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们的缘份

水禾正在公司研究一个培训课件时，接到了佘伟恩的电话，说是让她周日把时间腾出来一起去y市，因为肖慕桐要结婚了，而结婚的对象竟然是当初的优质青年房医生，那个曾经悉心教导过水禾的人，至今她的手机里都还有他的联系方式。水禾叹缘份是个奇妙的东西，之前医院里一直有佘伟恩跟肖慕桐的传言，所有人包括佘伟恩的父亲还有白院长都是看好他们的，可是到最后“好姻缘”却成了“好兄妹”。

        他们这次回y是是自己开车回去的，虽然旅途花费的时间要多一些，但是沿路的风景却是好的，初冬里的阳光把这片山水染成了金色，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美。临近下午四点他们才到y市的家，水禾收拾房间，佘伟恩去楼下超市采买晚上的食材。

        在超市里他遇到了好久没有见到的肖明笙，还有他和安然的那个女儿，没有过多的寒暄，只是简短的问候，因为安然，他们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毫无芥蒂地相处。

        道别后佘伟恩回想刚刚见到的那个孩子，她长得跟安然很像，但是没有初见安然时的那种无忧无虑的甜美，想到自己的女儿小宝，他对那个孩子生出了些许怜悯，回过头望着他们已经走远的背影，第一次他对安然的早逝心生愧疚。

        回到家里，水禾正坐在窗前专注地作画，夕阳穿过玻璃倾洒在她的身上，那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就这样随意散落在粉白色的毛衣上，这个时候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美好，佘伟恩被眼前的美景迷住，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忘记了手上还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等水禾回过头时就看到他那副表情，一下就被逗的哈哈大笑起来，佘伟恩这才回过神来，手抵着唇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下，转而却调戏道：“我还以为什么时候家里来了位仙子呢，原来是佘太太啊！”

        水禾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继续画着，佘伟恩把东西放到厨房后，就来到水禾后面，他知道水禾喜欢画画，之前那间屋里所有的画都被他收到小楼那边了，自从搬来这间房子里后水禾就很少画了，屋里就只剩下小宝几个月大的一副画作。他看水禾寥寥几笔就画出了落日的韵味，欣赏了一会儿就回到厨房忙碌了起来。

        等到一副画画的差不多了，佘伟恩的饭也做好了，两个人用完饭后就出门散步去了，好久没有来江边了，水禾深呼了一口江风，满足地喟叹了一气，比起c市她仍然觉得这里的一切让她更喜欢。

        佘伟恩明白这里对水禾的意义，很久以前在水禾伤心时她都是喜欢到江边来走走的，似乎这条望不到尽头的江水可以带走她的悲伤。想到这里佘伟恩突然扳过水禾的身子，在夜的笼罩下动情地吻向了她，水禾抬起双手搭在佘伟恩的肩膀上也热情地回应着。

        一阵咳嗽声传来，两个相拥的人赶紧分开，转头就看到一旁憋笑的阳新，好久没有见到这小子，水禾上来就瞪了他一眼，紧接着走上前伸手一巴掌就拍在他的后脑勺上，阳新假装退让，笑着说道：“欸，我说邬水禾，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怎么一上来就这么暴力，我还没找你俩算账呢，你那老公当初可是答应我到心外罩着我的，结果好不容易等我转到那里他们告诉我他辞职了，我…”

        水禾懒得跟他多说，直接来一句：“那这么久了也没看到你在我这里抱怨呀！你这家伙，怎么还改不了偷看的怪毛病，这事你要是敢到处说，看我不灭了你！”说着两个人又疯闹到一块了。

        佘伟恩一旁看着这两个活宝也是很无奈。他其实是认识王教授的，他们有同时参与一个项目，有时闲聊时王教授也会在他面前“吐槽”他的两个学生，说到水禾时为了顾全他的面子也是表述的很含蓄。

        跟阳新分别后，他们在回小区的路上遇到了也是出来散步的肖主任，肖主任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当确认是佘伟恩后，便拉着他聊了很久，后来免不了又怂恿他过来y市，佘伟恩笑着拒绝。

        回到家里，水禾继续她那副画作，而佘伟恩满怀心事地来到书房里，从柜子的很里面搬出了一个放置了很久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有一些看起来很陈旧的纸张，还有一个跟当初曲敏落在车上的那个小挂件很像的物什。那挂件其实是一对，他这里的这个是挂件的一半，呈倒“鱼”状，而曲敏的那个是嘴朝上的，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圆，上面的字是“缘”，是他俩还是学生时一起出去玩，路过一个有名气的寺庙时买的，当时曲敏买来一人一半，说是“随缘”，确实是随缘，缘聚缘散也不过只是短短两三年的事。

        他从肖主任那里得知曲敏在他们离开y市没多久就查出了乳腺癌，已经住院好几个月了，那个专业能力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艳的女子，却在三十几岁的人生里逃不脱遗憾的结局。深深叹了口气，沉闷地瘫坐在地上，依然崭新的挂件在他手心里摩挲着，他从不质疑曲敏在所有认识的女人里是个特殊的存在，既是多年的知己也是最合拍的战友。他们经历了那个岁月里对医疗事业最深的热爱和最执着的追求，也是一路相互鼓励的同行者。他从来不是信命的人，但在这一刻他在心里祈求曲敏能顺利度过难关。

        第二天早上，佘伟恩早早起床就出去了，他离开时水禾还在睡梦中。来到曲敏住院的地方，肿瘤医院几个血红的大字很突兀的耸立着，没有人喜欢这几个字！

        好不容易才找到曲敏的病房，透过房门的玻璃看到已经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曲敏，在推门的那一刻，心情沉重的他硬是挤出一个笑，低沉地唤了声：“曲敏！”

        曲敏僵硬地转过头，愣愣地看着来人，一直以来比有些男人都还坚强的她，忽然就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带着梗咽的鼻音应道：“伟恩，你来了！”

        佘伟恩慢慢走到她面前，抬起手想安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手停在了半空缩了回去，随即开口道：“曲敏，别难过，要放宽心，还没到最后……”苍白的话语，说的连自己都不信，说到后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一时相顾无言，曲敏快速地抹了抹眼泪，抬头冲着佘伟恩一笑，用了最大的努力挤出一句：“伟恩，谢谢你能来，我很高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就这样走了，请带着我们的初衷好好干下去。这么多年我一直追逐着你的脚步，我也累了…现在不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了吗……”说到最后她已经涕不成声。佘伟恩忍着悲痛看了她几瞬，终于伸出左臂轻轻地把她拥在怀里，这时曲敏在他怀里便放肆地哭了起来。她的委屈他明白，她对事业的热爱他也明白，曾几何时他也认为他俩将会是一生的事业伴侣，但命运无常，最终他们只能是知己。

        离开医院，佘伟恩心情沉重地在路上走着，他找她的主治医生了解了她的病情，病势发展很快，结果很不乐观，他想：也许这应该他俩见的最后一面了吧。对于曲敏他是怜惜的，但生命的无常是谁都无法逃避的，除了遗憾他似乎也做不了什么，再一次他深深地感受到生命的弱小。

        回到家里，水禾还在睡，佘伟恩看着一脸红润的妻子，心里松快了许多，隔着被子他搂着她一起睡着了。当电话铃声响了好几回后，水禾终于睡眼惺忪地起身，看到一边穿戴好的佘伟恩，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唤了好几声才把他唤醒，看到满脸困意的佘伟恩，水禾奇怪道：“佘伟恩，你这是在搞啥，穿着衣服睡觉？你什么时候起床的？”

        听着妻子一连串的问题，佘伟恩捏了捏她柔软的脸蛋，不捏还好，一捏他就忍不住托着她的小脑袋吻了上去，大清早的这对夫妻就胡天海地地闹了好一会儿，等到电话再次响起，佘伟恩不耐地接通电话，肖慕桐甜甜的嗓音着急地说道：“佘伟恩，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我婚礼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开始了，还没看到你的影子！”

        佘伟恩这才想起当时答应慕桐要当她的亲友团，挂断电话，夫妻俩赶紧收拾一番就出门了。肖慕桐的婚礼很盛大，房医生作为新郎官看起来有些紧张，所以难免出了些无伤大雅的差错，直到结束新郎还是晕乎乎的，后来他们婚礼上的状态总被佘伟恩拿来调笑慕桐他们两口子。

        肿瘤医院里，曲敏经过一个冬的治疗，头发大把地掉落，她干脆把头发全部剃掉，就这么戴着一顶帽子，每天没有精神，不是躺在床上睡觉就是坐在床边出神地望着窗外，这间病房的视野很好，能看到楼下的人来人往，还有跟窗一般高的香樟树，这个季节正是抽叶芽的时候，窗子一开，香气就钻了进来，虽然对气味已经不大敏感了，但是还是可以感受到树叶的丝丝清香。

        这个医院里住的都是癌症病人，之前还有精神走动的时候，在花园那边的廊亭里认识了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小伙子很会拉大提琴，总是会在下午的时间来到这里拉好几个小时，每每曲敏就会来这里坐一会儿，小伙子的琴声深沉而饱含沧桑，跟他这个年龄很不相符，转而想到他的病她也能理解为什么会那样。但从上个月开始就再也没有看到他了，偶尔有些精神的时候她也会慢慢走到花园里，望着不远处的廊亭出神。她会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数着时间，数着还剩下的日子……她不喜欢黑，所以在她强烈的要求下护士才同意留灯，似乎这样做她可以被光亮包裹着，心就不会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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