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慷他人之慨

房间内灵气四溢，几乎要凝成浓雾，耀耀的法器灵器被随意丢弃在地面，无人在意。看样子副宗主为了安抚秋知意，当真是下了血本。

        就连云止戈都没有一如既往地冷嘲热讽，而是怪姜小楼为秋知意主持正义的时候都没有叫上她。

        姜小楼冷笑地看向云止戈，站在门口的谢涯知条件反射地翻译：“你哪是想主持正义，你只是想找个借口打架吧。”

        视线焦点一下子从备受关注的秋知意转向了谢涯知和殷楚楚。

        谢涯知笑道：“我还以为师妹会受什么苦，现在看来不愧是师妹，只是害得别的师妹担心你，还扯着我的袖子要我带她过来。”

        秋知意撑起身来，看了一眼殷神悦和殷楚楚。

        殷神悦冲着殷楚楚招了招手，其实之前她并未见过这个侄女，早在殷楚楚出生前几十年她就已经因为天赋过于惊人被送到了万剑宗。

        殷楚楚朝着殷神悦走过去，她低着头局促地拧着自己的裙摆。

        殷神悦的手在殷楚楚的头上滞了片刻，旋即轻轻地按了下去：“你做得不错。”

        仅仅是这一句话，殷楚楚就涨红了脸，她嗫嚅道：“谢谢姑姑。”

        殷神悦的略微发烫的手指顺着殷楚楚的头发精准地摸到她额角受伤的地方，并未撩起刘海，她的手掌覆盖住那片伤疤。

        她自然知道这伤疤的来历，只是疑惑：“这伤疤，不消去吗？若是没有药，我可以给你。”

        殷楚楚匆匆忙忙抬起头，太过激动以至于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不要！”

        秋知意意味深长的目光看过来。

        殷楚楚握了握拳，脸依旧通红，却目光坚定：“我想要记住。”

        殷神悦点了点头，并无其他话。

        见殷楚楚实在是局促不安，秋知意朝她招招手：“你姑姑的意思是你很好，夸奖你的意思，她还说，若你无事，可以联络她找她指点。只是她不善言辞，看上去十分不好接近。”

        殷楚楚不敢相信秋知意的一面之词，她看向殷神悦，只见她轻轻点头，脚尖都高兴得踮了起来。

        云止戈冲谢涯知扔了个苹果：“秋知意啊秋知意，你看看你如今的魅力，竟然比不过殷神悦，小姑娘都只信殷神悦的话了。”

        谢涯知用灵力裹住飞过来的苹果，若是他不接住，怕是苹果要将墙壁砸出一个大洞，他拖了个凳子坐下：“我们神悦大师姐的魅力不减当年不是正常的吗？”

        秋知意在姜小楼的大腿上换了个舒服的位置，挑衅道：“魅力不减当年的神悦大师姐如今却在照顾我这个‘伤员’，还给我喂葡萄。”

        殷楚楚看着室内的气氛，发现秋知意真是性格多变，每次见到她都会有新的认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们并不熟识，而她真实的样子只会显露在她亲近之人面前。

        秋知意抛了个手镯给殷楚楚，是攻击与防御一体的法器，被她手忙脚乱地接住：“谢谢你维护我，也谢谢你来看我，这是和好的礼物，副宗主给的补偿，也算是借花献佛。”

        秋知意自是不会跟殷楚楚闹脾气，只是给她一个台阶下罢了，毕竟小姑娘孤零零地一个人被排斥在外也很可怜。

        殷楚楚将镯子套在手上，又恢复了骄傲的孔雀模样，她抬起头：“那是自然，本公主原谅你了，哼哼，改天再来看你这个可怜的伤患。”

        陌生的大佬太多，太过不自在，殷楚楚果断溜了溜了。

        殷楚楚走后，房间内又恢复了寂静，只留下几个人啃苹果的声音。

        “对了，楚离那个崽种有没有来看过你。”云止戈含糊不清地问，万剑宗乃至修真界，能如此称呼楚离的也仅有她一人了。

        “我还巴不得他不来。”

        秋知意对递来葡萄的殷神悦露出了甜甜的笑，谢涯知发出牙酸的“啧啧”声。

        “江晚宁和修星树也没来。”殷神悦皱眉。

        “江晚宁何止是不来，她还在为造谣你的人打抱不平呢。”谢涯知狠狠地啃了一口苹果，也不知道在气谁。

        “反正不熟，实力太弱，他们怎么样，与我无关。”秋知意懒洋洋道，姜小楼慢慢地顺着她的头发，撸猫似地。

        “说曹操曹操到。”云止戈打了个无趣的哈欠，从她的界中拿出一张小床，躺了上去，秋知意房间的空间很大，足够再放好几张床。

        修士到大乘即有[界]，与自身所掌握的道、性格、经历、灵根等息息相关，不存在完全一样的[界]，[界]又相当于修士另外开辟的天地，其中运转的是他们自身所捏造的法则。

        敲门声传来。

        这里的人都知道秋知意之前“被惊吓”到“魔怔”，追着楚离绕着宗主峰打，以换得楚离被迫养成进来前先敲门的好习惯的事迹，哪怕是谢涯知远在江城也听过一二。

        秋知意做的也不能说不对，毕竟你不能要求一个十几岁且刚刚被屠村的小姑娘克服心理阴影，而且她实力强横也正是大家所希望看到的。

        因此即使是反应过激地“攻击”楚离，大家也纷纷表示谅解，并委婉希望楚离能养成进门前先敲门得到允准后再进门的好习惯。

        想到此，谢涯知给秋知意竖了个万分佩服的大拇指，在床上呼吸衰弱宛若死人的云止戈“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楚离大抵是对秋知意越残血越疯的属性牢记于心，虽然他知道秋知意实际上并未受伤，但万一呢。

        在进房门前他停下脚步，连一贯冰冷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

        “秋知意，你现在怎么样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殷神悦代替秋知意回答。

        楚离听出这不是秋知意的声音，他知道秋知意并未受伤，甚至还报废了数十条百年难出一条的无比珍贵的玄铁鞭。

        但他总是要来看看，毕竟是他的弟子，他想。

        不仅如此，还带上了自告奋勇的修星树。

        楚离并不觉得秋知意会委屈自己，但他万万没想到秋知意竟会过得如此滋润。

        他朝着躺着的云止颔首:“云长老。”

        云止戈好似没听到，一点反应都没有，楚离也不在意，他已故师尊的惨痛经历告诉他，不作妖的云长老就是一个很好的长老了，实在不适宜对云长老有任何不切实际的要求。

        且因修无情道的缘故，他的情绪愈发难以产生波动。

        修星树将眼前人勉强认了个全，他一个个行礼行过去，看到秋知意躺在姜小楼腿上时瞳孔地震。

        殷神悦跟没看到他们似的，剥开手中的葡萄皮，递给秋知意，秋知意再度对她露出甜甜的笑。

        楚离刚好捕捉到秋知意的笑容，他莫名觉得难受:“秋知意。”

        秋知意懒洋洋地看向他，声音漫不经心:“师尊我受伤了，就不行礼了。”

        姜小楼护犊子地对楚离点点头。

        楚离表示理解，他本想来看秋知意如今怎样，却不料秋知意的生活如此……舒适。

        以至于让他酝酿了一夜的安慰都无从开口，索性他便不开口。气氛实在尴尬，但楚离修无情道根本感觉不到。

        而秋知意这伙人只要她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永远不会是她们，因此，反而其乐融融。

        于是只剩下修星树脚底竣工了一个小工程。

        半晌，楚离开口:“若你有何要求，都可找我。”

        秋知意敷衍地点点头，楚离勉强得到了秋知意的回应，心依旧没有落到实处。他强压下奇怪的感觉，却因为情绪不稳，脚下寒霜泄露。

        “楚宗主，不要吓到我们脆弱的病人。”

        云止戈睁开眼睛看向楚离，他脚下的寒霜转瞬消失。

        楚离看了秋知意一眼，再次确定秋知意并无大碍，他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一定要来看秋知意，在来看她之前，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静心修炼；在看到她之后，楚离也并不觉得有事情完成了的踏实感，只觉得满心茫然。

        修星树本想跟着楚离离开，但刚踏出一步，他又咬咬呀转过身来，对着秋知意深鞠躬。

        “师姐请你原谅那些人，我相信他们不是故意的！”

        秋知意微笑着看着修星树对着她的发冠，发觉修星树此时已经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

        “哦？你相信？”

        修星树将头低得低低地，似乎要深埋到地面的阴影中，他无比笃定，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与自以为是的正义感。

        “我相信。”

        “但是你的相信，很重要吗？”

        秋知意只是看上去温柔，对大部分人都过分宽容的同时也意味着她对大部分人都是一视同仁的冷漠，许多事情她都不在意，但并不代表她是圣母，一切都要原谅。

        修星树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瞳孔因为过于震惊都缩成一小点。

        “但是师姐他们很可怜不是吗？你并没有因此受到什么伤害，甚至还过得颇为舒适，难道不应该原谅他们吗？”

        云止戈睁开眼睛，侧过身来看着这个奇行种。

        “如果是这样的师姐救我的话，我当初宁可死在魔修的手中！”

        修星树站直身体，少年的身量初初长成，因为近些时候的锻炼已经有了肌肉的雏形，他无比笃定。

        “噌”地一声，剑光擦过修星树的脸颊，肌肤被划开一道红色浅痕，在中间凝成一串不断滴落的血珠。

        修星树的瞳孔因为过度惊吓不断收缩又扩大。

        “崽种，你以为，你的命很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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