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青衣

前世一直困扰她的疑问迎刃而解。

        在谢涯知外出做任务“死亡”后，姜小楼也脱离了万剑宗成为行走四海的散修。

        只是与今生不同的是，姜小楼前世并未收下张采书，大抵是早有预料，她手下虽有实权但随时可以交接，即使是脱离宗门也不会影响到宗门内其他人。

        不久之后就是秋知意入魔，凭借实力和杀戮成为魔界之王。

        魔界固然看重实力，但运转一整个魔界并不能单纯靠实力威慑。秋知意的修炼天赋可谓是旷古绝今，但她治理魔界的经验却可以说是零。

        化形前，她与楚离不是在生死一线徘徊，就是在奔赴生死一线历练的路上。

        而在她化形后，虽因楚离力排众议收下她作为大弟子，有一段时间的学习时光，但到底非人，且不知道她的底细，万剑宗许多核心内容都不会对她公开，更何况她很快就被关入玄阴水牢中。

        正在她杀了挡路的魔，却对治理魔族一筹莫展的时候，青衣出现了。

        他身着一身青衣，脸上带着纯白的笑脸面具，完全不求回报地帮助秋知意。

        理由是他想要看到一个蒸蒸日上的魔界，足以与修真界匹敌，甚至能凌驾于修真界之上的魔界。

        一听就像是走火入魔的理想主义者，魔界这种人比比皆是。偏偏越是这种人，修为越是高。

        大抵修炼也需要心境纯净之人，而这种人坚守的观念一旦被颠覆，反噬起来的杀伤力不可同日而语，最为常见的就是将这种一听就很不可能实现、甚至是不可理喻的话语作为自己毕生信仰的人。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九死其尤未悔。

        秋知意并不觉得奇怪。

        在秋知意问他名字的时候，他也只是沉默片刻，笑道：“我喜着青衣，就叫我青衣吧。”

        秋知意对青衣的其他异常都不予置评，毕竟从修真界入魔的人无不舍弃了自己的过去和姓名，而青衣遮面也不过是另一种经历导致的结果而已。

        魔界的人各有各的过去，各有各的悲惨，是如若在话本子写出或戏台上演出都会骗取一大波真情实感的眼泪并因太过悲惨被人批评为过分戏剧不可能发生的经历。

        只是这样的经历也塑造了魔族，甚至成为他们功法的奠基石。很少有魔愿意透露自己的过往经历，这无疑是另一种对自尊的践踏。

        秋知意很有自觉的不去戳人伤疤。

        她倒不至于自恋到认为自己有什么领袖魅力能让人看一眼就能臣服，只是单纯地认为自己武力值强，方便与青衣一文一武罢了。

        至于青衣看她的时候偶尔流露出的放松气质，秋知意也没有想过深究。

        就算青衣说她长得像他爸爸秋知意也只会欣然接受，毕竟魔界就是一个喜欢先认儿子/女儿，再弑子/女的魔幻地方啊。

        青衣前世透露出来的若有似无的熟稔感竟非偶然。现在想来，青衣从未在她面前摘下他的笑脸面具，以至于秋知意也就无从知道他看向她的目光竟是怀念以及悔恨。

        怀念自是在万剑宗与姜小楼等人相处的时光，虽然万剑宗给他的记忆并非全然美好，但相对来说，也并未糟糕到让他全盘否定过去的程度。

        悔恨大抵是后悔无能为力改变修真界的现状，亦无能力将秋知意从水牢中救出。

        前世的玄阴水牢，困住的又何止是秋知意一人？

        面具人的故作冷凝的气质在看到秋知意讶然的表情后骤然一松，他摘下面具，眉心的红痣显得他慈悲又冷漠，桃花眼潋滟，红衣猎猎。

        谢涯知一边用食指转着面具一边笑道：“这是鬼阁的面具。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面具十分熟悉，就找星移师姐要了一个，大抵这就是缘分吧。”

        “师兄。”秋知意冷淡道，权当打招呼。

        谢涯知深知秋知意不喜身体接触，因此也只是用玄铁扇轻轻敲了敲她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得意。

        “师妹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之前的惊讶实在不好解释，于是秋知意选择保持沉默。

        这在谢涯知看来就是默认的意思，他很想叉腰大笑：师妹你也有今天！

        但他深知师妹偶尔开开玩笑可以，不能得寸进尺，不然，会被打。

        问就是嘴贱经历过：）

        迫于秋知意的淫威，谢涯知转移了话题。

        “师妹你是要喝酒吗？”

        “嗯，酌月，要一起吗？”

        秋知意喝酒自有自己的一套章法，若是外出做任务，她会选择喝秋露白，秋露白是取用秋天的露水酿成，并无多少酒味，反而像是夏天饮下一口沁凉的回甘的薄荷水。

        若是与朋友相聚，则是喝微苦的青丝雪，大家都是修者，烈酒也不会对身体有影响。

        若是一个人，她会喝酌月，烈酒，却回甘。

        之前在感受阳炎的时候受日出启发，酿成了朱雾，大抵是烈酒，却十分温暖。

        秋知意前世入魔前从未接受过酒水，在入魔后出于种种原因反倒开始与擅饮的魔臣共饮酒水，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喝酒的习惯；而今生，则是她的身体过于冰冷，若非酒水暖身，只怕是要被当成毫无生机的冰冷尸体。

        说来可笑，明明是掌火的凤凰，身体却极冰。

        “这是师妹你新酿的？真过分啊，都不喊上师兄我……”

        谢涯知的声音在秋知意的注视下越来越低，深感他这个师兄委实是越来越没有地位。

        之前的师妹明明那么和善有礼，见人就笑；现在的师妹却越来越凶，气势强得几乎要凝成实质，有时候就他也不敢开师妹的玩笑，身为师兄的威严荡然无存。

        不过嘛，要是问谢涯知更喜欢哪个师妹，那自然是现在的师妹。

        不止是他，神悦大师姐、师尊、甚至是云长老、云翳师兄，乃至清秋长老，一定也会认为，他们更希望秋知意能保持现在的情况。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嘛。

        有什么情绪都要发泄出来才对，天塌下来了有高个儿（比方说他）顶着嘛，不急。

        谢涯知慢悠悠地转着手中的面具，听到秋知意的一声并不真诚的“一起？”的时候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秋知意将手中的大氅递给身后的侍女，对着侍女笑道：“披上吧，夜里风凉。”

        侍女从善如流地接过披在后背上。

        秋知意看到谢涯知身后的侍女身上也披了一件大氅，一看就透着灵石的气息，毋庸置疑，是谢涯知这个有钱的大少爷怜悯弱小的性格又发作了。

        大抵是生长环境天生富贵使然，谢涯知尤为喜欢红尘，风流却又不下流，有着天然对女子的照顾与体贴，带着一股天真又愤怒的生气。

        秋知意并未放开神识，毕竟浮梦岛专攻神识，她若是放出神识反倒容易被人察觉。因此她漫无目的地沿着贯穿浮梦岛的焦痕随意走动，在漆黑的夜色和云雾的笼罩中探索未知的浮梦岛。

        谢涯知也并不催她。

        此时正是晚上戌时三刻，浮梦岛因在空中，视线除了云雾之外并无遮挡，远处可见弯月逐渐升起，高悬于天际，被周围笼罩的云雾半遮半掩地环绕，繁星闪烁。仿若随时可以拥天空入怀。

        大抵是因为宗门大比的原因，大多弟子都会在这几日都待在宗门所在处修炼，路上并无人影。

        走着走着，秋知意感知到手腕上的蛇形手镯传来的些微冰凉之感，在她衣袖的遮掩下，倚白之前所送的蛇形手镯正在发着微光。

        秋知意嘴角勾起，从空间中取出一块方布，扑在地面，席地而坐，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坐吧，敬浮梦岛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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