，又道：“你的芯片？”
陆知言冷哼一声，道：“你还记得他最后提及到的芯片吗？一块在人类的大脑里，一块在ai体内，那种难度太高，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做出来了这个系统，被摘去的那些记忆与情感经过计算处理，都写入了ai的芯片里。”
“他们试图在创造更完美的人，使ai具有人类情感。”
于是这里的世界不断运行，人离开了之后，就会有一段残留的意识按照系统的计算法则继续活下去。
以人类复杂的意识为根源，系统开始进行模仿，再把他们填充到一个个世界里。最开始的时候，这些模仿出来的意识给人的印象大都呆板、固执、思维单一，慢慢的就会因为真人越来越多，系统的计算法则可参照的标准越来越多，那些模仿出来的数据也越来越像真人。
于是这里的每个世界都生生不息，有人死去，就很快会有新的模仿意识填充进来，因为那是在为即将植入ai芯片内的情感数据做实验。
一切居然又回到了第一个任务世界，江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这一瞬间的心情。
恍然大悟？气愤？想要找回遗忘的那些时光？
都不是。
她居然有一点很浅的难过，这难过来的没有由头，又只是淡淡的浮在心尖，刺的人心里酸酸的。
她在想，感情那么珍贵的东西，有人居然试图以这种名义夺走，甚至要亲手创造出取代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东西。
谜团越来越多，江晚知了其一，发现还有其二的存在。知道了自己就是江昭，却不知道过去都发生过什么，自己又是怎么从系统里出去的。知道了系统的来源，却又不知道怎么它是怎么运行的，陆知言为什么丢掉了现实世界的所有记忆。
她以为自己解决了一些长久以来的疑惑，却又有更多的问题纷沓而至。
“嘶~”她在漫长的沉默里突然吸了一口凉气。
陆知言立马侧目：“怎么了？”
“头痛。”江晚按了一下脑后伤口的边缘，感觉好了很多后，又问道：“你没有现实世界的记忆，从这里出去后是怎么生活的？”
陆知言给她拿了一个热敷袋来，“问，听别人说。”
他听说，江晚曾经和邻居家的弟弟很要好，从小一起长大。也听说他们上下学都一起，有什么东西都会互相分享，所以校园内一直有流传他们是青梅竹马，早晚会在一起。
他只有系统里的记忆，他带着空白的过往去向江晚求证，得到的却是越来越冷淡的回应。
那一刻，陆知言甚至都在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从系统里出来，不然怎么会这样？
江晚突然侧目看了一眼窗外。
上半旬的最后一天，月亮挂在西边，弧度像一瓣饱满的橘子。
那种难过仿佛凝成了实体，压在她心头，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垂着眼皮，半晌后低声道：“对不起。”
陆知言的头发在这场交谈中已然半干，发尾微微翘着，他伸出手，五指作梳，往后耙了一下，道：“突然道歉干什么？”
第一句说出去之后，后面就会熟练很多，江晚又加了几个字，道：“对不起，我忘了那些。”
十年过去，陆知言比她平静很多，“不用道歉，反正我也不记得我们的过去。”
这句话把两个人拉到了平等的位置，但是两个人都知道，江晚虽然记得过去，却独独忘记了他。
虽然现在想起了很多。
她沉默了一会儿，恍然道：“所以我们到底有没有养过狗？”
陆知言看着她，一瞬间神情有一些讳莫难测。
江晚：“怎么了？”
陆知言道：“你真的不记得每次喝完酒之后发生的事情吗？”
江晚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子，道：“应该是曾经酒后闹过大乌龙，因为太懊恼，就有了一个能力，第二天会把酒后的事情全忘记。”
也算是一个很神奇的技能了。
陆知言虽然早已知道这件事，但不妨碍他眉梢再次因为这个能力上扬了一下，他像看傻瓜一样，目光都带上了一点宠溺，道：“你觉得，问我一个失忆的人，能有答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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