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磨刀嚯嚯

江南地区自东晋以来，刑法宽大，执行不严，世家大族凌驾于寒门庶族之上。陈亡之后，隋帝杨坚命大臣撰写《五教》，令江南百姓不分男女老少都得熟读，因此士民抱怨不堪，而又有民间传言隋帝要把百姓都迁徙到关内去，于是远近惊骇，因而引发民众叛变。

        江南虽战火不断，但似乎还没烧到这里来，百姓们安居乐业，其乐融融。看着眼前这副景象，夏琉璃觉得自己就是个催命鬼，只要她一来，这个地方就不会太平。

        由于天气恶劣，又长途跋涉，来到吴州时，已经是二月初了，初春的吴州城不见春光迤逦，倒是乌云密布。

        有福客栈二楼，一间客房门前站着二位看门的随从，里面时不时传出一些声音来，夏琉璃斜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手中时不时的摇着折扇扇着，一看就知道是吃撑了，而客房里的人大也如此，只是坐姿没有夏琉璃这般放浪形骸罢了。

        稍微休息了一会，夏琉璃轻咳了一声，道：“城里的情况可摸透了？”

        张玉荣道：“属下探过了，钱府在西市的安远坊里，占了坊内大半，庄子里有家仆五十人，周围都是一些做陶瓷瓦罐生意的铺子，夜里除了庄里有人外，其余的都不会有人在。”

        夏琉璃认真的听着，裴青继续道：“每月十五日，钱府都会来一批钱，今日是初八，再过几日，等钱一道来了，咱们就可以动手。”

        夏琉璃点点头，又问道：“这次来的钱有多少，如果数量少的话，就没必要冒险了。”

        裴青道：“据说，每月十五日是钱府钱流量最大的时候，都会有三四辆马车停在门前。”

        夏琉璃心里想了想，一辆马车最多放六箱，三四辆就是二十几箱，这数量不少啊。遂又道：“每次押送银两的人是押送的人还是钱府自己的人？”

        张许道：“是钱府自己的人，只有小数量的银两，才会交给别人押送，不过这钱府的势力在吴州城里也是只手遮天，硬闯是不可能的。”

        夏琉璃手中轻轻敲着折扇，钱府不是小作坊，硬碰硬定是不行，只能靠智取了，不过该怎么智取法，还得容她仔细思考一下。

        张玉荣道：“属下可先带人潜入钱府，来个里应外合。”

        林秀道：“钱府位于繁华地段，周围也有不少布防，里面戒备森严不比牛背山，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裴青道：“若能混入钱府，拿到钱府的地图这就方便多了。”

        夏琉璃摸了摸鼓鼓的肚子，看了一眼外面的街上，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街头，心不禁咯噔了一下，他怎么在这里？遂收回目光，“此事容我再思量思量。今日姑且散去，等我号令再行动。”

        众人纷纷退下，夏琉璃留下顾影怜和上官弘，顾影怜拿出一份地图来，夏琉璃仔细看着地图，对上官弘道：“上官，你怎么看？”

        上官弘仔细看了看地图，道：“安远坊北面是河，正好有一处侧门临河，近日夜雨频繁，如果得手之后走水运，亦不会引人过多察觉，也能够快速出城。”

        夏琉璃道：“如今吴州城动荡不安，衙役也都懒散，水路确实是不错，只是吴州城内都是小舟，金银太重，如果水位上升过多，船只过多，也会引起怀疑。”

        上官弘道：“这倒无妨，城中有河流直通城外，每日清晨不少船只会来往，那时候船流量大，我们可以分几艘船运出去。”

        夏琉璃想了想，道：“这倒是个办法，如有当地居民带路，自是最好不过。”

        上官弘道：“那我这就去准备。”

        夏琉璃道：“现在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我还要再观察一阵，尽量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楼下，陈子舒带着一位身怀六甲的妇人站在柜台前，问道：“一间上房。”

        “上房没有了。还有一间下房。”小二扫了一眼陈子舒，看这打扮也是一脸穷酸相，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住上房。

        “夫君，下房就下房吧。”夫人易铃兰轻轻扯了两下陈子舒的衣袖。

        陈子舒拍了拍夫人的手，道：“劳烦小哥通融一下，我娘子有孕在身，住不得那阴暗潮湿的下房，不知小哥可否代我去替那上房客人说一声，我愿出双倍价钱，就换一晚。”

        “得嘞，我去问问。”小二不耐烦的往楼上走，这楼上四间上房，全被京城来的富商包圆了，也不知道做的什么生意，给钱的时候眼皮也不眨一下。

        小二来到夏琉璃的房间，敲了敲门，在门口问道：“夏老板，您在吗？”

        顾影怜走到门口问道：“何事？”

        小二在门口道：“楼下有位客人愿出双倍价钱想跟您换一间上房。”

        顾影怜看了一眼夏琉璃，夏琉璃淡淡：“不换，城中那么多客栈，住不了上房就去别家。”

        “得嘞，那小人打扰了。”说完呲溜的跑了下来，扫了一眼陈子舒，“那客人说不换，你爱住不住。”

        “不知上面住的什么人？”陈子舒看了看小二，又看了看外面，这离钱府最近的几家客栈都住满了，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关你什么事？”小二挥手道：“别人的事，你少打听。”

        “还是算了吧，这周围的客栈都满了，下房就下房，不碍事的。”易铃兰也有些累了，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我再去问问，你休息一下。”陈子舒蹭蹭上楼，也不知道找谁，随便找了一间敲门。

        张许正在里面擦自己的大刀，见有人敲门，便扛着大刀过来开门，一看是个不认识的文弱书生，问道：“何事？”

        陈子舒看了一眼张许，长得五大三粗，肩上扛着一把大刀，凶神恶煞的盯着他，登时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急忙道歉：“抱歉，敲错门了。”

        “你给老子小心点！”张许警告了他一句，哐当一声把门合上了。

        张许声音粗犷，洪厚如钟，他一开口，整个二楼都听到了，于是乎，隔壁的三间房再无一人给他开门，甚至有的都没有人回复他。

        陈子舒垂头丧气的下楼，勉为其难的要了一间下房，带着夫人住了进去。看着阴暗潮湿的房间，陈子舒不禁皱起眉头，“我再出去看看，不能让你住这种地方。”

        易铃兰急忙拉住他，“算了，不过就是一晚上，现在天也快黑了，你奔波了一天，该休息了。”

        陈子舒看了一眼外头，灰蒙蒙的天看起来又要下雨了，这外面兵荒马乱的，何时才是个头。

        “你饿了吗？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过来，等明日我去了钱府，就不住这里了。”陈子舒放下包袱一边说道。

        “嗯。”易铃兰点点头，捶了捶发酸的腿。

        “江南的雨就跟不要钱一样，来了这么多天，也没见天晴过。”顾影怜跟在夏琉璃身后，看着这绵绵细雨发愁。

        “又不要你下田，你管这么多作甚，不下雨，怎么种地。”夏琉璃白了一眼他，转角准备上楼的时候，刚好碰到从房里出来的陈子舒。四目相对时，气氛在一瞬间凝固了。

        “我是不种田，可这天气确实是讨人嫌。”顾影怜嘟囔着，余光扫到陈子舒身上，见陈子舒目不转睛的盯着夏琉璃看，上前恶狠狠的看着他：“看什么看，信不信姑奶奶把你眼珠挖出来！”

        夏琉璃挥挥手，装作没看见一样，抬脚上楼。

        陈子舒急忙追了上来，“晚晚，是你吗？”夏琉璃戴着黑色的幕篱，他也看不清面纱后面的人的模样，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就是夏晚舟。

        “你干什么！”顾影怜冷喝一声，差点就要拿刀出来了。

        房里的易铃兰听到外面的动静，急忙走了出来，问道：“夫君，发生何事了？”等走到跟前，又上下打量了一眼夏琉璃，突然伸手挽住了陈子舒的胳膊，“你是晚妹？”

        夏琉璃扫了一眼易铃兰，这个妇人她好像认识，不对，是夏晚舟认识。

        “晚晚，我……”陈子舒推开了易铃兰的手，想要上前解释。

        “郎君认错人了。”夏琉璃换了音色，都说配音演员是怪物，此话一点也不假，一开口便看到了陈子舒失落的神情。

        看着夏琉璃离去的背影，陈子舒还是不死心，急忙追了上去，顾影怜抽出身上的软剑挡在了他前面：“我劝你不要送死。”

        陈子舒看着那泛着青光的剑，这才停住脚步，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回了房里，夏琉璃取下头上的幕篱，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流下一串滚烫的泪珠来，夏琉璃好奇的接过一滴，舔了一下，呸，咸的。

        “你哭什么？”顾影怜莫名其妙的的看着她。

        “可能是刚刚进了什么脏东西吧。”夏琉璃耸耸肩，她敢百分之两百的肯定，这眼泪绝对不是她的。

        “要不要我替你去解决了那对狗男女？”顾影怜一脸八婆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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