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旧梦（十一）
“那为何你去找过苍琴后，他便将平芮丢下了？”
树珃偏头，脸色有些不自然，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角，这才缓缓开口，“孔雀升高，必先举左。若她是修行仙人，我都不会自找麻烦地去找苍琴，可仙界我并未查到有这么一位仙子，为防苍琴铸成大错，我只能提前让他恢复仙识……至于离开平芮，是苍琴自己的选择。”
青竹眼角轻颤，所以说到底还是苍琴先放弃了愿意为他变成凡人的平芮。
“你又是如何确定平芮便是魔族孔雀的？”青竹看向树珃，语气也不是先前那样带着责备，而像是无力的清风一样小声，“行路爬高先举左脚的比比皆是，此举并非孔雀独有。”
“是并非孔雀独有，但便是习惯先举左脚之人也不可能事事都是其左，而我观察过平芮四年，无一次例外。”
青竹静默，没想到树珃也是个如此细心的仙人，确实即便是行走时习惯用左脚，但有些时候明明先抬右脚比较方便的话他们也是会随时变换的，可孔雀一族，生来便是先举左脚。
“他……可曾有过不舍？”
树珃眸光沉了几分，青竹所问的‘他’自然是指苍琴，他想苍琴定然是不舍的，只是再不舍也还是要放手。
“你可听说过魔族华韶？”
青竹点头，华韶不就是常青父亲吗，也还好常青常竹之名是青竹之后为两人所取，又有祺梅压制魔气，让得两人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怀疑过。
“华韶之妻本为仙人。”青竹愣住，华韶当年可是魔族大将，当时在魔界的地位便相当于树珃在仙界一样，但华韶妻子却是很少有其传闻，世人只知两人很是恩爱。她这边还处在震惊之中，树珃清凉的声音又不咸不淡地响起，“可她不顾仙魔之分，偏生要与华韶一起，被天帝关押后华韶只身一人到九重天，用自己半身修为才将失去仙力的谷节仙子带回枯荒之原。”
这事应该算是仙界污点，自是不可能有人传阅，青竹也是从未听说过，树珃当时与华韶齐名，想来这事发生时他或许就在现场。
“所以当年也是因为这个才让魔族大败的？”
树珃神色晃了晃，华韶再怎么说当年也是与树珃齐名，若非当时才舟不知所踪，华韶失去半身修为，想来仙界也不可能会这么顺利将魔界攻打下来。只是，华韶夫妻这事，青竹并不认为只是因为他们仙魔相爱，这事背后不可能无人推动。
“哼！”青竹轻嗤一声，嘴角弧度带着一丝嘲讽之意，“还好他放手了，平芮为他不惜使用禁术消除自身魔气，但就这一点，他这个懦夫便配不上。”
树珃扭头诧异地看向青竹，他还沉思在当年大战之事，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待缓好之后才看清青竹面色微愠，像是对苍琴极为不满。
“话也不可这样说。”树珃反驳道，“平芮本就为魔族，若苍琴不管不顾，她的身份早有被发现的一天，即便已为凡人，可还是改不了她是魔族的事实，届时你让苍琴如何做？”
“不管如何，心中之人便在身边，怎么也比他这样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要好。你怎确定华韶夫妻这个结局在他们心中不是美好，至少生能同床，死能同穴，不管在哪儿他们都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华韶夫妻战死，常青常竹流落在外逃亡，而后仙界便将注意力全都放在搜索藏在人界的魔族之人尤其是常青常竹身上，枯荒之原被浓雾笼罩也再无人可去，华韶二人的遗体也被锁在这浓雾之中，青竹可是听说华韶死前可都是抱着自己妻子的。
树珃愣住，连带着看向青竹的目光也变了变，“所以你便是接着领兵的名义来寻常青的。”
青竹倒也不怕被树珃看透自己的意图，起身在那堆浓雾面前转了转，而后转身俯视着坐在毯子上的树珃，眸光清明，毫不避讳的承认了。
“与常青相处的这几百年，我们几乎形影不离，我是不会相信他能做出屠杀整个清湖山的暴虐之举的。”
树珃轻叹一口气，左手撑着额头，沉声道，“可若你错了呢？”
“那我认栽。”青竹说的极为认真，末了还不忘再补上一句，“届时我定会倾尽全力将他擒住。”
“希望青竹仙子到时可别忘了此时说过的话。”
青竹环胸，又走近树珃，俯身在他头顶轻声说道，“不会。但……若我没错，又该当如何？”
树珃闻声抬头，恰巧对上青竹一双闪光的眸子，顿时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心底闪过，他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甚至于众多仙人的认知中，魔族都是罪孽深重的，常青是为魔族中人，如今又直接掌控枯荒之原，自然该除之而后快。
“很难回答吗？”青竹轻笑，直起身子，“我们忠心耿耿的树珃将军，你当真可以确定天帝的命令就一定是对的吗？”
原本青竹是没有怀疑到天帝身上的，可在听到树珃提及华韶夫妻之事后，她似是通透了一些。青竹相信若天帝当真想要阻止谷节与华韶在一起的话，可以有很多法子，可他偏生只是将人关了起来，这不明摆着是要将华韶引入九重天吗。
既然过往之事天帝已有不当行径，那青竹也有理由怀疑常青这里也有其推波助澜。
“树珃为青竹仙子副将，自是一切听命行事。”
青竹勾唇，似是对树珃这回答很是满意，这军队中武力值最强的树珃都松口了，那青竹只需证明清湖山之事与常青无关，这大战便有避免的可能了。
树珃却是在说完话后直接愣住，完全是脱口而出，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所动容。幼喜与树珃皆来自祥祎山，他们都是被天帝提拔上来，因为树珃修行极具天赋，后来在九重天也是无人能及，便被天帝安排在南天门，而幼喜则被送到钦华宫侍奉钦瑜仙君。
向来对天帝的命令，树珃是从未有过怀疑，树珃是极为崇敬天帝的，所以在他心中以负说的做的便一定是对的。
青竹又在浓雾前徘徊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对树珃道，“既然已经确定这浓雾中并无危险之物，这次便换我进去看看吧，对于这浓雾到底有多深我也是好奇的很。”
“我与你一起。”
树珃起身，却是又被青竹按了回去，他拧着眉头看向青竹。
“你在外面等着，不然我们都进去在里面遇险的话，连个知道的人儿都没有。”见树珃又想说些什么，青竹又道，“你放心，我会算着距离，若实在太长便会折回的。”
“不必折回。”青竹闻言疑惑地看着树珃，一时间搞不清他说这话是何意思，“一直朝前走，尽头便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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