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番外—前世设定

3岁。

        在一般人连记忆都还没展开的时间，她已经开始了自己没有书籍、没有娱乐、也没有人和她说话的“试验品人生”。

        从实验员的对话中，她明白自己的能力似乎很强，可越强的人越有利用价值。

        而在这里，利用价值=杀人。

        杀人是什么？她不理解。只一直被他人“以濒死方式”对待的她隐约明白那是件很痛的事情。

        她想，既然自己已经这么难受了，那么就别让别人和她一样难受吧。因为这个天真的念头，她克制着激发能力，她不知道是不是有用，但莫名其妙地，她成为了实验室中的“次等品”。

        基地里的实验员并非都是自愿进入这个惨无人道的实验的。至少在确认她的能力提升极为困难之后，接手她的实验员小姐姐就是被强行“请”来的。

        她一开始很警惕，任谁被不断“杀”之后也会变得警惕。但实验员姐姐真的很温柔，给她讲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还给她吃甜甜的糖果，告诉她外面是什么模样的，有绿绿的树、五颜六色的花，还有各种各样可爱的小动物。

        有次她悄悄地告诉她自己带了个很好的东西给她看，然后就发现对方的手心里有一只非常可爱的小黄鸭——这是对方告诉她的，那种幼嫩的小生命，用嘴巴轻轻啄着她的手心，就仿佛亲吻一般。

        真的很可爱，眼睛是圆圆的，毛又软又细，黄黄的，比上次她给她带的草莓夹心软糖还要可爱。

        她感觉自己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情，但她又说不出那是什么。后来实验员姐姐告诉她，当一个人嘴角会不可克制向上扬的时候，那代表她很快乐。

        于是她知道了，原来她那时的感觉，叫快乐。

        而且，她还和实验员姐姐，也就是奥丽安娜约好了，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要失去让自己快乐的能力。

        她其实已经很满足的，真的，就算她仍要配合那些痛苦的实验，可她有了奥丽安娜。

        她就像是故事中的妈妈一样，温柔又美好。

        可就像故事中描述的那样，温柔的人总要遭受更多的苦难。

        奥丽安娜遭受的格外残忍。

        实验室发生了一场意外。

        她换了一个新的实验员。

        这个实验员不好也不坏，公事公办地做着那些可怕的指标，但她习惯了，早就不怕了，她甚至可以在满身血液的时候问她，奥丽安娜呢？

        一开始对方并不理她，甚至还有些讨厌她的意思。但她不停地问，不停地问，对方才告诉她，奥丽安娜死了。

        死？什么是死？

        她不理解，因为她的能力，所以她总能避开死亡。那么奥丽安娜还会在回来的对吗？就像她那样，虽然每次都很痛，但是很快就可以好了。

        她追问，那她下午能看见奥丽安娜吗？对方不答，她又问，明天呢？后天呢？

        她真的好想她啊。

        新来的实验员第一次对她发了脾气，她恶狠狠地告诉她，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下午明天以后永永远远都见不到了！

        她还说，为什么死的不是她！明明该死的就是她！

        可在她说完这些话后，却又对着呆愣愣地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她，补上了一句——你最好永远活下去，你要记得，你的命是奥丽安娜换回来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命是奥丽安娜换回来的？为什么死亡就代表永远见不到了呢？

        她好像第一次学会哭泣一样，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她拽着实验员的外套，死死地拽着，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她为什么要说她再也看不见奥丽安娜？为什么不把她的奥丽安娜还给她？

        她只想要她的奥丽安娜。

        那一年她10岁。

        在她往后的日子里，她永远忘不掉那天那个新实验员，诅咒自己为什么不死，骂自己怪物的模样，也忘不掉那天初次得知死亡代表永远无法相见时，心里的那种感觉，和快乐截然相反的感觉。

        那种感觉在很久之后又体会到了，不过那时她已经明白，那种和窒息一样的感觉，叫难过。

        再之后她就被救了出去，出去的第一眼，她努力地在看这个世界。

        因为她曾经和奥丽安娜约好，她要代替她好好看这个世界——就在实验室出事的那天清晨。

        蓝天白云山川晴空，她爱上了它，因为它和奥丽安娜说的一样美。

        在泽维尔学院的日子很快乐，没人会强行要求她突破自己的能力，她也日渐开朗，她喜欢琴，喜欢旺达，喜欢皮特罗，喜欢查尔斯，喜欢所有的伙伴，也喜欢那些努力保护世界的超级英雄们，但她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她喜欢阅读，各种书都看，也喜欢学习，因为都很有意思，也是她从没接触过的真实世界。她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偶然一次机会，她从朋友的安利中去看了文豪野犬。

        因为他们都以文豪为名。

        可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她喜欢上里面的一个角色，叫太宰治。

        喜欢是一件很主观的事情，要说为什么会喜欢对方呢？

        很奇妙，其实一开始她是讨厌对方的，因为他并不爱自己的世界，还一直追求她讨厌的死亡。什么太过聪明的孩子，什么因为看的太多所以绝望，她才不管呢！

        她觉得他坏极了，因为自己要寻找生存的意义，所以就可以毫不在意地投身黑暗，堕落地去杀人，剥夺世界的美好，他自己都是个刽子手，还妄想看到好的东西，简直可笑极了。

        她可讨厌他了。

        她甚至和查尔斯讨论这个角色，认为作者简直可恶，写出这么一个让人讨厌的却又把一切厉害的事情都归到他身上的角色。

        查尔斯当时没有说什么，倒是琴让她继续看下去。于是她就看到了少年的蜕变。

        可以说是蜕变吧，友人的死去让他退出了黑暗，两年的洗白期作者并未深写，但她可以想象得到，他需要遭受多久的赎罪。

        这是他应得的，她想，他必须要为那些死去的生命赎罪。就算如此，难道赎罪就能免去那些痛苦了吗，太自欺欺人了。

        只是虽然她仍然不喜欢他，但也在心里稍稍原谅了他。

        青年真的变化很大，尤其在白道时，也不能说是白道，黄昏，原著是这么描述的。她那时尚不理解，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黄昏又算什么呢，不伦不类。

        不过按照设定，他们都是为了保护这个城市存在的，所以她并不讨厌黄昏，甚至隐约还有点喜欢。

        上面说到，青年在武装侦探社时，那种在maifa下刻意被压制的温柔就完全显露出来了。

        虽然他经常偷懒，但做的事的的确确是救人的好事，而且她能看出，他并非是捧着友人的余烬在向前走，或许有，但他也似乎在逐渐走向光明。

        她发觉自己突然有些看不清这个人了，他在mafia做的那些事就是让她很火大，但是现在这个，这个努力融入光，并且把他人推向河岸的这个人，实话实说，她很喜欢。

        所以她对此产生了很纠结的想法。而且为此感到痛苦。

        她问过查尔斯、也问过琴，她也查阅过日本的历史，以及对应上战时人们的心理会发生的变化，看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她也越理解对方幼时的心理。

        可她有什么资格呢？他手中的生命是血淋淋的，她有什么资格原谅呢？

        甚至有时候她在想，那个世界真的太畸形了，那些异能者们，是实实在在拥有“特权”的。这点在太宰治身上就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一般人犯他这样的罪，早就死了一万回，但他却洗白重来的机会，这何偿不是一种不公。

        明明有力量的人就更应该约束自己才对。

        但这和他们这些变种人好像又有相似之处。尤其那个万磁王。

        想到这一点后，她难受又纠结了很久。逃避是个好办法，正好有机会出去读书，于是她便去了哥谭高中。

        哥谭的世界让她看到了不同的世界。这里变种人很少，但mafia很多。

        而且这个地方两极分化的可怕，不仅仅是贫富差距，还有人心，她见过在苦痛中仍然保持善良的人，也看到了许多仗势而为的坏蛋，更甚至，有单纯为作恶而为恶的人——这种人在阿卡姆多的是。

        她终于明白，所谓环境的影响。

        在礼法“近乎”崩坏的哥谭，尚有像蝙蝠侠之流的英雄存在，维持秩序。但是在已经完全被“政府放弃”的横滨呢？

        她原来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建立港口mafia。在了解霓虹的侵略历史，知道因为无法拥有军队从而只能组建自卫队，而在横滨，这个职能只能由mafia承担时，她甚至厌恶这个mafia。

        可看到这样的哥谭，看到这里浑浑噩噩的人，看着被拥有力量的人而肆意屠杀的人们，看着这里的乱象，她突然明白了。

        正义并非是全然光明的。

        正义需要为生命服务。

        当鲜活且无辜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时，即使她再厌恶那些曾经为侵略者的人，也无法不承认，当一个人在自己的位置做了该做的事情时，并且是完全合理的时，那么他就是正义的。

        这个结论她得来的很痛苦，可越在哥谭呆的久，她就越明白这一点。

        何况，她也少了很多时间给她痛苦了。

        前面也说过，哥谭是个罪恶之都，枪-斗与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到来。

        在多次的成为唯一的幸存者后，她从一开始的被安慰变成了众矢之的。

        或者说，她成为了“扫把星”一类的人物。在时隔多年后，她又听到了“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样的话。而且这次更多、更急、甚至日夜缠着她。

        疏远、怀疑、不着痕迹的指桑骂槐、她日渐沉默。她没什么好辩解的，她也觉得这是自己的错。她只是痛苦于为什么她的能力再也不提升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这个问题，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为真正的废材变种人，可是，她看着自己的无能为力，看着身边的不管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死去的瞬间，好像自己也死去了。

        她有时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挂着他们的重量。

        她越来越沉默，也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渐渐失去控制。

        可那又如何呢？她真的很累，她好像没办法再爱这个世界了。

        她选择了她曾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去做的事。

        自杀。

        那天的海很蓝，也很漂亮，就像是塞浦路斯格雷科岬角的海一样，像水晶。

        她没有心情欣赏。倒在海里的时候，她回想着自己的一生。

        她想到了奥丽安娜，她会很失望吧，她再也没办法带着她的心愿一起去看这个世界了，也违背了她们之间的无论何时都要快乐的承诺。

        而后她又想到了查尔斯，想到了那双仿佛包容晴空的眼睛看着要求来哥谭上学的她叹气的模样。

        她还想到了琴、想到了旺达、想到了皮特罗、想到了前几天刚认识的一个叫迪克格雷森的男孩，还要许多许多。他们在她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最后，不知怎么的，她又忽然想起了太宰治。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在窒息来临时，她好像对对方的所作所为产生了共鸣一般。她甚至理解了对方为什么一直在追求死亡，为什么选择了黑暗阵营，为什么去做那些她至今还厌恶不及的事。

        可他强过她，他是在满目疮痍的世界里寻找生存的意义，并且最终选择了改变。而她呢，她是在看清这世界以及自己的无能为力后直接选择死亡。

        有点好笑，都这时候了，她忽然发觉自己竟然还有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直接等死不就好了吗？

        可一种自尾椎而起的战栗感传遍她的全身，那种感觉指引着她向上看去。

        光、海、仿佛通往天国的通路、以及、干净的世界。

        那一霎那，从实验室中出来的第一次看到天空的感觉充斥着她的心脏。

        眼泪混合着海水，反正都是咸的，这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她，她不想承认，她真的很爱，很爱这个世界、很爱那些鲜活至极的生命，幸存者的身份让她对那些死去的人无法不抱有愧疚，可对比这个，她更想活下去！

        如果一定要让她背负那些灵魂，那么有何不可？

        她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力量。

        当一个变种人没有死志时，那么她很难死亡，尤其她的变种能力还是那种异类。

        她跪坐在沙滩上，从天明到至暗，最后在幽幽的月光下，她趴下了身体，闭上眼睛，虔诚地亲吻着地面。

        那是她的毕生所爱。

        不过自此，太宰治成为了她最喜欢的角色——虽然对方是个不断追求死亡的笨蛋，但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们一样地爱着自己的世界。

        不过，虽然没什么可能，但她决定，如果她能碰到那个仍处于黑暗的太宰治，她就算死皮赖脸也要把他拽到阳光下。

        毕竟，他们这种人，是无法生活在黑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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