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鱼死网破
唐微霜稳住心绪，往前探去稍许，男人的面纱正巧擦过她的唇。
又轻又痒，唐微霜垂在身边的手指微蜷起来。
就在这一刻，她眸色忽沉，紧接着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顷刻间架在男人的脖子上。
唐微霜一手扶匕首，一手抓着男人的半边肩膀，在千绘夜震惊到五官乱飞的时候往后退了一步。她知道千绘夜修为极高，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道：“窟主，我胆子小，你动一下我难免会因为太害怕手抖，要是伤到你夫君可就不好了。”
千绘夜整张脸已经被气到扭曲，“原来你骗我！”
唐微霜微笑，“我之前就跟窟主说我惜命不想死，你想要我命在先，我骗你也不过分吧。”
千绘夜手指掐进掌心，战栗不止，“我提你做了副窟主，你的命本来已经保住了。”
“可保住我的还不够。”唐微霜悠悠叹气道，“我要是不救同门，我师父怕是要把我打死。”
千绘夜吊高的眼尾眯起，忽然大笑起来，“你真是健忘，你那些同门刚才被你喂下消魂丸。不出一个时辰，他们都会因为灵气外溢浑身血脉爆裂而亡，你何止是不救，还是你亲手把他们推上死路的。”
正在此时，她看到唐微霜忽然古怪一笑。
千绘夜隐约觉得不对劲，便听唐微霜道，“骗人这种事，有一次就有两次师兄师姐，出来吧。”
话音未落，只见本该在石室中五花大绑的青阳弟子轰然涌入。
卓桃夭走在最前面，见到里面的情形后说道：“解绳索废了些时间。”
千绘夜一脸“这什么情况有没有个人出来说明一下”，卓桃夭和陆登已经来到唐微霜身边，“师妹，演技不错啊。”
陆登：“要不是师姐跟我们说你是装的，我以为你真的弃明投暗了。”
就算千绘夜再迟钝，此时也反应过来，青阳这些弟子压根就没吃消魂丸。
唐微霜身体紧绷着，将手中的男人往身后带，“临时换成了助眠药，这个不难。”
当时她给卓桃夭喂药时朝对方眨了下眼睛，卓桃夭瞬间反应过来唐微霜怕是又有什么计划。等到她和红儿离开，卓桃夭叫醒大家，循着动静找过来。
幻境之外，君见寒扭过头，“片刻前我似乎听到有人说要杀了我这徒儿。”
白芷和谭舟夫同时语塞，脸上露出讪讪之色，“这都是误会。”
千绘夜的目光落在被唐微霜劫持的男人身上，语气冰冷锐利，“放开我夫君。”
“可以，解封幻境入口，送我们离开。”
唐微霜用了点劲儿，匕首尖下压，男人白到透出青色血管的皮肤立刻被挑破渗出一道伤口，红的刺眼。
千绘夜红唇微张，抬手制止，“别伤害他，我放你们走。”
在唐微霜要求下，千绘夜只敢远远跟着他们往出走。
唐微霜记得自己此次进幻境的任务，转身对卓桃夭道：“师姐，麻烦把顾可柔找出来。”
卓桃夭点头，与陆登去洞窟各处石室找人。
唐微霜背后靠着嶙峋的洞石，余光望向男人。透过面纱对方只露出一双眼，眼尾微翘，沾染浅浅笑意。温驯地仿佛一只被抱在怀里的小猫。
可惜了这双深情眼偏偏安在一个走尸身上。
唐微霜遥望着远处站立难安的千绘夜，心中盘算着待会要做的事。
等找到顾可柔，她会设法托住对方，让其他弟子先走。
只剩下她两人在幻境那一刻，她便当场将走尸的心脏捏碎，逼千绘夜现出真身——她身边的这个走尸是个陈年尸体，当初因为千绘夜将自己的心脏给了对方，才得以苟了这么些年。
想到这里，唐微霜微叹一声，千绘夜当真爱极这个走尸，否则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他人身上。
她今天便要棒打鸳鸯，还是打死的那种。
唐微霜的指尖攀上走尸微凸的脊梁，一路滑下，顺着凉而滑的皮肤往走尸后心方向探去——他的后心有一处黑黪黪的剑伤留下的血洞，千绘夜的心脏便放在那里。
为保证待会交手时一剑致命，她要提前确认好位置。
片刻后，唐微霜的嘴角逐渐凝固。
她没摸到那处伤口。
指尖在男人衣服下游移，几乎快把他嶙峋的肩胛骨戳出窟窿了，那个系统交代过的血洞还是没找见。
眼尾余光处，男人露出衣领的皮肤都被她抓红了。
唐微霜抬起头，再度对上走尸的眼。
什么情况啊这是？
此时走尸那对眼眸略微泛着亮色，压低声音朝她耳语，“道君舍不得停手么？”
唐微霜：“！！！”
他一个走尸凭什么会说话？！
唐微霜心头聚集起无数个问号，那些问号逐渐汇聚变成一个感叹号——
这他妈必然不是走尸！
那他是谁？他为什么要装走尸欺骗她感情。
真正的走尸在哪儿？那可是她实施计划的关键啊。
等等这说话的音色，还有这双眼睛，唐微霜再度抬眸望去。
突然间一束灵光刺破了她脑海中的疑团，她终于知道那阵从见面开始就挥之不去的怪异感从何而来了。
唐微霜嘴唇微张，“你？”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弄来的走尸会变成那个在鬼焰崖崖底和她共啃兔肉的男人？
她整个人都渗透着无人可诉说的震惊，只听师寂月一声淡哂，“看起来你很惊讶？”
“何止是惊讶，简直要惊吓死了。”唐微霜压着声，却能听出来里边被命运砸昏了头的无奈。
“我的惊讶也只多不少。”师寂月浅笑，语气透着平淡温和，“我只当今日进入窟内是一次寻常捉妖，没想到先被抹了脖子，又被当众调戏。”
唐微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放在人家领口里，一个激灵从里面迅疾抽出手。
原先只当自己是在摸走尸的话还不觉得，可知道那是活生生的人后，她的指尖忽然发了烫，方才滑腻柔软的感觉翻来滚去从指尖传到全身，尴尬震惊之下她竟一时间不知道将手放在哪里。
她不由心想：“刚才他为什么不开口呢？”
转眼又记起来，是自己不由分说上手拿匕首架人脖子上，对方要是开口了，她怕早被千绘夜杀成肉酱了。
唐微霜转眸看向千绘夜，只见对方似乎发现两人这边的变动，有些探究之意。
唐微霜的手再度搭上师寂月的肩，“你再配合我一下，不然千绘夜非得打过来。”
师寂月说，“大约晚了。”
话音未落，卓桃夭和陆登折返，两人之后跟着顾可柔，后者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陆登手中还抓着一个人，那人雪袍白衣，呆呆立在那里，眸眼望着虚空毫无神采。
唐微霜低低说了声，“靠。”
却见远处千绘夜勾着斜线的眸往上一挑，红唇长着，露出白惨惨的牙，她的眼神在师寂月和白衣男身上来回走了几趟，最后定在师寂月身上，表情行若将死。
搞什么，连连看啊这是。
陆登手里那个木头人与师寂月肖似七八分，发饰衣着却将身边的师寂月仿了十成，打眼一瞧真是与卸了面纱后的师寂月傻傻分不清楚。唐微霜忽然想起一件事——
按照剧情里对千绘夜的交代，据说她早年当妖时修为低微，经常被欺负。曾经有一次差点丧命在一头巨兽口下，当时恰好有一男修路过将那巨兽杀死，救下了她。
从此后她对那救她的男修念念不忘。
她自觉配不上救命恩人，但心里头实在喜欢，后来遇到一个形似恩人的男人，遇到她时男人恰好咽气，于是她便摘了自己的心，安在尸体上将那男人做成走尸。
一开始她只当走尸是替代品，可天长地久下的呵护与朝夕相对，有时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对走尸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了。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自己身边的师寂月应该就是千绘夜正儿八经的救命恩人。
也不知道千绘夜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反正要是换成她，她能当场尴尬到原地凿缝出逃。
唐微霜忽然间便理解了千绘夜此时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游离表情。
刺啦——
衣帛开裂的声音顷刻间荡平红炉窟。
唐微霜愕然回眸，看到陆登身边的走尸被一剑捅穿。剑尖从走尸前心露出，裹着一层血膜，唐微霜有过类似经历，立刻觉得小腹隐隐作痛。此刻那走尸仍然是一副木然的神情，他望着剑尖，嗓子里发出嘶嘶声。
似是不解。
抓着他的陆登回头，看着手握剑柄的顾可柔，“顾师妹，为什么？”
顾可柔抽回剑，咬唇道：“他是千绘夜的人，是我们的敌人。”片刻间她又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陆师兄，我是不是做错了？”
陆登见状赶忙道：“没，没有。”
卓桃夭冷哼一声，“陆登你三观跟着五官走了是么？本来押着走尸我们至少能全身而退，她这一剑是把我们彻底逼上绝路了。”
陆登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
直觉告诉他此刻不适合发言。
顾可柔脸色苍白，“对不起师姐，我刚才冲动了。”
她咬住牙齿，下沉的眼皮挡住所有情绪。谁让这个走尸刚才看到她坐在王座上的样子了呢？那时的她如入魔一般痴醉，下意识说了许多平时都不会说的话。而那些话，不能被她的同门知道。
反正这走尸不是什么好人，杀了就杀了，大不了几句话道歉了事。
卓桃夭憋得难受，却是转过脸不再说什么。唐微霜的目光落在顾可柔身上，露出点似有若无的笑，心道：“顾可柔这样子摆明心里有鬼，要是她知道幻境内发生的事都被七花照海镜全部投映给外边的同门，出去后她的表情该有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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