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弯弯肠子忒多
我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此刻，男人半靠在龙椅上，一边享受的喝着我为他精心泡制的好茶，一边没良心的恐吓着为他倒茶的人。
哼！这人间世道，真是太没天理！
“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一边乖巧的答应着。一边麻利的爬起来，恭敬地退到一边。
趁他喝茶的工夫，我偷偷撩起眼皮，暗自观察了一下坐在龙椅上的男人。
这个角度，依稀能看到他下巴上的胡茬子。好看的眉眼之间，隐隐可见的憔悴。却还有一丝暗透的激动。
这模样，像极了刚办完了某件大事儿的归来的神态。疲惫，却又欣慰。
往常这个时间，他是不会这么早回来的。所以今日，定是个例外了。
赵恒似乎很满意我泡茶的手艺，一连喝了两碗。
之后，男人站起身来。胳膊一伸。给了我一个宽衣的信号。
我马上屁颠屁颠的过去，服侍这位大爷脱了外袍，
今晚赵恒回来的有点早，浴池里还没放满水。
“王上，浴池里的水有点少，不过，已经能泡了，您看……”
“不泡了。困。”男人打着呵欠道。
得了指示，我赶紧递上一杯薄荷水。给他漱口。浴池里半池子的水。端出一木桶来泡脚刚刚好。
安顿他泡上脚。我也没闲着。浸了水的热帕子仔细擦了一遍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十根修长的手指，白净匀称。就连手掌心处因握剑形成的薄茧，都丝毫不减这双佳作的视觉效果。
养眼呗。
男人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我有点心虚。不会被发现了吧？
手忙脚乱的擦完最后一根小指头。余光瞥了一眼男人的脸。一切正常。
我重新换了一盆温水，我得再将这张俊美到妖孽的脸，也给擦拭干净。
男人微微低头，配合我的服务。
温热的气息呼到我脸上，像一团火。瞬间令我脸热心跳不已。
真真是个妖孽……
一炷香时间，总算安顿好了这位大爷。这一夜，我才能安生。
一提到这个，我就生气！这么大一个寝殿内，多安置一位婢女会死？
当真会！
宫中都在流传，说龙吟殿当差，短命。终归是赵恒脾气太暴躁，杀戮太重！
等到我渡劫成功，他便可改恶向善了……
今晚，赵恒是真的累了。片刻之后，便响起了绵长的鼾声。
他睡了，我得上夜。这项使命，是最近才添加的。
大概是已经将我划分为信任的人群了吧。在他睡觉的时候守着。得有多信任呢？
这么一想，心情瞬间大好！
他的信任，离我完成任务，大大迈进了一步……
王上早早回了龙吟殿的消息，像一群长了翅膀的蝴蝶，片刻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于是乎，那些保养得体，精力充沛的美人们，再也压制不住内心深处的寂寞难耐了。
有几个胆大的，纷纷抛开矜持的面纱，试图大展身手。毕竟，这样的机会，稍纵即逝。
沉寂已久的后宫，今夜，终于蠢蠢欲动起来……
此刻，龙吟殿内静静的。依稀能听到殿外叶公公和小喜子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龙榻上，绵长的鼾声此起彼伏。今晚。暴君，睡得像猪一样。
在内殿守夜的我，好奇心剧起。
我慢慢从那张专属于上夜者的小凳子上起了身，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口。
我将眼睛贴到了门缝上，朱红的殿门在我悠缓的推动中，拉开了一丝缝隙。
龙吟殿大门外的檐头上，八只大红灯笼高悬两侧。辉煌而摇曳的烛火，无处不在彰显着皇家的尊贵奢华。
门外，一袭粉色的大氅，裹着一个窈窕有致，阿娜多姿的身影，站立于殿门外五步之处的台阶上。
女子高高挽起的发髻上，十几只上等的珠钗步摇，闪烁着忽明忽暗，却又无比璀璨的光芒。
光是这身形头，便足以猜测得出，定是一位身份高贵的女子。
站在她身边的，是两个藏青色服饰的婢女。
“妍妃娘娘，请回吧。王上，已经歇下了，恕奴才不能放您进去。奴才劝娘娘一句，王上休息时间，着实不宜……节外生枝。”
是叶德全的声音。略带沙哑却娘气十足的嗓音，很独特。
“叶公公，是要本宫亲自动手吗？”女人不依不饶。
“娘娘千金贵体，莫要伤了。”叶德全淡淡的回了一句。
“伤了？你敢伤本宫？”
“奴才不敢。但也不允许任何人惊扰了王上的休息。
食皇粮，尽皇命，乃奴才职责所在。何况今晚，奴才并未接到王上传哪位娘娘侍寝的口谕。故而，奴才只得，恭送各位娘娘们了！”
不得不佩服，叶德全真是口才了得。几句话便怼得妍妃一脸灰色。
“娘娘们？你是说，还有别人来过？！”
“这个，恕奴才不便多嘴。娘娘亦是不必多问。后宫太大，娘娘只管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今夜，叶德全的态度傲慢而自得！
“你！给本宫……等着！”妍妃怒气冲冲，甩袖而去！
“叶总管。您就这么得罪了妍妃，若是日后……”
眼瞅着盛装打扮的女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小喜子一脸担心的追问了一句。
“说你傻，还真是不长脑子。就这类成色，还想爬上王上的龙榻？真是不自量力！咱家估摸着，她得回娘胎里重新打造一回才行。”
小喜子摸了摸额头。满脸的崇拜。
“嘿嘿，还是总管大人有见识。”
看小喜子这副没见过世面的神色，叶德全捏着公鸡嗓，愈发的显摆起来：
“这深宫之中，要想活得长久一点，该学的东西，可多了去了。”
“小喜子年轻不识时务，日后，还需叶总管多多指教。”
小喜子点头哈腰，马屁拍得满满当当。
“你小子呀，人虽迟钝了些，这小嘴巴巴的，还算讨喜。看在你这份上进心上，今儿个，咱家就提点你几句。
咱们做奴才的，最该学习的，就是察言观色。你得懂得揣摩主子的心思。譬如一个眼神，就能洞测出爷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这个，可不是一两日便能学会的。你得多观察，仔细推敲。咱家说的，可懂？”
叶德全的话音一落。小喜子赶紧躬身叠掌，抱拳行礼：“多谢叶总管。小的，定会谨记您的教导。”
“嗯。跟着咱家，日后有你小子的好日子。小心侍候着吧！”
“恭送叶总管。”小喜子屁颠屁颠的继续讨好着。
直到叶德全臃肿的身影拐了弯，自前面长廊的右侧消失不见。随之，小喜子脸上的笑容，亦是慢慢凝结，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屑，还有咬牙切齿！
寝殿里的我，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不得不说，人类作为六界顶级链，最高端之处，不止是外形。还有脑壳。
人类聪慧睿智，狡猾，善变。而且，擅长伪装，喜怒不行于色。
光是这一点。比起我们妖类，更深不可测，更可怕！
他们能在厌恶的人面前，将一连串阿谀奉迎的华丽说辞，用最“真诚”的表情，表达的无比热情洋溢，情真意切，甚至淋漓尽致！
可怕的人类呀！
幸亏，本妖儿脑瓜子不算太傻。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这不，我都在深宫之中安然存活了将近两个月了。
在宫中磨炼的日子，其实也是有好处的。锻炼心智，沉淀耐力。
这段时间。我暗自观摩、学习了不少人类的生存之道。
忍。装！
如今，自我感觉，自己已经是一名真正的宫女了呢。
聪明如我，通过刚才认真的观察分析，我渐渐悟出一条信息来。
叶德全与小喜子。并不是一条路上的。
小喜子，忠心于新帝赵恒，而叶德全，并不是赵恒的心腹之人。甚至还有可能是别人的眼线！
这么一想，有些疑惑不解的事儿，还真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叶德全虽为内监大总管，但赵恒却从不让他贴身服侍。
只有在明面上出席重要场合时，抑或去宫外悠闲玩乐，寻欢作乐，放纵厮混时。赵恒偏偏就常带他在身边，譬如那次狩猎，受伤。
或许那次，也是赵恒故意给叶德全露出一个破绽，然后，静等叶德全顺利传出消息。
再然后，赵恒顺理成章的受了伤。直到最后，以高丞相为首的一帮人，顺利落网。
那一次，我拔下自己的灵须为赵恒医治好了伤口。但赵恒在察觉到叶德全的脚步时，迅速拢起衣袍，不着痕迹地掩饰了自己已经愈合的伤口。
足以证明，他很忌讳叶德全这个人。
那日的情景，我记的尤为清晰。
原来，并不是因为我貌美如花的容颜，让他窘迫，害羞……春心泛滥。
尤其，他还训斥了我！
思及这里。我的心，忽然莫名生了几分不得劲儿。
心结郁闷……隐隐痛惜？
归根到底还是人类的弯弯肠子忒多了。暴君赵恒，人之翘楚，心机更是深不可测。
偶尔，他对我的那些好，不过是随手随性，心情大好时的一种施舍。于人间帝王看来，我也只是一个不算碍眼的小可怜……可有可无，可生可灭……
唉！
我轻叹一声。这人间烟火味，不过如此！
玉幽谷的洒脱自如，悠闲宜人，才是我最理想的安居之地。
等到这次渡劫过后，飞升仙班的我。就可以安享岁月静好的美好时光了。
人间经历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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