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像是一下子被抓住了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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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履合关掉取暖灯，擦着头发从水汽氤氲的浴室里走出来，发现客厅的灯被关了，整个家里被厚重的夜色覆盖着，安静得像是一个冰窖。

        简栖不在，万两也不在。

        他去万两的小窝边上看了看，遛狗绳也不在，于是明白过来，是简栖出门遛万两了。

        在晚上十点。

        宋履合站在原地无奈地吐出一口气，飞快揉搓几下毛巾把头发早早吹干，回卧室套了件休闲外套，出门去找人。

        简栖在跟他生气。

        从他试探性地问出“能不能不要孩子”之后，就像被碰到了逆鳞，回去的一路上都再没有说话。到家后他主动去做饭，摆好两菜一汤，正要去卧室叫人出来，门铃忽然响了。

        简栖踩着拖鞋从他面前目不斜视地掠过，拎回来一份麦当劳套餐，全然没有理会还系着围裙的自己，“扑通”一声关上了门。

        晚饭之后简栖收衣服回来，坐在沙发上叠衣服，万两趴在他脚边。宋履合看见想来帮忙，刚往人身边一坐，简栖就挪了窝，弯腰去摸万两的头，和狗说话都不和他说话。

        一直耗到快十点，宋履合像个透明人一样得不到任何回应，无奈先去洗了澡，等出来就这个情形。

        初春气温忽高忽低，夜深露重，宋履合快步走入电梯后想了想又折回去，给简栖拿了件外套，又打了个电话，但飞快就被拒接了。

        他望了屏幕数秒，无奈下楼，顺着前几天他们一起溜万两的路线找了一圈，可一路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周围渐渐地起了一点风，沙沙的林声此起彼伏地传入耳畔，他停下来，用力喘几口气，望着空无一人的过道，似有若无的焦躁包裹住了全身。

        而后他去小区各个门都问了一圈，从保安那里确认了，方才没什么人出去，才稍稍安了点心。

        等重新路过小区里的活动广场时，宋履合依稀听见了有什么动静，隐隐约约地传过来。活动广场很大，南边是健身器材和儿童区，对面是两道幽闭的连廊，被肆意生长的藤蔓缠绕着。

        简栖有点怕黑，方才找他时，没注意到这里。

        宋履合快步奔上前去，可一直走到走廊尽头都依旧不见人影，越发强烈的不安与紧张像团阴云笼罩着。

        或许，简栖已经回家了？

        他仰起头，转了个角度，努力看清自己家的那栋楼。忽然，身后响起一点点细微的脚步声，他猛地回头，意外地发现了万两，正乖乖地叼着牵狗绳，冲他摇尾巴。

        万两见到他以后，立马转了身，屁颠颠地朝着某个方向跑去。

        宋履合跟着它来到了儿童区的滑梯前，不由地怔了怔。

        这是一个组合滑梯，尺寸不小，平时会有很多小区里的小孩过来玩，非常受欢迎。之前散步时简栖还饶有兴趣地拉着他过来瞧了一眼，望着巨大的“成人禁止使用”警告牌满脸遗憾。

        等在滑梯里找到靠着栏杆睡着的简栖，宋履合悬了大半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扶着腰，好气又好笑。

        他悄悄上前，将带下来的外套披到简栖身上，而后就坐在滑梯一旁的台阶上，等了一会儿。

        夜风不止，天尽头的云层无声翻滚，月色时隐时现。万籁俱寂，耳边仅剩简栖熟睡时细密的呼吸。

        许久之后，宋履合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十一点，不早了。他轻手轻脚起身，靠近简栖，尝试着把人抱回家。

        简栖一贯的，看着睡得熟，实则一碰就醒。没等宋履合的手伸过来，他眉间就紧紧蹙起，闭着眼睛，又快又准地推开靠过来的黑影，下半张脸轻颤几下。

        “谁？”

        他睁开眼，短暂的茫然之后，眼前宋履合的脸慢慢清晰。

        “我。”

        简栖终于一点点恢复了意识，同时恢复的，还有对宋履合的不满。他恹恹地瞥了对方一眼，重新靠回滑梯的栏杆上。滑梯有个像小城堡似的结构，从圆窗望出去，正好是今晚的月亮。

        和好多好多年前一样的月亮。

        简栖回忆起很小的时候，上幼儿园，园里也有一个这样的滑梯，但开放次数很少。他和其他小孩一样渴望能去玩个痛快，终于有一次放学前，因为表现好被老师单独允许去玩，他在一众艳羡的目光中攀上滑梯，玩到精疲力尽，喘着气坐在上面等妈妈来接，可直到天黑，她都没来。

        究竟是什么原因简栖如今也忘了，可当老师收拾完东西出来，极度意外地望着他问“你妈妈还没来接你吗”时，他所有的快乐一扫而空。

        万两不声不响地贴过来，亲昵地舔了舔简栖的手，他陡然回神，重新看向等待着他的宋履合，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难以抑制的酸楚。

        等这一阵劲如潮水般退去，他才终于跳下滑梯，沉默地抱住了宋履合。

        抱住了这个，如今唯一一个，会在晚上来找他的人。

        回家之后简栖先去洗了个澡，十几分钟后穿着宽松柔软的睡衣钻回床上。宋履合戴着眼镜在看一本晦涩的专业书，昏黄的床头灯将他的脸部轮廓勾勒得清晰分明且性感。

        简栖特意躺到他身边，屏息等了等，又往他身边贴近一些，将下巴枕到他手臂上，晃了晃他并起的膝盖。

        “你还生气吗？”

        宋履合慢慢摘下眼镜，将书合上，放回床头柜。

        他早不生气了。

        不对，他根本就没有生气，只是找人找得着急了，被刚刚简栖那么一抱，早好了。

        “那就好。”

        简栖终于放心下来，小动作地翻了个身，后脑枕在他胸膛上，望着天花板。

        “我向你道歉，我不该不理你，也不该招呼不打一声就出去，还挂你电话，这些都是我的不对，不过，你能不能以后也不要再说，不要小孩这句话了。”

        宋履合的手摩挲着简栖的下巴，带着无尽复杂而浓重的情绪，轻轻应了一声。

        “嗯。”

        原本他只是想试探一个可能性，在处处都是死路的局面中找到一个出口。他不想让简栖知道他自己有生育障碍的实情，总觉得，还会有办法。可现在简栖已经因为这件事患上轻度焦虑，且不愿意吃药，他不认为单纯的心理咨询师介入能有多大的改善。

        一瞬间，宋履合甚至大胆地产生了将实情统统告诉简栖的念头，趁着现在简栖的焦虑症还不严重。

        可当他一句话已经冲到嗓子眼时，才猛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正紧张而兴奋地搏动着——

        宋履合像是一下子被抓住了命门。

        几秒后，简栖笑起来，用接近于蛊惑的声音说：“让我生个孩子，你来当爸爸，好不好？”

        宋履合感觉到下身再度膨胀起来，同时被唤醒的还有强烈的生物本能。他望着昏暗中简栖那张浓艳多情的脸，只看出了无尽的疯狂，倘若他此刻稍有不慎，对方就会毫不留情地转投他人，和另一个人赤身相缠。

        于是他陡然醒悟，本已准备好的措辞尽数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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