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认命

阿雅从小跟母亲相依为命，在村里，这样的母女俩总是受欺负，阿雅打小就懂得保护母亲，小小的拳头总藏着大大的力量。

        但是阿雅打架，母亲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她打一顿，拿柳条抽得阿雅双腿通红，再揪着她的耳朵去给别人登门抱歉。

        有一次，村里的大牛骂阿雅，是没爹的野孩子，阿雅性子野，骨头硬，受不住这种屈辱，抡起棍子就把大牛手都打断了。

        事后阿雅不敢回家，满村游击战似得躲了几天，饿了就扯根玉米垫吧垫吧，渴了就到河里低下头咕噜咕噜喝几口。

        任凭深夜里她母亲怎么喊，她都不答应，她心有不甘，凭什么只能别人欺负我，我还不能反抗了？

        阿雅就这样坚持了四天，还是熬不住了，晕倒了在玉米地里，来除草的胖婶发现了她把她送回了家。

        奇怪的是，这次母亲没有打骂她，还给煮了一碗窝了鸡蛋的面条，让阿雅使劲吃，吃饱了好睡觉。

        阿雅吃得湿了眼眶，她不得不承认，母亲是爱她，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不求回报对她好的人。

        阿雅吸了吸鼻子，想跟母亲低头认个错，可是她咬了咬牙，吸了一口面，还是说不出口。

        阿雅觉得她没错，错的是大牛，她凭什么要认错？

        母亲也没有逼阿雅，静静地看着她吃完面，而后转过脸去擦了一把鼻涕，

        “大牛的手被你打断了，我赔了人家5000块，你不用再躲了。”

        5000块！阿雅不知道母亲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在那个年代，就算不吃不喝五年也攒不下这5000块。

        看着母亲哭红的眼睛，阿雅才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闯了大祸，可是她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错，她耳根涨得通红，

        “大牛骂我是没爹的野孩子！”

        母亲用满是茧子的手摸了摸阿雅的头发说，

        “孩子啊，女孩子不要这么倔，这人哪，生下来就是不公平的，我们在村子里，得认命！”

        母亲说完，下了坑，低着头出去了。

        阿雅把剩下的面汤一口倒进嘴巴里，把了一把嘴巴，带着绝望哭了起来。

        赔了大牛的医药费，家里更是雪上加霜了，阿雅那时候连续吃了半年的土豆，严重营养不良，走路都感觉轻飘飘的，上体育课，总是跑得最慢的那一个，班里同学总是笑话她家里没粮饿的。

        再开学的时候，要交书本费了，母亲爬了几座大山去大姨家借钱都没有借到，一直欠着，班主任每次上课都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问阿雅什么时候交钱。

        12岁的阿雅，总是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后来她姑父到底是看不下去了，来家里扔下了200块钱。

        阿雅特别感谢姑父，尽管姑父是甩着脸扔下的钱，但是她感觉当时的姑父简直是神仙下凡，要是没有姑父，她就要重复母亲的路，早早嫁人生子在农村里忙碌一辈子。

        从那时起，阿雅再也不敢打架了，别人骂她，她就装听不见，别人想欺负她，她就想着法子躲开，人人都笑话她变成怂狗，谁不高兴了都骂她两句，踹她两脚。

        但是阿雅心里知道，她的性子没有变，她只是不想再给母亲惹麻烦，不想让母亲再低微到尘埃里让人踩上几脚，她拼了命般读书，只想通过读书，改变自己与母亲的命运！

        转眼到了高三，阿雅的成绩虽然名列前茅，但是她知道在这个教育资源贫瘠的地方，这个成绩未必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但是阿雅的性子，本就倔，在考大学这件事上就更倔了，她受够了别人的白眼，绝对不能再回头受一遍了！

        深夜里宿舍熄灯，阿雅就躲到厕所里刷题，背单词，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

        与此同时，母亲也跟着大姨外出打工，想着给阿雅挣大学的学费。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变好，阿雅想着自己将来考上大学，母亲也外出打工了，再也不用在村子里遭受白眼了，可是临高考，母亲却出了事。

        母亲没文化，跟着大姨在工地上搬砖，这些年的辛苦劳作，母亲身体本就不好，那天弯腰一起来，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阿雅永远都忘不了，她从学校跑回去母亲躺在床上，瘦弱无力的样子，母女俩相对流着泪，母亲缓缓伸出手抓住阿雅的手，

        “孩子啊，咱不念书了，女孩子有个高中文化已经很了不起了，咱家遭不起了！你这文化出去打工够用了！”

        听到这话的阿雅，五雷轰顶。马上就要高考了，她怎么能这个时候放弃呢？为了高考，阿雅熬得面黄肌瘦，背都驼了，母亲却在这个时候让她别读了！

        母亲见阿雅咬着牙齿不吭声，用力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不认也得认，这就是命！连老天爷都不帮我们，你又怎么能逆天！就算你能考上，家里拿什么给你交学费！”

        阿雅还是不吭声，嘴唇都咬出了血，她终于知道了，穷人之所以穷，并不是因为不够努力，而是因为处的环境，拥有的资源，愚昧的思想，少得可怜的机会，才会导致贫瘠的家庭只能在生存线上苦苦挣扎！

        而阿雅拼尽全力，都摆脱不了，拼尽一切换来的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甚至母亲的一句话就能毁掉了！

        可是阿雅不认命，她偏不信有命这一说！抓起书包就跑了出去，母亲也没有拦她。

        阿雅知道在母亲眼里，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就算她考上了大学，没钱交学费，还是得乖乖出门打工。

        阿雅到今天，仍然无比感激当年那个抓起书包就冲出去的自己，感谢自己当年的倔强，尽管当年阿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奋斗，就算赢了高考，同样也要去面对失败的人生。

        但是在阿雅眼里，就为了争一口气，挑战一下这该死的命运，就算明知结局惨烈，她也要向前冲……

        【作者题外话】：为阿雅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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