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决裂

“跪下！”
  奇凌湘走到紫云阁，身后跟着奇长青。甫一进门，就听到师希光大喝一声。
  他觉得不是在跟他说话，所以没有理会。
  “母亲……”
  “我让你跪下！”没曾想师希光还真的是在跟他说话：“奇凌湘！”
  奇凌湘心头一震，依言跪下了。
  “过来！”师希光又说：“靠近一点儿。”
  奇凌湘在这凝重的氛围里不敢站起来，只能忍着屈辱，跪行到师希光跟前。
  他仿佛能感觉到门外奇长青如有实质的目光，也能想象到他的神情是如何的轻蔑。
  委屈、愤怒、不解，一起交织在奇凌湘的心口，把快要脱眶而出的眼泪又蒸腾散去。
  他不敢在父母跟前哭诉，不管他年岁几何。
  因为他的眼泪非但不能引起他们的慈爱和关怀，还会激发他们的不满，指责他没有半分少主该有的样子。
  啪——
  “你这个逆子！”
  奇凌湘沉默地受了这一巴掌，不动声色地将腰间的小四按住，通过神识喝止：“不要冲动。我没事。”
  “她凭什么这么折辱你！”小四愤愤不平。
  早该习惯了。奇凌湘在心里忍不住地想：但我为何还是会觉得屈辱？
  “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
  “映渊愚钝，还请母亲示下。”奇凌湘叩头在地。
  “你错在受了这么多年的教导还天真无知，懦弱仁慈！”
  “我问你！”师希光死死盯住奇凌湘：“那个小野种为什么还没有死？”
  听到这个称呼，奇凌湘当即感到一股血气涌上心头，忍无可忍，第一次反驳师希光：“他是我哥！”
  “混账玩意！”师希光一脚踹翻他：“你跟谁称兄道弟？”
  “你也是那贱婢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成？”
  师希光没有想到，自己之前派奇长青去焚心原刺杀不成，东窗事发后被奇儒海软禁警告就算了，现在连她的儿子也不站在自己这边。
  “你以为没有我，光凭你自己这德性，能坐稳青阳宗少主之位？”
  “我凭什么不行！”有了一次反抗，接下来就的话就能更轻易地说出口了，况且这也是奇凌湘埋在心底许多年的话：“这些年除了打骂你们教过我什么？我有今日，哪一点儿不是靠自己练出来的。”
  “既然你们没有教过我，又凭什么管我！”
  “哼——”
  师希光冷笑一声，看着奇凌湘歇斯底里的癫狂模样，心里的怒火反而平静了下来：“凭什么管你？”
  “就凭你是我生的。”
  师希光近乎嘲弄地看着奇凌湘：“没有我，你什么也不是。”
  奇凌湘被她说愣了，宛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师希光的眼神让他彻底心灰意冷，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母亲看儿子的眼神吧？
  这是主人看低级灵宠的眼神……
  于是奇凌湘不再对她抱有希望，回敬她：“是吗？”
  “你只是动了奇儒海儿子的一根寒毛，奇长青这个爪牙就被斩断，你自己也被软禁。”
  “你猜若是没有我，他会对你怎么样？”
  奇凌湘不再留有情面，说出的话刺伤别人也刺伤自己  ：“你该庆幸自己的儿子是青阳宗少主。”
  师希光面色铁青：“放肆！”
  奇凌湘抒发胸意之后觉得无比畅快，不顾师希光的面沉如水，转身离开紫云阁，留下一句：“没有我，你才什么都不是！”
  “奇凌湘……”
  小四担心地看着他像发了疯一般架着一叶扁舟离开青阳山前往南冥仙城，把奇长青远远地甩在身后。
  之前那个元婴境守卫已经请示过奇儒海，同意他前来参加延年盛会，但必须让奇长青跟着他。
  “放心。”奇凌湘敷衍地安慰小四：“我没事，前方还有一个人，等着跟我决裂！”
  某一处不见天日的地宫深处，一口大鼎里燃烧着熊熊蓝焰，上方挂着一具白骨。
  白骨之上附着飘渺的魂影，依稀可以分辨出那是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底下的九幽炼魂火烧得他神魂欲裂，却又堪堪吊着一丝生机，让他不至于魂飞魄散。
  这是对他来说是痛不欲生的折磨，跟在十八层地狱受苦没有两样。
  突然，地宫的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完全蒙着脸的黑衣人。
  黑衣人熟练地避开机关，来到白骨面前。
  幽魂听见他用失真的声音对自己说：“离开这里，去你想去的地方，你不应该死在这里。我们都不应该死在这里……”
  与此同时的槐树坡，原泽把妇女带进裴殊的家里。
  那名昏迷的瘦子还没有醒。
  裴殊也没管他，他还要悉心照料不舒服的吕小珠。
  看到原泽带了个人进来，他终于分了个眼神：“四婶这是怎么了？”
  同为一条村的人，裴殊认识妇女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原泽说：“她被幻阵迷了心智，我把她劈晕了。”
  说着，他把这两个大人捆住：“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们待在屋里，我去外面看看。”

  “仙人！”裴殊站起来追了两步，叫住原泽。
  原泽看他担忧的神色，安慰说：“不用担心，我已布下结界，失控的村民闯不进来，你们安心待着便是。”
  裴殊点头：“仙人也要多加小心。”
  “会的。”原泽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外走去。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村子里已经有人死了。
  原本还在争吵的人皆动起了真格，不是刀斧相加，就是棍棒相向，手无寸铁的干脆动手动口撕咬起来。
  他们像是野兽一般，打红了双眼，完全失去理智，充满了戾气，心里只剩下杀意。
  但原泽的眼里能看到更多，灰色的戾气从他们的七窍中溢出，钻入地下，不见了踪影。
  他无法对这些人的生死视而不见，只能闪躲着，一个个把他们敲晕，关起来。
  敲晕凡人无须动用灵力，但也更加耗时。
  原泽走过二十来户人家，时间来到了晚上。
  他体内的灵元在这段时间里补充了很多，自然想着继续往下走，看看从哪里可以破阵而出。
  他的所做所为自然也落在了妖流鲅眼里。他不屑地笑了一声：“以为这样做他们就不用死了？天真！”
  他一招手，一个鬼面人凑了上来，正是先前杀死吕维荻的那一个。
  “大人放心，属下已让人准备好了，您一声令下，即可杀进去。”
  妖流鲅满意地点头：“你小子很会办事，去吧，此次槐树坡收集来的戾气，分你三成。”
  “多谢大人！”
  原泽并不知道，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玉昆仙京的黑衣人手起刀落，将那些被劈晕的村民给碎尸万段了。
  幽深的天上挂着一轮峨眉月，这些稀薄的月光足以让原泽视如白昼。
  因此，他也看到了前方肆意屠杀村民的剑修。
  那人的身影是如此的熟悉，自上次明珠城分别，原泽已有好几年不曾见过他。
  “师父？”
  剑修听见身后的响动，暂停手中的动静，回头看他。
  “你来了。”
  原泽看清了他的脸，是许奕无疑。
  只是许奕脸上没了温润，反而充满了狠意和疯狂。
  原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师父，你为何要杀这些凡人？”
  他以为许奕会说这些村民已经没救了，只能杀了了事。
  但他却说：“凡人杀了便杀了，还需要什么理由？”
  “徒弟，你不打算过来帮为师么？”
  原泽心下一凛，左手提剑，走近许奕：“徒儿自当谨遵师命。”
  趁着许奕再行杀戮的时候，原泽手中的剑刺出地无比快，从来没有那么快过，百炼剑爆发出来的白色剑气，令月光失色。
  “徒弟……”
  原泽没给许奕开口的机会，手上的剑一用力，彻底断了他的气息。
  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慢慢地吐满血迹，心里抽着疼，剑也扔了，控制不住自己接住那具往后倒的身躯。
  “师父……”
  原泽跌坐在地，抱着尸体喃喃出声，闭眼不敢去看。
  妖流鲅看到此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他看着原泽失魂落魄的模样感觉不到一丝预想中的快意：“大义灭亲，不愧是正道子弟……”
  “不愧是你们！”他的语气充满怨恨和讽刺，像是在骂原泽，又像是在骂其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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