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后巷
刘尚书家出不出事对外人可没有任何影响，但是他如果出事，那吏部尚书这个位置可就成个香饽饽。到时候五皇子党和十三皇子党势必争得头破血流。那时候波及的可就是整个朝堂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陆灵枫觉得自个儿怕是要见证历史了。
等刘翰禹离开，陆灵霆再度坐了下来，没一会儿场中就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陆灵枫百无聊赖左顾右盼，这一看就又让她发现个了不得的人。
是第一次看雾满月的戏时遇到的怪人。今天他和一群人挤在角落里，也是目光不离戏台。
他虽穿着寒酸，那通身气度可非常人能比。陆灵枫直觉这人背后有什么故事，不免对他来历越发好奇。
戏散场时天也黑了，陆灵枫也吃饱喝足了。陆灵尧应该是看出她对这戏不甚感兴趣，倒也没问她些诸如“你觉得这戏如何？”“雾满月这身段如何？”之类会让她为难的问题。
和陆灵尧在昌平楼前道了告辞，陆灵枫在流影的陪伴下沿着漆黑弯曲的小巷子散步消食。
不走光明大道，反而哪儿黑往哪儿钻——这已经是陆灵枫一向的饭后消食怪癖。对此流影早已习以为常。
两人都没想到这次还真让她钻出个秘密来。
这是昌平楼的后巷，白日里都很少有人经过，更别提这时分。
陆灵枫流影始终是习武之人，目力比常人可是好上太多的。
“前面有人。”流影提醒到。
“我知道。”陆灵枫赶忙拉着流影躲到一旁，并不觉得自己听人墙角有何可耻。
陆灵枫从来不是多管闲事好热闹的人，她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她看到了先前那个怪人。
好奇心害死猫，她实在是太想知道这怪人背后有什么秘密了。
“做一回小人就做一回吧。”
昌平楼朝着巷子的地方开了一扇小门，门庭上挂着两只灯笼，在漆黑夜色中泛着幽幽光芒。
那怪人站在灯笼落下的阴影里面朝着小门，似乎是正在等什么人。
只听那门“嘎吱”一声从里面被人打开。
来人先是伸出一把折扇，尔后“唰”地一下在怪人面前撑开。动作凌厉，根本是故意为之。
“王无月你说吧，死缠烂打究竟是想干什么？”
盛气凌人高不可攀。
是雾满月。
原来这怪人叫王无月。
陆灵枫倒是没想到他居然和雾满月认识，况且听这雾满月的口气，二人之间似乎还存在什么渊源。
王无月没有理他，只探头朝里面张望着。雾满月就势靠在门框上，故意挡住了他的视线。
“鹤哥哥呢？你让他出来见我！”王无月语气迫切，恨不能马上就能见到他口中的鹤哥哥。
“够了！”雾满月不耐烦的打断他“张鹤他不会出来见你的。”
作为多年的死对头，雾满月自然知晓他的软肋是什么，于是说起话来毫不留情处处都往最疼的地方戳“王无月，怎么你还以为你是当年那个角儿吗？你该清醒点了，也该明白你的处境了。”
“众叛亲离，千夫所指。”
“对了，你不知道吧。你的鹤哥哥，他在班主面前发过誓。他向班主保证，以后不会再为你写本子。他的剧本，现在只会是我来唱。”
王无月口中的那个鹤哥哥，应该是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雾满月的这些话句句诛心，不可谓是不毒。
陆灵枫突然有些心疼起这个王无月来。
似乎是相信那个叫张鹤的人不会这样对他，哪怕听了雾满月的话，王无月还是不肯死心。
“不可能的，鹤哥哥他不会这样对我。除非……除非你让他出来见我，让他当面亲口告诉我，否则我不会死心。”
已经厌倦了他的雾满月很想快些摆脱这个麻烦，不假思索道“好，明天这个时候我让他出来见你。”
复又感慨一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能再见张鹤一面，王无月很是高兴，回答时语气也微微上扬“好。明天这个时候不见不散。”
他这模样分明像个期待着能见一面思念已久的心上人的怀春少女。
陆灵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根本不敢深想，流影在这方面很是迟钝，倒是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掐着宫门落锁的点回了宫，进了破云殿才发觉气氛有些不对。
陆灵枫不爱瞎折腾破云殿的宫人，曾经特意嘱咐过他们做完自己的活儿就可以早些休息。
从前她回来迟些，只有她殿中还留着灯，其他人老早就歇下了。可是今天……整个破云殿灯火通明，实在是怪异得很。
进了正厅，但见张公公端着茶碗慢悠悠喝着，底下她殿中宫人挨个跪着大气也不敢出。
好一副喧宾夺主的做派！
“如此时候，不知公公大驾光临有何指教？”陆灵枫有些不快，自然也不可能好声好气地说话。
“哟，殿下回来啦。”张公公挤出一副笑脸，起身迎了过来。
乐心他们就像见到菩萨似的松了口气。
“你们都起来吧。”
路过他们身边时陆灵枫如此吩咐到。
张公公这个人精，见到陆灵枫这样还哪能不知她的用意。
连忙道歉“殿下，方才奴才奉命前来传召殿下，哪知到了这殿中发现您这宫人个个偷懒，主子未归就歇了。”
“所以……”陆灵枫转过身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公公便替我耍了主子的威风？”
此事可大可小，张公公可不想惹了什么是非。
“哎呦，奴才可不敢。”他连连否认“殿下您可言重了，破云殿是十七殿下的宫殿，奴才可不敢僭越。”
“只是这宫中规矩森严，他们行事不按尊卑，难免……奴才也是怕他们这些人日后出去无端给殿下惹了乱子。”
陆灵枫心下明了。
“公公一片好意，那倒是本殿下错怪张公公了。”巴掌打了，自然也该给个甜枣。
陆灵枫给了台阶，张公公哪有不下的道理。
张公公这才说明来意。
“殿下，皇上今夜棋兴大发，特命老奴来传殿下前往对弈呢。”
“对弈？”
凉凉月色，陆灵枫听从召唤去见皇帝。
或许是等得太久不见人来，皇帝手拿奏折批得热火朝天。
陆灵枫见状低声问了身边张公公“父皇正在忙，要不我改日再来？”
张公公什么也没说，只上前一步，朗声道“回陛下，十七殿下来了。”
皇帝立马停了手里动作，招呼她进去。
摆上棋盘，拿出棋子，遣退诸人。
棋盘上黑白棋子泾渭分明，一局下来陆灵枫惨败。
也并不是她有意讨好皇帝而故意让着他，实在是她学艺不精，棋这个东西向来令她头疼。
皇帝很久没这样畅快的与谁下过棋了，这次赢了陆灵枫他极为欢喜。
“枫儿，你输了。”他语中欢欣像个小儿。
“恭喜父皇，您赢了。”陆灵枫就坡下驴。
皇帝闻言，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反问一句“是我赢，还是皇帝赢？”
？？？这二者有区别吗？
面对这个捉摸不透的老父亲，陆灵枫浑身汗毛直竖。她就是来下个棋而已，并不想因为哪句话没说对掉脑袋。
是以谨慎道“都赢。”
皇帝脸色愈发阴沉“都赢？”
“之前我也叫老五和十三来下过棋，问了他们同一个问题。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回答的吗？”
陆灵枫老老实实摇摇头。
皇帝手拿棋子，漫不经心朝后一靠“老五说，是皇帝赢。”
“十三说，是父皇赢。”
“你说。”他目光落在陆灵枫身上，充满了审视“他们谁说的对？”
干嘛问她啊？她只是个无辜的路人啊。
“父皇您说谁对谁就对。您说的都对。”
皇帝怒极反笑“枫儿，你没有说实话。”
“儿臣说的就是实话。”
“实话？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肯定在想朕问你这个问题简直就是在刁难你。”
对对对，陆灵枫心中小人儿疯狂点头。
“你还在想，这明明是没有区别的问题。”
不错不错。
见陆灵枫不言不语，皇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话！”
“父皇英明。”陆灵枫秉持着夸人总没错的原则，对皇帝的一应问题都尽说好话。
皇帝悲哀的发现，自己似乎很容易被陆灵枫勾起怒火。意识到这点的他很快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他们的回答，对也不对。”
陆灵枫实在厌倦这种九曲十八弯的说话方式，可架不住说话的人是她爹，是皇帝啊。
“我们是既是君臣，也是父子。”先君臣后父子，这或许就是生在皇家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老五谋略不如十三，他说皇帝赢，赢的只是这个身份。”
“十三说父皇赢，这回答兼顾父亲与皇帝的身份，看似完美实则给人投机取巧之嫌。”
不得不说，父母都是了解自己的孩子的。然而皇帝这番解释在陆灵枫看来却是脑补过度。
“至于你。”皇帝道“你的回答和十三异曲同工，只不过你比他更不会掩藏自己的敷衍。”
行，又说中了。
皇帝语重心长“枫儿，我知道你自由惯了，可是你须得明白皇子这个身份是你一辈子也摆脱不了的。”
“以后说话做事还是得知道什么叫规矩。无论是在宫中，还是在宫外，都不可太过放肆失了体统。”
看来是谁在她父皇面前告了黑状。她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林书正的身影，可是转念一想林书正已经答应不再逼她上进，应该不会是他做的吧？
“还有，永远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但是该低头的时候也必须低头。”
陆灵枫直觉皇帝这话意有所指，想着日后行事还是谨慎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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