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荒野哭声
送走了两位夫人，夏琉璃坐在里屋喝汤，看着外面纷飞的大雪，问道：“阿影还没回来吗？”
徐慧娘道：“外面下了雪，也应该快了，这还有杜夫人和杜夫人的货要送呢，这两位夫人可真是阔绰，一下子买了那么多脂粉和香囊。”
“也是你嘴甜，今天已经这么晚了，待会儿等阿影回来就关门了吧。”
“嗯，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来看着。”
夏琉璃吃完饭，就进屋去休息了，再过一个半月就要生了，也幸好这段时间，没有人过来打扰。
“阿影，你回来了，喝杯茶，我去给你把饭端出来。”徐慧娘急忙给她倒了杯茶，又到暖炉上把饭菜取了出来。
“这又是谁的货？”顾影怜看了一眼柜台上包好的东西。
“是杜夫人和杜夫人的，脂粉香囊首饰要了一堆。”
“这两个阔太，花起钱来还真不手软。”顾影怜喝了一口茶，看了看屋里，道：“阿璃呢？”
“刚睡下。”徐慧娘端着菜走了出来，“阿璃说今天的雪下得大，让你送完货就直接回来咱们也好早点关门。”
“好。”
顾影怜吃了饭休息了一会儿，就去给杜夫人和杜夫人送货了，回来的时候，听到路边的行人闲聊道：“你听说了吗？这叛军首领高智慧，被越国公杨素给逼到泉州去了，我看啊，这是下可真是要完了。”
“我之前还以为这天下会是他的呢。”
“哎，到底是叛军，造反都是要杀头的，我听说那越国公杨素，可是用兵如神，他手下有一神将，在水中能游千里，还能不动声色的潜入敌营，割下数百敌军的耳朵。”
“我也听说了，这个人好像叫麦铁杖，是个能人异士威武得很呐。”
“越国公能有这样的神助，高智慧肯定亡了。”
顾影怜走在后面，心里都紧得揪了起来。快步回到店里，见店里已经关门了，又只好回家去了。
自三人从□□出来后，便在苏州落了脚。由于战乱，宅子的主人以低价将这座紧靠饮马桥的宅子卖给夏琉璃，同时也将他手中的胭脂铺转了出去，一家人上京避难了。
夏琉璃品着香茗，摸着圆鼓鼓的肚子看着窗外的雪景道：“瑞雪兆丰年，这场雪一下，明年就可太平了。”
徐慧娘也感慨道：“小时候最喜欢和小伙伴们一起打雪仗了，可如今物是人非啊。”
顾影怜看了一眼窗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道：“这大雪有什么好看的，冷死人了。”
夏琉璃道：“可不，这屋漏偏逢连夜雨，打仗死了这么多人，不知道这场雪又要冻死多少人。”
夜里，顾影怜来到夏琉璃房里。夏琉璃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腊梅，从后面看，夏琉璃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就连正面，似乎都看不出怀孕的样子。
“阿璃。”顾影怜将窗户关上，“阁君他们已经到江都了。”
“我不认识什么阁君，他的事也与我无关。”
顾影怜沉默了半响，夏琉璃虽然离开了大业阁，可大业阁的一切事宜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说什么与她无关，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但她不想再欺骗自己了，便道：“我想去一趟泉州。”
夏琉璃回头淡淡笑道：“去吧，注意安全，别做傻事就行了。”说着，拿出了令符给她，“关键时候或许能派上用场。”
顾影怜接过令符，看着夏琉璃半天，最后抱了抱她，果然最懂她的还是她。
夏琉璃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等你回来。”
“恩。”顾影怜冲夏琉璃笑笑，转身出了门，夏琉璃却望着那扇门发呆，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大雪过后，街道上的积雪开始融化，可是却没有人打扫，白茫茫一片，连个脚印都没有。
夏琉璃不知道顾影怜什么时候走的，或许是昨天晚上，或许是今天早上，总之，自昨晚告别之后，她便再也没见过她。
顾影怜一大早便出了城，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顾影怜牵着马往前走，或许是因为太冷的缘故，马儿走了几步，便不愿意走了。
顾影怜找了个干净的石头坐下休息，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挺着大肚子在雪地里拾柴，出于好心，顾影怜上前去帮她拾了一些柴火递到她跟前，道：“这么大的肚子了，还出来干活，你丈夫呢？”
妇人回头看了一眼顾影怜，手中的柴火顺势而落，“怎么是你？”
顾影怜也有几分惊讶，这妇人不是秋娘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哼，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老天有眼了，”秋娘的眼中烧着一团怒火，似乎要把顾影怜烧之殆尽。
“你这是什么意思？”顾影怜问道，她不记得自己跟她有这么大的过节。
秋娘看了看四周，狠狠道：“你这毒妇，若不是你当日在大殿上惹怒了将军，我至于被他扫地出门吗？都是你害的。”
顾影怜一脸懵：“这与我何干？”
秋娘道：“要不是你说的那些话，我们这些人至于被他赶出王宫露宿街头吗？你知道因为你，多少姐妹冻死饿死？”
顾影怜看了看她圆鼓鼓的肚子，“那你呢？”
秋娘目光变得更加阴冷，冒出令人发怵的寒意，“高智慧如此这般对我，我定不会让他好过，等我孩子出世，我便让他们父子相残，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顾影怜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母亲？不禁问道：“你怎么确定这孩子就是他的？”
秋娘眉毛往上一挑，十分得意的看着她：“你不知道吧，你们成亲当晚，他的枕边人是我。”
顾影怜沉默了一会儿，转身欲走。
秋娘见她要走，急忙拉住她：“慢着！”
“你干什么？”顾影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就这么走了？”秋娘瞪着她，“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骨肉，难道你不管了吗？”
顾影怜取下身上的钱袋给她，“这里面的钱够你们母子过好几年了。”
秋娘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钱袋，一把扔在地上，“谁稀罕你的臭钱，我告诉你，你得替他养着我们母子。否则，我就把你是他妻子是事情宣扬出去，大家都别好过。”
“随便你，”顾影怜翻身上马，懒得搭理她，本来跟她就没什么交情。
“你别走！”秋娘见顾影怜要走，急忙追了上去，跑着跑着身子渐渐下沉，只见她收了手，捧着自己肚子，面露痛苦之色，喊道：“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顾影怜本已走远，听到秋娘的喊叫声，又急忙调转马头，见她躺在雪地里，身下淌了一大片血，染红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顾影怜急忙上前扶住她，秋娘用力的抓着顾影怜的手臂，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好痛，我肚子好痛！”
顾影怜被秋娘抓得生疼，急忙扶着秋娘坐下，“你流血了。”顾影怜惊慌的说道。
“我……我要生了……”秋娘的脸被痛苦折磨得有些扭曲，她抓着顾影怜的手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救救我……”
“可是我也没接生过孩子啊。”顾影怜显然有些慌乱，可是这四下荒无人烟的，去哪里找人啊？
“不行了，我不行了！”秋娘一用力，顾影怜痛得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得皮肉都要被她抓掉了。
“你等着，我带你去找稳婆。”顾影怜推开秋娘的手，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却又被秋娘抓住了衣角，秋娘乞求道：“求求你杀了我吧……”
“你在说什么？”顾影怜不可置信的看着秋娘，哪有人会提这种要求的？
“我真的受不了”秋娘几乎是用最后一丝力气说道，顾影怜看了看地上，血一直在流，似乎没要要停的样子，她咬了咬牙，掀起了她的裙子，道：“我看到了一个大的口子，你用力啊，用力一点，孩子就生出来了。”
冰天雪地里，两个人却都紧张的出了一身汗，秋娘痛苦的嚎叫着，几欲昏死过去，顾影怜也是汗水渗透了外衫。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只觉得第一次感觉时间过得那么慢，“哇！”的一声，婴儿清脆的哭声响彻整个雪地，顾影怜挥刀斩断了脐带，用脱下身上的披风，裹在了婴儿身上。
“你看，生了，是个大胖小子。”顾影怜将怀中的皱巴巴的小婴儿放到秋娘跟前。
秋娘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只觉得终于松了一口气，微笑喊道：“孩子……”可是她还想多看几眼，却已经没了力气。
顾影怜见秋娘已经闭上了眼睛，伸手探了探她的脖颈，不禁惊出一身冷汗，“你别死啊，你死了孩子怎么办？”可是却没有人回应她，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寒风和婴儿的哭声。
“这可怎么办啊？”婴儿哭得很大声，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娘亲已经离开了人世，顾影怜没办法，只得抱起婴儿哄他，可是望着雪地里的秋娘，又不知道怎么办，想来想去，抱着婴儿跑了几里路，找了个人家，帮忙一起把秋娘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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