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青阳宗

距离那一日的分别，已经过了两个月。
  余问道顺利破境金丹后便打算返回南冥仙城，为接下来的延年盛会做准备。
  届时，整个玄幽大陆的修士都会往南冥仙城里赶，他必不可能放弃这个卖货赚钱的好机会。
  于是他假惺惺地问奇凌湘：“真的不用我陪你回青阳宗么？”
  “你陪我回去做什么？”奇凌湘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严辞拒绝：“不用。”
  “嘿！”余问道看见奇凌湘怀疑的神色当即不乐意了，虽然自己只是礼节性问一嘴，巴不得他不同意：“你又在怀疑我什么？”
  “怀疑你不安好心，抱着我娘的大腿说要当干儿子！”
  “滚你大爷的！”余问道给了奇凌湘一脚：“好心当做驴肝肺！”
  “老子只是担心你回了青阳宗就出不来。”余问道跟奇凌湘扭打在一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再不出力，我就把你这个三东家踢出万象阁。”
  小四看着一日不打就浑身发痒的俩人，早已无话可说，熟练地将自己从奇凌湘腰间解下，找着机会飘离二人。
  “你敢把我踢出去，我就敢把这个入不敷出的破阁子买下来，再花钱雇你当伙计！”
  余问道挡住奇凌湘朝他脸上飞踹而来的脚：“哦，若是有胆子叫你哥也给你当伙计，老子分文不取替你鞍前马后！”
  提及原泽，二人纷纷停手。
  奇凌湘两日前曾给原泽发讯息，但到如今都没能收到回讯。
  他有些担忧：“我哥是在闭关还是有什么要事脱不开身？为何到现在还不给我回讯？”
  余问道想了想，宽慰道：“可能是被万象阁的事务绊住了，我回去帮他分担分担。”
  “打完了没？”小四看了看日头的高度，跳出来说：“打完了就走吧，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两人分道扬镳，一人向东前往青阳宗，一人往南回到南冥仙城。
  小四跟在奇凌湘身边，看他驾驶一叶扁舟越飞越慢，捅了捅他：“哎？前面湖畔金光闪闪的碑文是不是就写着‘南冥青阳宗’几个大字？”
  奇凌湘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嗯。”
  小四疑惑：“嗯？”
  “既然到了你还不下去，停在半空等什么？”小四在一叶扁舟的船头上蹿下跳、探头探脑：“等人出来迎接你？”
  他嘀嘀咕咕：“我也没看到有人啊。”
  青阳宗坐落在南冥州东北一带，面对积翠湖，背靠青阳山。
  奇凌湘离家出走至今已经四年了，宗门前后的绿水青山依旧，他却无端地感觉到了陌生。
  几年前的青阳宗对他来说，整日里阴云笼罩，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如今一看，不过一个正常的有些底蕴的宗门福祉罢了。
  他难得的没有同小四插科打诨，正色道：“我这是近乡情怯。”
  说罢，按下云头。
  偷偷摸摸地溜走，坦坦荡荡地回来。
  过了湖上九曲桥，来到一座箍金镶玉的高大牌坊，左右写着：积翠湖畔白云穴，青阳山前道人家。
  “真是气派！”小四环顾一番簇拥的奇花异草感叹道：“看起来比流云剑门富贵多了。”
  奇凌湘轻哼一声不置可否，掐诀施法，眨眼间换了行头。
  就在这时，牌坊里面传来动静，防护阵法的光膜像水波一样漾开，走出两名青阳宗的弟子。
  “少主！”两人对奇凌湘行礼。
  奇凌湘双手背在身后，冷淡地应了一声：“嗯。”
  得到回应，两名弟子恭敬地替奇凌湘打开传送阵。
  奇凌湘抬脚走进去，空间转换，来到了自己的春江别院。
  “少主！”
  春江别院门前把守了两个陌生的面孔，修为都在元婴境。
  只是做个守卫，如何用得着两个元婴境的修士？明显就是奇儒海派来看守他的。
  奇凌湘脚步一顿，沉着脸色：“马上离开这里！”
  “属下奉宗主之命把守春江别院，只能斗胆忤逆少主了。”元婴境修士不卑不亢地回话：“若少主决定踏入院中，没有宗主的命令，不得外出。”
  从一开始就默默观察的小四出声：“啊？进去就出不来了？又被余问道那个乌鸦嘴给说中了！”
  “要不，我们走？”
  奇凌湘有些犹豫，他回来主要是想看看三叔的情况，现在没有见到人，叫他如何能放心？
  守卫看奇凌湘面有迟疑，打断他的顾虑：“就算少主不进春江别院，也无法离开青阳宗。”
  他话音刚落，一直躲在暗处的人现出身形。
  “奇长青？”
  来人没有回奇凌湘的问话，只沉默着向他微微躬身行礼。
  “你怎么了？”奇凌湘看见奇长青空荡荡的左臂，心下一惊，揪住他的衣领强迫他抬起头来。
  仅仅四年不见，奇长青却像瞬间老了几十岁，面容憔悴，头发斑白。
  他触及奇凌湘的目光后率先移开视线，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罪人奇长青背叛宗主，说了不该说的话，动了不该动的人，但宗主念及他多年来的效力，仅仅取了他一副嗓子和一条胳膊。”守卫替哑了的奇长青回答：“再让他戴罪立功，护卫少主左右。”

  奇凌湘甩开手，压抑着胸中的怒气：“谁也不许跟进来！”
  他踏进别院，三步并作两步走，忧心忡忡地直奔奇无碍住的地方而去。
  “奇凌湘？”被守卫的话震傻眼的小四听到了奇凌湘压抑的哭声，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奇儒海！你这个……”奇凌湘一边走一边哭，在外面假装的冷情全数崩溃：“你这个！”
  他想骂，大骂一场，却没能找到合适的词来指责自己的父亲，怒气不能抒发，冲上头顶，憋得他满脸通红：“奇儒海！”
  春江别院很安静，没了四年前的喧闹。
  往来洒扫的侍者不见了，豢养的灵犬不见了，画廊上养着的各色鸣天雀也不见了……冷清得像是一个监狱。
  小四显然也能察觉到院内院外的天差地别，不再询问，默默陪着难受的奇凌湘，快速穿过七扭八拐的小道，来到一个小院子。
  小院子里有一个身影在缓慢地侍弄着花花草草。
  奇凌湘看到他后冷静了不少：“三叔！”
  奇无碍听见声音，回过头，看到奇凌湘，眼眶瞬间湿润：“少主！”
  “三叔！”奇凌湘飞奔过去扶起老人：“三叔，我回来了。”
  奇无碍仔细打量一番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些的少年，又是欣慰又是遗憾，许多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只剩一句：“你不该回来的。”
  既然走了，就不要再回到这里了。
  “雨山师兄说你身体不适，”奇凌湘上下扫视奇无碍：“三叔，你伤哪儿了？”
  奇无碍欲言又止，叹息一声。
  “你的修为……”奇凌湘输入奇无碍体内的灵力畅通无阻地进去，又完好无损地出来：“你的修为怎么……没有了？”
  奇凌湘眼泪止不住地流：“对不起！”
  “三叔，对不起。”
  “我以为他不会为难你……”
  奇凌湘以为这次出走被抓到，大不了还像以往那般被罚去炼魂塔关上几年。
  谁知奇儒海竟然会迁怒到奇无碍的身上，废了他的修为，气海重伤，再也不能修炼。
  “少主不必自责。”奇无碍擦掉奇凌湘的眼泪：“老奴的修为本就不高，有与没有，差别不大，不必为我感到痛惜。”
  “宗主虽然废掉我的修为，但却没有薄待于我。”奇无碍笑着说：“每日都有灵丹仙草供着，老奴还能活个几十年，还能一直服侍少主，看着你娶妻生子。”
  小四看着爷孙两个，总算体会到了奇无碍的耐心和奇凌湘的“娇气”，从来没见过像他那么能哭的。
  安慰了好一会儿，奇凌湘才算是止住了眼泪。
  两人坐着说了各自几年发生的趣事。
  “听少主这么说，青芜公子是个可靠的兄长。”奇无碍轻捋胡须：“你跟在他身边，老奴也可放心了。”
  “等有机会我让三叔与我哥见上一面。”
  “如此甚好。”奇无碍看奇凌湘情绪稳定后提醒他一句：“不知少主回宗时可有去拜见夫人？”
  “未曾。”奇凌湘有些迟疑：“母亲她……还好么？”
  奇无碍没说好与不好：“多年未见，少主还是去看看夫人吧。”
  “不知少主今后作何打算？”奇无碍又问：“是留在宗内还是……”
  “留在宗内。”奇凌湘说：“但在这之前，我还要去一趟南冥仙城，再见我哥一面。”
  “少主心有打算便好。”
  其实奇凌湘回南冥仙城不止是想见原泽一面，还想着当面跟奇儒海摊开来谈一谈某些事情，他不想再一味地逃避了。
  告别奇无碍，奇凌湘朝院门口走去，想到紫云阁看给师希光请安。
  “你放心。”小四对着情绪不高的奇凌湘说：“只要你想，小爷就能施展剑意带你逃出青阳宗，若是不行，我先跑，跑出去给原泽送信，让他来救你。”
  “这次不用跑，我有把握能出去。”奇凌湘说完刚好走到院门。
  守卫拦住了他，车轱辘就一句话：“没有宗主的命令，不得外出，少主请回吧。”
  “本少主打算先去拜见母亲，再去南冥仙城找父亲，参加延年盛会，为宗门争光后同他一起回到青阳宗。”奇凌湘说：“我就等在这儿，你现在就给我父亲传讯，请他示下。”
  说来也是讽刺，奇儒海可以和好友、盟友、下属、甚至无关紧要的外人用传音法器通讯，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和自己的儿子通讯。
  修士之间用传音法器通讯的前提是各自保留彼此的法器印记。
  奇凌湘没有奇儒海的传音印记，也没有师希光的传音印记。
  他传音法器上保留的印记只有三个人的：原泽、余问道、奇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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