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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地渊之声


啸月慢慢睁开眼睛,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向他发出痛苦的尖叫。后背是冰冷的地面,剧毒似乎已经被解决了大部分,只剩下左手还有一点溃烂。恢复到这种程度,他起码已经昏迷了半个小时。

在导弹爆炸的前一刻,他释放了月焰,在身前形成了一面火墙,融化了SUV的碎片和隧道的石块,好在SUV挡下了大部分的爆炸,他们三人都没受重伤。

啸月晃了晃脑袋,他记得月焰只维持了零点几秒的时间就消散了,然后他们就被冲击波掀飞撞进了墙壁,还没来得及体会砖石摩擦的剧痛,就感觉背后忽然一空,从高处重重摔下,在撞击地面之前他把炎月翎和麒烟罗抱在正面,所导致的后果就是现在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想来应该是腰椎骨折。

“我们这是在哪里?”啸月低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黑暗里炎月翎回应道,“你的腰椎断了,不过应该快长好了,我给你调整了一下姿势,以免接歪。麒烟罗也没事,她有外骨骼保护。”

她把手伸进啸月的衣服里,摸到了正在长好的腰椎,不由得感叹生命女神之血在恢复了剧毒、内伤、外伤之后又马不停蹄修复腰椎,堪称劳模。

“你还好吗?”啸月问道。

“已经恢复好了。”炎月翎摸摸自己小腹那里的一点红痕。

啸月松了口气,全身一下子放松了。不管现在在哪里,他已经不想思考任何事情了。

“给你看个东西。”炎月翎低声道。

她举枪对准了某个方向,把枪口下的手电筒开到最大亮度。

“我去!”啸月不由得惊呼。

三十米高的墙壁上是巨大的壁画,在江重羽的城堡里所见到的那副环绕宴会厅的长长的画卷已经足够震撼,但是和这里的壁画相比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壁画给人以一种英雄史诗的宏大感,被稍微抽象过的舰船在蓝白色波浪线代表的海面上行驶,数十门大炮在船的一侧排开,略略一数大概有近百条舰船在海面上,乌云蔽日,炮火连天。

“这是灵能纪元1237年的逐日战争中的北风岛海战,”啸月不能坐起,但还是指着壁画中的战列舰兴奋地说,“那还是战列舰的时代,那次战役持续的时间只有28小时,但是总共有738条舰艇参战,幸存的舰艇只有44条,直到今天潜水爱好者还能在那片水域里找到不少东西。这一战让希国确立了对南冰海的控制。

“左边那个是《北界和约》的签订现场,就在从那以后的七十多年北界就处于被瓜分的状态。

“右边那个是希国和北界的贸易往来的场面,一个港口的日吞吐量以万吨计。北界的资源多到数不胜数,矿产、森林、石油还有各种珍稀的动物,还发现了一头幼年的鲲的化石。对北界的争夺引发了战争。因为双方都想要在极夜到来之前结束,所以称为‘逐日战争’。”

他满怀着崇敬的心情看着这些壁画,其中所描述的事件的时间顺序是从右到左,对北界的争夺引发了第一次逐日战争,然后是其中的决定性战役北风岛海战,最后是《北界和约》的签订。这里应该是一条用来运送某种大型设施的通道,像极了神话中巨人所要经过的长廊。通道的顶部和底部之间足有近百米的距离,要么是恐龙人的避难场所要么是M78星云宇宙警备队的据点。

他注意到在墙壁大约二十米高度的地方有一个洞,他们应该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那个隧道应该已经被碎石封住了,佣兵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找到这里来。

炎月翎从啸月腿上的刀鞘里拔出死神餐刀,没有起身,而是伸长胳膊把麒烟罗拖到近一点的地方,开始切割麒烟罗身上的外骨骼。几百万买的刀确实好用,外骨骼在它面前脆得跟巧克力棒似的。

在炎月翎拆除外骨骼的时候,啸月闭上了眼睛,这个空间里钢铁的味道宛如实体,是太过于冷硬的味道,他一点都不喜欢。于是他扭头,在炎月翎的小腹上蹭了蹭。

“干什么?”炎月翎头也没回,只顾着切开麒烟罗身上的外骨骼。

“感慨一下这么好的膝枕。”啸月的声音闷闷的。

“看你这么惨,我就临时表达一下人道主义关怀。”炎月翎冷冷地说。

啸月笑了笑,没有睁开眼睛,继续蹭了几下,像一只懒猫。

在他们掉下来之后,炎月翎是第一个醒的,她检查了啸月的伤势,然后把他搬到自己腿上,就这么静静跪坐了半个小时,一动不动。

“只有一分钟。”炎月翎补充。

  啸月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他感受着女孩青春的柔软,思绪开始飘荡,仿佛一瞬间就进入了梦乡,脑海里是去年的树下和蝉鸣,以及女孩绯红的脸颊。

那时候他和炎月翎还在一起,两个人可以在树下从午后一直坐到日落,他经常会在她的腿上睡着,醒来时见到如血的夕阳。但那时候他不害怕,因为他并不孤单。他们有时候会聊很多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听着蝴蝶振翅的声音与风过百花的声音混合,蜜蜂一不小心把挂在尾巴上的花香掉下的声音,青草被压弯的声音,那一处小小的世界演奏着各种美好。

“一分钟到了。”炎月翎轻轻揉揉他的头发。

“再让我躺半分钟。”啸月把头埋得更深了,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半分钟完了就让我再躺半分钟的一半,这样循环往复,我就能一直躺下去。”

“你起来。”炎月翎低声喝道,,她看起来像是要推开啸月的脑袋,但是动作却格外地轻柔,更像是在抚摸。

“懒。”啸月很诚实地说。

从黑暗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在他的腿上狠狠拍了一下。

“懒死算了。”苏醒过来的麒烟罗的声音听起来虽然还有点中气不足,但是语气霸道又凶狠。

“你没事了?”啸月惊喜地问道。

“还行,”麒烟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起来走路没有问题。”

啸月揉揉腰,断掉的骨头已经长好,于是原地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从炎月翎手中拿过Valkyrie-2,又从皮肤包里取出弹鼓和下挂式霰弹枪装好。炎月翎则是拿着手枪。两个人检查了一下剩余弹药,一个弹鼓50发子弹和下挂式霰弹枪自带的10发霰弹,一个手枪弹匣12发子弹,在游戏里这已经能算是弹尽粮绝了。

啸月从腰带上取下装备部特制手电筒,超强续航,超强亮度,尾部的打击头使其还兼备防身功能,并且在一侧还有为了装在导轨上而制作的接口。

通道并不是完全没有光源,在通道的顶部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发着微光的蓝色长条形照明器,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点亮度只够模模糊糊看出有没有人,但是对他们三个天生就体质超出常人的灵能者来说,已经足够看清楚。

啸月没有动,他在思考走哪一边。

根据刚才看到的壁画的顺序排列来看,从右到左是从古到今的顺序。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地想要走右边,这里实在是太过神秘了,巨大的通道,美轮美奂的壁画,每一样都在诱使他朝着代表古老方向的那一侧走去。

“走右边。”麒烟罗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你还好吗?”啸月皱眉,他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麒烟罗的语气里透着一股生硬,这可不是她一贯的作风。

但是麒烟罗没有理他,站起身来径自朝右边走去。

啸月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手电筒的亮度调到最低,一边照着前进的路一边照亮墙上的壁画。

“这是希国的第一架空战机甲,它的出现标志着传统战斗机时代开始结束。”啸月看着壁画上那不同于传统战斗机鹰隼造型的机甲,有种男孩看到了大玩具的兴奋。

“这是第26任希国总统签订购买协议的场景,他从邻国买了47万平方千米的土地,把希国的版图向北扩展了不少,成为今天希国争夺北界资源的桥头堡。这笔买卖在今天来看简直划算到爆,不过那个倒霉的总统当时被弹劾下台了,人们批评他是‘毫无头脑的阔佬’。”

“这是希国第十一任总统和北界最大的兽人领地的酋长握手的场景,标志着和兽人关系迈出了友好的第一步。”啸月不由得笑出声,因为这幅壁画过于还原,一米六的总统在起码两米三高的兽人酋长面前跟小鸡仔似的。

“这是第五任总统被刺杀的场景,那时候他刚平定了拥有吸血鬼灵能的灵能者叛乱之后,就被暗杀在了剧院包厢里。”啸月有些惋惜地看着壁画上华贵的包厢里被侥幸逃脱平叛的吸血鬼灵能者咬开脖子的总统,“他年轻的时候耍得一手好斧子。”

希国的过去就在啸月的讲述中徐徐展开,那些壁画忠实的记录了希国的种种大事——每一次战争、每一次和约、每一次变革。越往前走壁画的色彩就越黯淡,人物的服饰也越发显得古老。他们像是穿梭在时空隧道里,追溯上千年的旧时光。

越往前走啸月对于壁画的解读也就越吃力,因为壁画的色彩越来越黯淡,颜料大面积脱落,只能勉强辨认出大致的轮廓。

“希国的古代史一直都是学术界的热门研究对象,特别是在天芒城之变后一百二十多年里的种种大事件,这段时间的资料希国对外界公布得很少。”啸月叹息,“要不是为了保护这些文物我就拍照了。”

“那对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友好。”炎月翎轻笑。

“你们能够想象君主没有实权的君主立宪制吗?”

炎月翎楞了一下,觉得啸月是在开玩笑,但是那种认真的样子又让她不得不思考那种可能性。

所有能够延续到今天的君主国家,无不是因为君主的家族有着极为强大的灵能,稍弱的灵能者家族依附于他们,这就是上层贵族的雏形。随着时代的变迁,君主的强权一点点做出妥协,允许了议会的存在,允许平民参政。以玛西亚王国为例,在这个国家里,虽然首相有一定的权力,但是重大的决策必须要伊莎贝尔同意,首相和内阁看似掌控着整个玛西亚,但是伊莎贝尔能够分分钟收回他们的权力,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伊莎贝尔能够宣布将全国所有的财产收为己有,能够强行征用一切人员、物品,理论上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成为全世界最富有的人。这并不是罕见的霸道的皇权,每个王国或帝国皆是如此。

炎月翎自己就有深切的体会,她的大伯虽然总是念叨帝国议会的那帮人叨叨叨太烦,听起来他好像是个弱势皇帝,可是他随时都能解散议会重新选举,不满意就再解散再选举,直到议会里没有反对他的声音为止。他的权力来源于皇位的世袭,而皇位最初来源于他那个拥有黑炎的老祖宗,在这个世界所有的皇权的最根本支柱就是皇室家族所拥有的的强大的灵能。

她完全无法想象一个君主没有实权的国家,大臣定期拿着重要文件去找君主签字,问两句吃了吗身体好不好孩子学习成绩怎么样,不管文件内容是什么君主只能签字,简直就是无情的签字机器。

“这不存在的吧?”炎月翎难以置信地说,“不然皇帝不是太憋屈了吗?”

啸月摇摇头:“还真有,这个问题一直是学界难题。因为我们很难去想象一个没有完全没有灵能者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他停了下来,指着一幅壁画。

这一幅壁画意外的保存还算完好,虽然也有的地方有残损,但是并不影响总体的解读。壁画上是十几个神情肃穆穿着考究的人围着一张长桌,主位上是一个戴着镶嵌了各种名贵宝石的王冠的耄耋老人,他的面前放着一张羊皮纸,手中是一根用天鹅羽毛做成的羽毛笔。老人显得很平静,颇有一种你们又拿这种小事来烦我但是我脾气很好所以不和你们计较的超然。

“这是《天芒宣言》的签署现场,标志着希国从君主制国家和平过渡到了共和制。那个老头是青阳风,希国王国的最后一个国王。”

“青阳炎武和他是同姓诶。”

“因为他就是青阳炎武的老祖宗,但青阳炎武不是他的嫡系后代。”啸月解释道,“青阳风后宫二十七人,子孙后代到今天得有几万。青阳炎武除了‘青阳’这个姓之外,没有继承到祖宗的什么东西,是个平民出身的总统。”

“听起来还蛮励志的。”

“更励志的是他取了财政部长的女儿。”啸月笑笑,“青阳风年轻的时候,王权已经是无力回天,他尝试过君主立宪制,但是民间对此完全不买账,他们认为国王的存在会妨碍到这个国家。大资本家们作为代表,允诺青阳风在结束君主制后仍然会为他保留国王应有的待遇。就算如此,也足足拖了近二十年,直到青阳风临终前的一个月才办成。”

“为什么?”炎月翎疑惑不解,“反正国王都不好当了,为什么不就此退休呢?”

“皇帝哪儿有自愿的退休年龄啊?而且资本家说的话哪儿能信呢!”啸月摊手,“他们力主共和是因为王权阻碍了他们赚钱,一旦青阳风交出权力,他就是没了牙齿剪去爪子的老虎,利用完就要被扔掉,他到时候跟谁说理去?资本不会真心的诚信,它讲诚信是因为诚信能长久地赚钱。”

炎月翎嘴角抽搐了几下,啸月说的话对她这个资本家的女儿来说还真是扎心。她老爹和她说过,资本家如果有机会赚到百分之百的利润,就敢于践踏人间的一切准则,包括道德和法律,作为人的两条底线都会被丢到九霄云外。

“所以这件事情研究起来很困难,希国的确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没有灵能的环境,但是其发展的过程是否会在其他地方重演,我们不得而知,能不能找出普遍规律也是很悬。”

再往前走,壁画上的人物的衣着和建筑的样式的古意就愈发明显。啸月能讲解的内容越来越少,正如他先前所说的,希国对于某一段时间里的资料解密很少,他根本就猜不出壁画上的任务是谁,只知道他们或歌或舞,或是大批人马去打猎,或是宫殿里一次隐秘的谈话。

不能猜出内容的壁画在他们的眼里变得邪异起来,明明先前会觉得生动形象的人物此时看起来扭曲而又疯狂,那是画风的改变,就像小清新漫画家和黑深残漫画家的作品的画风区别。

啸月有意把手电筒对准了前面的路,他也蹭过一两节心理学课,老师说过有的画也能给人心理暗示,比较常见的是各种广告,红色和黄色两个色块排在一起就会让人想起某个快餐品牌,这只是一种促销手段无可厚非,但是对于灵能者来说,由于大部分灵能者生来就比普通人的感知力要强一些,所以当看着某张图片产生不适的时候就绝对不要再去看第二眼。  

他忽然停住了脚步,把炎月翎拉到了自己的背后,只有麒烟罗还若无其事地走着。

她一直有意无意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以至于啸月和炎月翎都没能注意到她的变化。啸月先前一直关注壁画,却疏忽了麒烟罗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开口了。

某种类似于图腾的黑色图案出现在麒烟罗的脸上,初看之下像是原始部落流行的刺青,她眼里的红色还没有完全消退,如果不是身上的衣服,就算说她是原始部落里的土著也会有人信。

“你这是?”炎月翎下意识地问道。

麒烟罗停住了脚步,下意识想要扭头把脸隐藏在黑暗里,但是转瞬间便意识到啸月已经注意到了她的脸。良久之后,她才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她慢慢拉下自己的外套拉链,接着拉下羊毛衫的领口。她的胸部极其丰满,即使是简单的动作也会变得充满诱惑,酥胸滑腻饱满,却布满了和脸上一样的刺青,青色的血管和纹路交错,看起来无序且混乱,可以想象她现在的血压究竟有多高,因为那些血管简直像小蛇般在她的体表游动。

炎月翎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抓住了啸月的手。

“我的全身都是这种东西。”她冷冷地说。

“我猜也是。”啸月平静地说,“是M-D-26-B吗?”

“不,是D。”麒烟罗淡淡地说,“只是因为天芒束灵阵而不能完全显现而已。”

炎月翎抓在脑海里思索着灵能分类学上学过的内容。啸月和麒烟罗说的是灵能的编号,第一个字母代表系,第二个字母代表类,数字是灵能的具体编号,而最后一个字母是使用者所能释放的灵能的最高威力级别。

“‘旱魃’,Myth-Devil-26-D,神话系恶魔类第26号威力D级。”啸月轻声道,“这可一点都不祥瑞啊。”

炎月翎浑身紧绷,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啸月的肉里去。她自问如果论人脉交际,自己绝对在麒烟罗之下,那个女人实在是太会做人了,谁都挑不出毛病。也正是因此,麒烟罗在许多圈子里都能吃得开,这固然有她出身麒麟的因素,可是她自己也相当优秀。她可以说是完美的女神,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所敬仰爱慕。

只要没有旱魃。

这种灵能对于麒麟族的名誉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就好像正义的法师被发现会使用邪门的黑巫术!

麒麟族对于族人的灵能有着严格的把控,只有展现了祥瑞之力才能得到认可。也正是因为这种严格的筛选,麒麟族始终保持着本族定义的血脉的纯净,无论男女都不乏大批的追求者,其中包括各国的皇室,希冀能够有一位麒麟族族人加入自己的家族,带来种种好运。  

在传说中,“旱魃”是一个穿青衣的女神,她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旱灾,人们用各种方法驱赶她,因为旱魃所过之处都会引起大旱。从远古洪荒流传下来的对于“旱魃”的畏惧直到今天留存着,如果麒烟罗不是出身麒麟族,甚至如果不是因为她是祥瑞之体,单凭“旱魃”这个灵能,都足以让长老们狠心将她杀死在襁褓中,因为“旱魃”根本就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与麒麟的祥瑞气运截然相反。

“这可不是我们应该知道的东西。”啸月反手抓住炎月翎的手腕,抬眼看着麒烟罗,目光如刀。

“话说的没错,”麒烟罗点点头,“旱魃一旦发动,我会被侵蚀但是死不了,你们就难说了。”

“这次有的谈吗?”啸月淡淡道。

“有。我要知道你们月族的那个秘密项目。”麒烟罗目光冷厉,“并且我的麒麟集团要参与。”

“我就知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麒烟罗悠悠说,“有这种能力,就要想到今天。”

“虽然要称赞你的商业才能,但是听着还是很让人不爽的。”啸月微微眯起眼睛,那只留着红色伤痕的左眼就显得危险起来。

“第一次由我参与的交易就是因为你。”麒烟罗笑了笑,如绝代妖姬,“为了吸收你那庞大的气运。当然这也算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据说你的姐姐打算亲自出手将我抓走去救你。”

“我知道……”啸月揉揉眉心,“虽然这么说显得有点装逼,但是她为了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有两种灵能,一种你们都知道,麒麟家族代代相传的祥瑞,能够带来好运。”麒烟罗淡淡地说,“我是天生祥瑞之体,只要我愿意,谁都能交好运。”

她的声音不大,带着一股森然的冷气,仿佛是自己的背后灵在冷漠讲述。

“我出生的那天是在家族最好的医院,给我接生的是最好的医生护士,其他没什么事的医生都在门外想要沾点好运。”麒烟罗低头欣赏着自己的指甲,有如水晶,是漂亮的天然粉嫩的颜色,“但是我出生的时候,‘旱魃’就被无意识释放了。很讽刺对吧?他们本意是想沾点好运,却死的不明不白。”

麒烟罗摘下自己的耳坠,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手心,那是一枚小巧可爱的麒麟耳坠,在麒烟罗手中调整了朝向后,小麒麟的双眼亮起,对着墙壁投影。

手电筒被关了,黑暗中发亮的只有墙壁上的空白处被投影出的影像。

这是一段监控录像,地点就是麒烟罗出生的产房外的走廊。

离产房的门最近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他实在焦急,甚至都敢违反娇妻给自己下的“不准抽烟”的禁令,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纯手工制作的皮鞋旁边布满了烟蒂,有的还没有完全熄灭。

医院里是禁止抽烟的,但是谁都没敢开口制止,因为这家医院就是他的产业。

在他的身后还围着一大群穿着长袍的老人,全都白发苍苍看起来已经是耄耋之年。有的长须及腹,寿眉在和旁人说话的时候轻轻飘动,颇有几分修仙高人的气度。这群平均年龄超过一百三十岁的老妖怪们集体从自己养老的庄园里出来,嘴上安慰着男人说不要担心这是家族最好的医院保证母女平安,宽大的袖子里却捻着念珠。

外围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院长站在一位老人身边,说这次生产肯定万无一失,我们选的都是最好的医生和护士。老人皮笑肉不笑地搭了几句话,只是着看产房的门。

走廊的两侧每隔一米就站着一个穿着黑西装戴着黑墨镜的保镖,他们接到了命令,允许直接杀死任何闯入者。

这种场景像极了言情小说,年轻的商界帝王守在产房门外焦急等待,都顾不上今天要谈的几十个亿的合作,只等着产房里的小娇妻顺利生下孩子母女平安。所有的社交平台新闻热搜第一的位置早就已经准备好,到时候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他今天当了爸爸,热搜第二是他把一座风景秀丽带游乐园和公主城堡的小岛送给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这个场景和言情小说的唯一区别在于门口的年轻男人今天推掉的是一百多个亿的合作项目以及集团的所有事务。

任凭别的公司的总裁和手下的众多高管气得想要吐血,这个年轻男人都以一句“今天我妻子要生孩子”怼了回去。

麒空云,麒麟集团的总裁,现在和家族长老们守在门外,等待着麒麟族的未来。

啸月平静地看着投影,把脸稍微别过去一点,因为炎月翎掂着脚尖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她脸颊传来的温度。她害怕的时候就会躲在她的背后,又因为好奇想看露出脑袋。

麒空云和长老们的脸色忽然舒展开了,灵能者的敏锐感官让他们隔着一扇门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清脆而又响亮。麒空云跳了起来,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平时注意健身锻炼,身体灵活而协调,在这种时刻却只知道僵硬地拍着产房门,还不敢用力,那力道和蚊子差不多。

活了一百多年早已练就了上乘养气功夫的老人们此时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一位离得稍近一些的老人取走了麒空云嘴里的烟捻灭,另一位老人在后面按着他的肩膀准备等护士一开门就把他推进去看看让他心疼了好久的娇妻。其他人则是松了一口气,先前皮笑肉不笑的那位长老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和院长说了两句客气话。  

如果影像在这里就停止的话,无疑是幸福的一幕,想来麒空云会骄傲地说这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如果有比这更幸福的一天,大概就是妻子再给他生一个儿子,儿女双全,家庭美满。

啸月轻轻叹了口气,他注意到麒烟罗的眼里突然覆上了一层盈润的水光,像极了红宝石。

异变最先出现在麒空云的身上,他实在等不及了,孩子的哭声清脆而响亮,护士却迟迟没有开门。他想要推门而入,双手却僵硬地停在距离门把手只有一寸的地方,好像有一层无形的障壁阻挡着他。按着他肩膀的长老脸色骤变,他分明看到麒空云的双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枯,仿佛所有的水分都被抽走了。而且在婴儿响亮的啼哭声里还夹杂着几乎听不到的某种声音。

那是被生生扼在喉咙里的惨叫!

麒空云身后的长老浑身金光大放,麒麟族的气运之力在一瞬间被释放到极致,他是家族的老人,曾经无数次面对过凶险时刻,与生俱来的能力让他们养成了在遇到危险的瞬间提升自己气运的本能反应,靠着扭曲因果的力量来躲避灾祸。其他长老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十二名长老同时释放灵能,金色的光辉刹那间充斥了整条走廊。这种强大的气运足以让一个父母双亡的小乞丐成为皇帝!

世间因果,于此扭曲!

然而徒劳无功。

死寂的灰色慢慢渗出产房的门,生与死的界线分明,死亡的领域无声压下了麒麟的气运之力,收割了一条又一条生命。最前面的麒空云反而是坚持最久的,长老们几乎是本能地将自己的气运之力覆盖在他身上,足以让人称帝的气运也没有让他活多久,仅仅是支撑到他的手指接触到门把手的一瞬间。随着最后一位长老气绝,麒空云和十二名长老一起在无声无息中变成了干尸。

不祥的十三。

医生们倒下的速度更快,他们是在长老们展开气运之力的瞬间就死去,甚至还残留着喜气洋洋的笑容,在干瘪的脸上这种笑容扭曲可怖。

保镖们注意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们被金光晃得睁不开眼睛,但是多年的专业训练让他们有了非同一般的反应速度,几乎同时从西装里掏出手枪和微型冲锋枪,有人举起了手中的手提箱,里面是折叠防弹板和护盾发生器以及重型武器,进可攻退可守,哪怕来一个合成营他们都能撑起码二十分钟。

可是他们的敌人不是一个营那样肉眼可见的兵力,而是急速扩张的领域里下达的剥夺生命的死亡命令,他们作为保镖有的是元素系攻击性灵能有的是超能系防御性灵能,有的是专业奶妈能疗伤,但是在这种霸道的神话系灵能面前都毫无抵抗之力。走廊两侧的保镖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倒下,结成人墙的保镖手足无措,有的打开了能量护盾,有的怀疑是无色无味的毒气想要掏出简易防毒面具。

最外围的一个保镖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他挣扎着脱离了人墙,任凭身后的队友一个接一个倒下。他一只手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了手机,另一只手连开三枪打碎了走廊尽头的窗户玻璃,然后如虎豹般敏捷地一跃而出。他在空中启动了护盾发生器,淡黄色的能量护盾出现在他的身下,有了这层防护和他已经调整好的姿势,落地的后果最多就是双腿骨折。

但是死亡的命令快了一步,他如虎豹般跃出,却如死鹰般坠下。监控记录下他生前最后的影像,和所有人一样化为了干尸,但是枯黑的手里紧紧握着那部发出求救信号的手机。

影像到这里就结束了。

“是我的大伯救了我。”麒烟罗平静地说,“他的能力要比爸爸强得多,太强的人是不能当门面的,但是当时他不得不出面主持大局。只有他才能顶着‘旱魃’给我剪了脐带,擦干身体,再把我的‘旱魃’压制,把我抱出了满是尸体的产房。”

“整件事被他压了下来,对外宣称产房内设备故障引起突然爆炸,爸爸和各位长老强行用自己的能力为我改写了必死的命运,把死亡转接到自己身上。”

“此后的几年我一直跟随大伯生活,是他看着我长大的,代价就是旱魃不断侵蚀他的身体。如果一直保持这样,他也支撑不了几年。直到你出生。”麒烟罗面无表情。

“我那时候大概三岁多,已经可以记事了。史书里开国帝王出生的时候往往有霞光满室紫气氤氲这样的描写,你也知道那种东西在灵能时代之前基本都是骗人的,但是你出生的时候,是真的全身上下都在发着光,像一个金娃娃。”

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随即又迅速隐去。第一次和啸月见面的场景还记忆犹新,她觉得那个浑身发光的婴儿很好玩,金灿灿又柔嫩嫩的,忍不住想要去亲一口,可是自己的的恐怖力量又让她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怯生生拉着大伯的袖子。生命在她面前是易碎的瓷娃娃。

“那是一次交易,用你的气运来压制我的旱魃。四十亿——这是你给你的家族赚到的第一笔钱。就算是我大伯也没有想到你的气运能够强到那种程度,不仅让我的祥瑞之体变得更强,还让我完全控制了旱魃。”

“你以为我真的想要和你抢男人吗?”麒烟罗冷冷瞥了炎月翎一眼,“理论上来说,拥有‘旱魃’这种灵能的人是不会有后代的,因为他们最先杀死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但我是麒麟族将来的继承人,不能没有子嗣,所以选来选去只有他,或许生命女神之血可以让我们的孩子幸存。”

“所以对你来说,他就是个用来生孩子的?”炎月翎表情古怪,“全世界的男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偏要找这头蠢驴?而且就算是蠢驴,他也不是能被人随便买来配种的。”

“喂喂,不要在当事人的面前这么说啊。”啸月无奈。

“你难道一直以为我喜欢他吗?”麒烟罗忽然露出极度讽刺的笑容,“你一直都是这么天真,以为这是感情的事情,白学或者胃疼?争风吃醋的修罗场?”

她忽然笑了起来,几近疯狂,完全抛掉了名门继承人所应有的优雅克制,笑出了眼泪,笑得直不起腰,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他和我是一类人啊,我们都是被责任和承诺所束缚的人,从生到死,无处可解。”麒烟罗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是我害死了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家族的长老,以及那些无辜的医生,是我让我的大伯的身体千疮百孔,所以我要让麒麟族更强,爸爸活到今天能够达到的成就我也要达到,我还要在此之上更进一步。”

“一个家族,要有面子,也要有里子。三十年前爸爸是面子,大伯是里子。如今面子里子都是我一个人。”

她带着王者的高傲睥睨、以手握权柄的桀骜,缓缓说道:

“别挡我的路。”

“好的好的,我知道你的里子其实挺好的。”啸月苦笑,然后对着自己的下巴打开了手电筒,来了一个简单的恶作剧,“但我的面子不好。”

炎月翎嘴角剧烈抽搐,如果风幻能看到的话怕不是要夸一句少女好颜艺。

不过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们已经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壁画就在他们的眼前,不过不在左右两侧的墙壁上,而是在他们的正对面。

人和兽栩栩如生,四下风景令人仿佛置身其中,颜料色彩没有半点剥落,画风也和先前所见到壁画的庄重宏大的史诗感截然不同,这幅壁画实在是过于精致,简直就像用相机拍下来的一样,几乎可以看到人物的毛孔和眼角的细微血丝。

壁画上最醒目的是两个人,分别穿着黑衣白衣,他们各自手持长剑在一座古城的上空展开战斗,不知道他们使用的是什么样的灵能,但想来威力极大,因为壁画分明两种灵能对撞的一瞬间,这座城市就被摧毁了。

吸引他们的是画中的其他人物,决斗的两个人的脸上是零度一般的平静,尽管出招挥剑风起云涌,可是他们的眼里只有漠然。地面上的人的表情虽然丰富,但全都是各种各样的扭曲,呈现出临死前的惊恐,仿佛能够听到他们的尖叫。数十万生命临死前的绝望穿过了千年的时光,扑面而来,一如海潮。

啸月走上前去,轻轻抚摸着面前的墙壁,指尖在冰冷平滑的墙面上慢慢移动,在一个扎着羊角小辫的女孩的脸上滑过,女孩粉雕玉琢着实可爱,但是那一点灵气淹没在了千年前人们的惊慌的喊声中。

“这是一扇门。”啸月感觉到了一条细如蜉蝣之丝的缝隙,这条缝隙正好形成一条分界线,将壁画上的两人分隔开来。

他四下望着想要找到开关一类的东西,在某些地方敲敲打打,想要找到空心的地方,但是这面墙回应他的只有沉闷的咚咚声。

“别敲了。”炎月翎无奈地拍拍他,“我感觉这扇门能够防御战术核弹。”

“也许不需要核弹。”麒烟罗忽然说,“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里有什么不对劲?”

“这里有什么对劲的地方吗?”炎月翎撇撇嘴。

“现在不是你吃醋的时候。”麒烟罗冷声说,“这里似乎是天芒束灵阵的中心,一路走过来,我能感觉到天芒束灵阵对灵能的影响在慢慢变小。”

一簇白色的火焰“蹭”地在啸月手中升起,照亮了炎月翎惊诧的眼眸。

“暴风眼?”啸月凝神看着麒烟罗。

“没错。”麒烟罗点点头,“这么多年来我们都觉得天芒束灵阵中心才是限制效果最强的地方,但是这种镇国重器,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秘密。”

“那就进去吧。”啸月平静地说。

“你不会是要……”炎月翎迟疑地问道。

啸月取下突击步枪,随手交给了炎月翎,手心里的白色火焰爆燃般将他整个人笼罩,下一秒被包裹在白色火球里的啸月抬腿猛冲,带着巨大的火球撞了上去。接触的一瞬间,可以用来防御战术核弹的大门无声消融。

炎月翎关掉手电紧跟在啸月的后面,他们不知道门后面是什么,也许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也许是某个秘密实验室,一有情况就把手电打开扔出去,如果有敌人的话会下意识对任何显眼的东西进行射击,他们到时候就可以根据弹道判断对方的位置。

她没说错,这扇门的确能防御战术核弹,因为它足足有十米之厚,她能够清楚地看到月焰经过后大门内部光滑的截面,一层又一层不同的材料叠加,乍一看有点像地理课本上地质层的图案,也只有月焰能够轻易将这种厚度和材质的大门烧穿,换做是她的话就得赌上性命把自己的黑炎提升到“金乌”级别。

然而,门后面既不是全副武装的部队也不是秘密实验室。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事物科幻而又玄妙,好奇、惊恐、迷惘等种种表情在他们的脸上交替,如果说先前的壁画能让他们感受到人在艺术方面的创造力的话,那么眼前的东西就能让他们感受到人在科技上的非凡。

月焰消散,啸月呆呆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庞然大物,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近百米高的机甲战士安然矗立,整个空间里的光源只有它头顶上的聚光灯灯。它低垂着头,像是一尊陷入沉睡的守护神。机械的暴力美学在这架机甲战士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呈现。完全以人体为模板进行设计的外形,用不知名的合金所制作的铁灰色的躯体,臂与腿的线条是带着锐利的棱角分明。寻常的巨大雕像和一座山丘给人的压迫远远不及它的大,因为它的头部类似于护目镜的东西——一个被横着拉长了的“V”形——给人以被注视的感觉,护目镜表面的蜂巢状纹路仿佛无数只眼睛,每一只都能将人从头到脚看得清清楚楚。就算是神魔也不敢自称能比它更加令人畏惧。

机甲战士看起来尚处于休眠状态,但是已经要将人压迫得难以呼吸。

啸月不自觉的被吸引着一步步走到了机甲战士的面前。

这个空间是完美的半球形,浑圆的穹顶有一盏高悬的吊灯,其中燃烧的是和江重羽的家里一模一样的巨龙的龙晶,但是纯度要更高,无数根用来装饰的玻璃小棒垂着,看起来华丽且庄严。机甲战士正好在吊灯的正下方,啸月站在它的阴影的边缘,想要走进阴影去更近地触摸机甲战士,再三踱步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浑圆的墙壁上没有外面通道的壁画,而是各种抽象的符号,每一个都和一个成年男人差不多大。啸月眯着眼睛想要辨认,但是他在古文字学选修课上学到的皮毛知识并不足以支持他读出具体内容,只能大概判断这是希国的上古文字,其年代甚至要早于凡古纪元。

他的头隐隐作痛,这种感觉并不是经常会有的,他的感知能力比普通的灵能者都要强一些,头痛起来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事。

“我记得爸爸说过,帝国皇室在和希国有秘密的合作项目,他们在联手开发人形机甲战士。”炎月翎很快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就曾经在自己的家里见到过类似的模型,那时候她还想着要不要送给啸月。

“但是为什么呢?”啸月惊愕道,“那帮研究员吃了什么回扣?”

太过巨大的东西,无论是生物还是机械都难以变为现实的想象中的存在。

哥斯拉和骷髅岛靓仔金刚只能是电影中的存在,因为构成骨骼的钙质无法支撑起高达几十米的庞大身躯,更不用说还能奔跑打架,小山一样的身体会将骨骼压碎。同理,人类造出数百米高的摩天大楼没有问题,但是不能指望摩天大楼能跑能跳还能后空翻。

炎月翎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你想想巨龙。”

啸月眼前一亮,却又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龙族在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它们是身形夭矫的生物,天生具有强大的力量。每年的冬春之交,数以千计的巨龙会像候鸟那样迁徙,它们在天空中飞行时,羽翼结成了巨大的乌云,龙鸣如暴雷闪电。修迦学院会专门给学生放一天假,让他们去看龙群从修迦学院边的海上经过的场景,龙翼所带起的元素流会掀起海上的巨浪,龙威会驱赶海里的鱼群,成千上万的鱼从海面上看是白色的大潮。它们迁徙经过一个国家,这个国家就会派出最优秀的飞行员和最先进的空战机甲跟随其后,悠长的龙吟和机甲冲破音障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成为了划过天空的长歌。

巨龙的发现在生物学上形成了一个难题,因为按照常理来说,体型越大的动物行动就越迟缓,恐龙中的梁龙和雷龙能达到几层楼的高度,代价是它们只能在地上缓慢行进。但是巨龙的动作却让人哑口无言,因为它们的动作就连最先进的战斗机甲最多也只能望其项背,它们的飞行姿态太过于优美和玄妙,那是机械和电子所难以模仿出的生命灵性的舞蹈。

直到有一天人们捕捉到了一条活着的巨龙,它因为和同类打架而被撕掉了双翼,一条腿也断了,只能在地上爬行。人们给它注射的麻醉剂的剂量足以杀死好几头蓝鲸,即使是这样它还是在掀翻了几十个人之后才力竭倒下。这条巨龙引起了许多国家的兴趣,经过商议后,决定以修迦学院的研究部为主,各国派出一名成员进行集体研究。

“龙族也有灵线,而且龙族的灵线通常要强于人类。”研究部得出了结论,“而且它们的灵线还有一股特殊的力量,它能够让巨龙的骨骼承受的身体的重量比实际的要小70%,同时能够加强肌肉力量。简而言之,就是龙族的灵线会让巨龙在运动的时候减轻身体负担。”

这一发现在生物学上翻开了新的一页,同时更加坚定了有神论者的信心。

然而,目前发现的巨龙的平均长度为四十七米,最长的记录为五十五米,而且它们强有力的四肢和带副爪的龙翼能够支撑它们在地面的行动。机甲战士是按照人形制造的,依靠两条腿来支撑自身的重量,这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等比例放大就能解决的问题。

即使这样的机甲战士真的能够战斗,在实战方面基本没有任何意义,它在战场上就是一个活靶子,第一个被集火的肯定就是它。这么大的目标,打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你也知道我主修的是灵能科技学,”炎月翎微微一笑,指着巨大的机甲战士,“你知道装备部开来的空-VX3吧?”

“知道,千秋月的心头肉,装备部的Cinderella。”啸月感慨,“二十年的女儿红啊。”

“千秋月开它来的时候遭到了袭击,霜寒月用了眼镜蛇机动进行躲避。”

“就算我是个文科生也知道眼镜蛇机动对机体强度的要求。”啸月瞪大了眼睛,“那不是运输机该玩儿的。”

“空-VX3在制造的时候运用了大量的灵线学技术,通过特殊的发生装置模拟灵线供能的阵路,不同的阵路将有不同的功能。他们在机翼上加装的阵路模拟装置能够让机翼强度大幅度提高,眼镜蛇机动理论上是完全可行的。这种技术太过超前,还没有成熟,各国只是停留在验证机阶段。”炎月翎无奈地一摊手。

“我都忘了你是个理工女啊!”啸月恍然大悟。

“严格来说是文理双修,我还有地缘政治学。”炎月翎白了他一眼。

“那么,你的意思是,这玩意儿能动起来?”啸月兴奋地说。

“啸月同学,请问灵线的运作机制是什么?”炎月翎故作严肃,像是老师在挑学生回答问题。

“通过固定的能量流动路径在个体的身体里形成一个微小的灵力场,灵能的释放就是灵力场的扩大,使得个体在一定的领域写入或修改规则。”啸月说,“比如我的瞬移就是在范围为十米左右的领域里随意移动,不需要任何标记。”

“只要在机甲战士的某些地方使用灵线技术,就可以保证它在运动的时候不会散架,因为在某个领域里它的结构被下达了‘不可破碎’的命令,以此来保证它能正常行动。”炎月翎分别指着机甲战士的膝盖和脊背,“那两个地方应该就运用了灵线模拟阵,一个使得结构强度大大提高,一个尽可能将重量转化。”

啸月直勾勾地看着机甲战士的头部,在许多科幻作品里机械巨人的头部就是驾驶舱所在,里面有各种精密的仪器,经验丰富的机师会在那里进行操纵,在太空里作战。几十米高的机甲战士如果动起来会是怎样壮观的场景?每一步踏出都会让脚下的大地颤抖,一拳挥出连空气都会震动,特别是当它解开武器限制的时候,身上大大小小的发射口开火,绝对会让许多人都大声说出“我永远喜欢机甲战士!”

那是多少男孩的梦想啊!

啸月忽然转身,举枪瞄准,侧瞄具的视野里空空荡荡,但他却如临大敌。他注意到空气中的微尘被什么东西带动了,原本随意飘散的细末被搅动,对于空间的敏锐感知让他意识到还有别人存在。

动力盔甲解除了光学迷彩,显形的幽灵小队以楔形队形靠了过来,突击步枪的枪口分别对准了三个人的眉心。他们走到距离啸月五米的地方停住,为首的一人手指向下动了动,示意他们把枪放下。

对方是天芒城的顶尖特种兵,啸月还没有自信到能赤手空拳和这群人过招的程度,更何况自己昨天才把四个幽灵小队前成员手脚打断,心里总是有点尴尬。他慢慢解开枪带,确保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能让对方看清楚,慢慢把突击步枪放在地上,然后脚尖在枪管上轻轻一送,突击步枪就滑到了对方的脚边。炎月翎有样学样,也把手枪放下然后轻踢过去。只有两手空空的麒烟罗双臂抱在胸前,冷冷看着对方。

“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为首的人问道,同时他旁边的两人上前把枪拿起,打开保险,卸掉弹匣和枪榴弹。

“意外跑到这里来的,”啸月淡定地说,“你如果想听的话我可以给你慢慢解释,不过能不能不要拿枪对着我们的脑袋,这样很容易让人紧张的。”

男人站立不动,仿佛是在沉思,啸月知道他是在秘密通讯频道和队友交流。

二十秒后,幽灵小队把枪背到背上,动作整齐划一。

“我们是希国特种部队,从现在起你们的安全将由我们保证。”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沧桑且沉重,“你可以叫我‘老狗’。”

“好的狗先生。”啸月没有迟疑,“这两位分别是炎日帝国金乌安保公司总裁炎天罗的女儿炎月翎和麒麟集团总裁麒空霄的侄女麒烟罗,我们遭遇到一伙佣兵的袭击,在逃跑过程中误入这里。”

“哪里来的佣兵?”老狗已经对眼前的三人做了身份识别,确认对方没有说谎。

“是陈羽衣带来的。”啸月答道。

“那个演员?”老狗楞了一下。

啸月点点头:“出演过《烽火纪年》和《独行》,两次面具奖,江重羽的前妻。”

“你能保证你所说的话的真实性吗?”

啸月指了指脸色不怎么好看的麒烟罗,“这位大小姐就是亲历者,她就是被陈羽衣带来的佣兵绑架的。”

老狗眉头微微一皱,啸月没有理由骗他,而且生理监控器也显示啸月没有说谎。

“呼叫总统。”老狗关闭了头盔对外发声器,确保说话的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我是青阳炎武。”另一头的声音带着一点诧异,“你们那边出什么问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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