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33

今日的晚饭是鱼冢三郎下厨，应星野凉的要求，呈现在餐桌上的是两大碗意大利面。

        属于星野凉的那碗面上摆着几只天妇罗炸虾，天妇罗粉包裹着经过去虾线和外红膜处理后呈现粉红色的基围虾虾尾，配上周围整齐的笋丝，一红一白的对比直接让并没有很饿的星野凉食欲突然增加不少。

        鱼冢三郎的碗里，除了一样的素菜外，放置了两颗煎好的荷包蛋，还有几大块被刀划过数道痕迹的速食卤牛肉。

        星野凉向来不喜欢单独吃鸡蛋，但偶尔也会突发兴起，尝尝味道，然后就陷入深深的后悔，并且短时间内绝不再碰。在他年少留学期间，补助的鸡蛋就一直是让鱼冢三郎代吃。于是这么多年来，鱼冢三郎一直维持着一吃鸡蛋就是吃两个的习惯。

        星野凉的叉子被斜向支撑在碗外壁与桌面之间，而鱼冢三郎的叉子则是直接被斜向插入碗内。看到这样的摆盘，乐呵呵的伏特加表情虽然没变，整个人却突然专注起来。

        “我有话和你说。”

        摆盘的暗语表达了这个意思。

        两个人非常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

        期间，鱼冢三郎有想过说些什么来调节一下气氛，但看着对方久违的严肃表情，一些被刻意记住的冷笑话失去了应有的作用。而在星野凉起身去收拾时，他开始有些说不出的不安起来。

        “如果你最近有空的话，帮我送个东西给vermouth。”星野凉从厨房里端来两杯热牛奶，“可能要跑去外地，会有点麻烦。”

        鱼冢三郎并没有接话，而是直接拿起玻璃杯抿了两小口。

        “是很重要的东西。“

        从书架里拿出一本封面写着《我们》的古朴书籍，然而翻开后才发现，整本书中间被掏空了一个长五厘米宽五厘米高两厘米的小洞。一个银色的u盘被静静地放在中间。

        鱼冢三郎隐约记得这本书是对方去年在书店里买的，和这本书一起被购买的还有《1984》、《飞鸟集》。几个月前开车路过咖啡厅时还正好看到对方正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这本书，结果到今天，这本曾经被爱护过的书已然完全被放弃原本的用途。

        不知道剩下两本被看完的书现在是什么下场……鱼冢三郎有些走神，他并不关注这些文艺的东西，也没有轻易动过它们。只是有些疑惑，这样毁坏书籍的行为，并不像对方会做出的事情。

        “抱歉……”在脑海里构思了一下措辞，伏特加艰难开口，“大哥马上要带着我出任务……”

        “这不冲突，”星野凉轻轻地拍了拍书籍的封面，掸去上面的灰尘，“你可以把它当作度假旅游，还可以买点纪念品，那女人应该会给报销。”

        “……出完任务后，我要回一趟横滨……”鱼冢三郎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的“横滨”时已经很难被听清。

        好极了。

        格瓦斯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仿佛对方的拒绝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微微垂下头，阖上眼睑：“没关系，你忙你的去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u盘却被塞到对方空闲的左手旁边。

        再次抬起头时，眼睛里的光芒好像黯淡了一些，又好像一切如常。

        他当然知道“横滨”对对方的意义是什么，是空无一人时的脆弱，是深夜迷茫时的一根支柱，也是使得他成为现在这样的他的理由。

        或许自己真的在对方的心里是第一位，可惜就连刚上小学的孩子都知道，1+1＞1。亲情、爱情与友情的天平里，爱情总归比不上亲情加友情。这是非常正常且理智的。

        三年前的坚定一枪，就已经打碎了自己的奢望。可是明知道自己的想法只是黄粱一梦，他还是有一些奢望，奢望自己是最重要的唯一，是对方可以失去理智的致命弱点。

        就像《我们》里男主的命运一样，事业，如同书里的革命，是终将失败的。男主通过手术切除了“幻想”，切除了灵魂。在理性和感性之间，对方最后还是会选择理性而非感性。

        所以，他并不喜欢这本书。

        自己不会是被切除、被割舍的部分，一定是被偏爱、被珍惜的。

        “我只相信你。“星野凉眼里有些疯狂，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像一个意外失去实验品的研究员，疯狂中又掩盖不住斯文。

        空出的手拍了拍鱼冢三郎的肩膀：“我只相信你。”

        他又再次强调。

        鱼冢三郎好像一下子领会到了星野凉的意思，右手端着玻璃杯一饮而尽，左手紧紧地抓着那个尚带有一丝对方体温的u盘。

        “我知道了。“即使是带着牛奶的香味，也无法阻断对方话语中的坚定。

        嘴角再次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星野凉笑了笑，把那本作为储藏空间的书籍合上，并又抽了一张干净的抽纸，细细擦拭书籍的封底。

        把u盘在外套口袋里收好，鱼冢三郎起身，在星野凉专心致志完全没注意时，从背后抱住了对方。

        “ryou，”有些哽咽地在对方的耳边缓缓道，“无论怎样，你只是你，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也是最重要的。”

        星野凉一僵，完全没有在意对方的称呼，满脑子回荡的都是对方说的话。

        “你不必刻意表现像那些正义之师一样善良、亲和、仁慈……我喜欢你，你就是正义。”

        最后这句话是打开心门的钥匙。

        他偏爱字斟句酌的人间之诗，偏爱手捧常物穿过万家灯火，偏爱这不必掌灯，也可烛照梦境的丰饶之夜。

        没有喝酒，他好像已经醉倒在自己的梦境里，又身处现实，非常清醒。

        “横须贺军民两用港口，寄存柜，‘1-011’，4752。”

        他不确定自己说的话是否有被对方听见，记忆里只有琴酒开着车在门口不耐烦地按着喇叭。

        不知道会交给谁来完成这个任务。

        格瓦斯笑了笑，平淡而亲和的笑容还是挂在了脸上。

        “6eг。”一边说着，手指在一边桌子上摩梭，一点一点勾勒出了u盘上原有的俄语盲文。

        快逃。

        这是它所表达的意思。

        他再次笑了笑，然而这次的笑容却有些僵硬，看起来不太自然。

        好久没有这么笑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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