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瓶中世界

　　
那时候燕姈还不知道，像这种皮外伤，司命随便施个摩罗便可痊愈。他只顾着给祝云涣止血，也没问他要不要，大概怕伤了自己一片心意，祝云涣便忍着痛没有施法。
他向来心思剔透，仁爱众生，很多小事燕姈都是后来才发觉的。
狼妖修炼多年，他们闯进它的巢穴，惹得它护巢的野性大发。祝云涣去探查一圈，回来神色微沉，“它在洞口处布下结界，我们若想出去，必将惊动它。”
燕姈手一挥，暗紫流纹的镰刀便出现在他手中。
“不用如此麻烦，杀了它即可。”
祝云涣眉头微蹙，“等等，它虽是妖却从未作恶，你我都是女娲后人，谨遵娲皇教诲，怎可轻易生杀？”
“……那该怎么出去？”
“我看这洞窟很大，还生出许多野果子，够我们待上一段时间。既然出不去，就乖乖等师父来寻我们吧，未尝不是一种办法，你说呢，阿莲。”
风茗日理万机，什么时候会发现他们不见了还是未知数。不过如果是祝云涣的话，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其他人来找。
他没说话，便是默认了祝云涣的建议。祝云涣摘下几颗野果子，尝了口，味道虽有些酸涩，却也不是不能吃，便递给他。
燕姈摇摇头，“我不饿。”
祝云涣注视着他片刻，将果子收了回来。
“你惯会拒绝别人，连一颗果子也不肯收，日后免不了吃苦。”
那时燕姈还不明白祝云涣为什么这么说，待到从洞窟出来后不久，风夷昇也说过类似的话，他便仔细回想自己的言行，发觉他的确如一盏孤僻的幽灯，凡事习惯了一个人，即便他人递来好意也下意识的拒绝。
诚然，也包括小时候祝云涣被他拒之门外的事情，并不是因为讨厌他，而是他不知该如何接受。
他们在洞窟待上没多久便出了变故。
狼妖幻化出一群狼崽子四处巡逻搜人，其中有一头就正好撞上他们藏匿的地方，祝云涣眸子一凛，不待出手，燕姈已潜去身形绕到狼妖背后，一刀将其毙命。
狼妖本体受到惊动，得知他们所在的方位，两人暴露，燕姈淡淡道：“我去引它，你趁机破阵离开。”
话音落下，他已施下咒术远去，三个与他一模一样的紫色幻影分三个方向吸引狼妖。
咒隐心法入门极难，前期的修炼最为缓慢，燕姈此法并不能直接与狼妖对抗，顶多只是为祝云涣争取一些逃离的时间。他本不欲多欠谁的，自然也不该拖累祝云涣。
狼妖追逐一炷香的时间，意识到它被燕姈戏弄，愤怒的长啸徘徊于幽深的洞窟之中，它骤然速度加快，尖利地爪子与獠牙撕碎了燕姈的三个幻影，他回归本体，半跪在地上，手中紧攥着长镰，凝神聚气，在狼妖冲上来的瞬间紫色流光如飘带划过，竟生生斩断它的一只爪，但同时，燕姈也被击飞出去！
三道爪痕划破他暗紫色的衣裳，燕姈从石壁上滚落，喉头发腥，他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
狼妖失去一条手臂，大怒发狂，咆哮着再度朝着燕姈攻击，它速度极快，几乎只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到燕姈跟前，他身受重伤，已无力躲开，骤然，一道深蓝人影挡在他身前，狼妖被击飞出去。
这对狼妖来说不痛不痒，它再次爬了起来。
祝云涣手中施印。
“阿莲，我需要灵力！”
祝云涣的到来让他微怔，闻声惊醒，他覆上祝云涣的后背，将自己仅剩的灵力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他。
祝云涣周身生出许多金色的蝴蝶，蝴蝶绕着他的身体盘旋，他如沐浴圣光般冷峻。
“孽畜，既伤阿莲，便没有留你的必要了！”
灵力蓄满，随着千劫万壑的一声惊雷响，崩坠印，皇蝶印同时炸开，金光如雨，照亮偌大的洞窟。狼妖遭此重击，终是不敌，仓皇而逃。
祝云涣收了印记，因灵力耗尽，力竭向后倒去，燕姈忙接住了他的身躯。
“月儿！”
张皇中猛地蹦出这么一句昵称，待明视竖着六只硕大的耳朵凑到身边，灵动的眼睛迷惘地盯着燕姈时，燕姈整个人僵了片刻。
他知晓这是每一个司命都有的灵宠，想来方才祝云涣与狼妖激战后便晕了过去，来不及将它收回。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燕姈总觉得明视在他情急下道出“月儿”之后，很是好奇地望着他，似乎在问他，为什么这么叫他的主人？
祝云涣在他怀中，燕姈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搂着他，腿给他枕着。祝云涣一时半会醒不来，他便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怔愣地盯着祝云涣，自顾自地解释，也不知说给谁听。
“他唤我阿莲，我也该唤他亲近些。月儿……甚好。”
明视似懂非懂地匍匐在他脚边。
洞窟顿时陷入了良久的静谧，再后来祝云涣苏醒，二人便离开了洞窟，他回到杳冥涧休养，祝云涣也回了擎香海。
听闻众人得知祝云涣被狼妖所伤，愤愤地寻找那头妖兽一个月，扬言势必要给它一个教训，但狼妖藏的太好，以至于一个月后连它的影子都没找见，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从狼窝脱险而出后，燕姈便闭关，潜心修炼心法。那一战让他意识到他的力量有多薄弱，倘若他足够强大，祝云涣就不会受伤。
他入门慢，一旦初得感悟，心法的修习进度便如雨后春笋般有了极大精进。短短五年，他精通了咒术，蛊术，毒术，已是名副其实的大巫祝继任者。
但祝云涣不来找他，他也不知该以什么缘由主动见他，如此搁置下去，若非师娘一番苦口婆心，他恐怕到死也不会迈进祝云涣的房门。
适时祝云涣正在他桌前摆弄乐天星方研制出来的小型偃甲鸟，瞧见他，祝云涣微微一愣。五年间他成长的比从前更加冷落圣洁，对他却是勾唇一笑，唤了声。
“阿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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