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对质

沈绍依然如昨日一般，颓然坐倒。微弱的烛光明明暗暗映在他脸侧，苏淼淼吃了一惊——那上面尽是血污。她从前只在电视剧里听闻那些残酷刑罚，于是便凑上前低声问韩述之：“你们对他动刑了？”

        “此案牵连甚广，他又拒不招供。虽为世家子弟，但大理寺也是无奈之下才出此对策。”萧绎便在他们身后跟着，韩述之甚至躲开了她的视线，没有望着她。

        她倒抽一口冷气，那交错的伤痕，耳边仿佛都能听到沈绍曾经惨烈的呼叫。

        萧绎虽跟在后头，不曾见到她表情，此刻却温声道：“别怕。好歹也是集贤院祭酒之子，大理寺也不敢动真格。”仿佛是在安慰她。

        韩述之垂眸不语，并不对萧绎的话作任何反驳。

        她小声对两人吩咐道：“你们先在此处候着，我先过去。”

        萧绎便与韩述之一同站在高墙的阴影下，见韩述之沉默地望着苏淼淼纤细单薄的背影，忽地开口：“她今日没有叨扰到韩大人吧？孤也是救友心切，才会让她去寻韩大人。”

        她走路姿势有点别扭，似乎要学那些大家闺秀一般娴雅地行步，可时而记得，时而又忘了，想小碎步跑起来，总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韩述之想起幼年时随爹娘到山中避暑，那儿池塘里养的小鸭子。

        他原想带一只回韩府里养，可爹爹却不同意，说他不务正业，心思不在课业上。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他并没有什么心爱之物，所以连养一只小鸭子都是奢侈。

        他想着那只池塘里游动的小鸭子，低声道：“不会。本就是韩某希望她来。”

        他不想称她作夫人，于是又再次回避了这个称呼。

        此时，苏淼淼蹲下身，瞧了瞧牢狱的栅栏，沈绍无力地抬起头来，见是她，苦笑道：“你来此处做什么？”

        “在下今日到此，是来救沈公子的。”她轻抬下巴，慧黠双眼直直望着沈绍。

        沈绍笑出了声，那笑声满是嘲讽之意：“你？凭什么救我？况且，沈某并不需要你来救。”

        “若在下说，我已知道真凶是谁，沈公子可信？”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沈绍望着远处站在阴影之下的韩述之，“刑部和大理寺是否相信我，才是最重要的。”

        苏淼淼弯起唇角，笑意澄澈明净：“沈公子方才已向在下透露出了真相。”

        沈绍不以为然，他沙哑的声音极其冷漠：“别在此耽误时间了。”他鼓起最后一口气，才喊了出声：“殿下，把你的人都带走。沈某不需要你们帮忙！”

        “沈公子说自己不需要人救。”她语气肯定，“那是因为，沈公子不是凶手。而且，你确信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知道凶手是谁，你在包庇他？”她试探着观察沈绍的脸色，只可惜诏狱光线太暗，她只能看到他脸色阴沉下来。苏淼淼更是笃定，知道自己说对了。

        “我听殿下说，你为人光明磊落，坦荡正直，以如此残忍手段害人性命的凶徒，你又怎会无缘无故地包庇他？因此，在下斗胆猜一猜，请沈公子告诉我说得是对还是错。”

        她起身，左右踱步，一点一点细细说来：“如沈公子这般的人，绝不会无端包庇杀人凶手。因此，你必定是与凶徒相识，甚至可能相交甚深。”

        她透过栅栏，凝视着沈绍脸上的血痕，一字一句道：“你不是包庇，你在保护他，为他拖延时间！”

        萧绎匆匆自王府赶来，还未曾听过她与韩述之一道想出的推论。此刻乍然一听，宛如石子落入水心，激起层层波澜。萧绎惊诧至极，不懂她是如何想到这其中关键的。

        只听她继续说道：“你既不认罪，却又不自证清白，分明是在拖延三法司的办案时间。为何要这么做？除了你在保护凶手，不欲三法司调查处真凶的身份之外，你还在为他争取时间。”

        “若我没猜错，凶手便是集贤院中的学子。凶手熟识书院环境，又同时识得包括你和三死者在内的四人，还选在学堂内行凶，只能说明这一点。”

        “这也就解释了你为何会保护他。那定不会是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她转头，神色得意，似是邀功，又像是要糖吃的小孩，“殿下，韩大人，只消派衙役彻查书院之中与沈绍熟识之人，便可知道真凶到底是谁！”

        沈绍起先神情晦暗，听到后头，却不自觉哈哈大笑起来：“荒唐！王爷开府，沈某不再担任伴读，近月才到集贤院中，又何谈什么熟识之人？”

        苏淼淼并未经历过真实的审讯，他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差点吓住了她。可韩述之默然地望着她，朝她微微一笑。

        她似是从那温柔笑意中得到了鼓舞，再次对自己的推断充满了信心：“没有明面上的交情，便查查私交，总会有蛛丝马迹的。你在保护他，保护那个书院里的凶手，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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