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嫁对了人
下午未时时分，凌素在醉香居找到了俞芊芊。
她走近后，笑得无奈又宠溺——第一次见有人离家出走还穿着一身华丽醒目的衣裳，背着一看就装满贵重物品的包袱，还大摇大摆坐在醉香居里吃烤鸭。
“意姐姐，”俞芊芊明显一愣，连忙用巾怕擦了擦嘴唇，指着桌上还剩的半只烤鸭，问道，“刚出炉的烤鸭，味道可香了，你吃吗？”
她正是靠这股香味才找到了这里。同为吃货，她当然点了点头，坐下，挑了一块肉，入口之前说道，“胆子不小，还敢离家出走了？”
“那我是真的不想嫁给……”俞芊芊吃完嘴里的肉，吞吞吐吐说着。
凌素吞咽完，才慢条理斯调侃道，“所以这么光明正大离家出走？估计他们都想不到你这个吃货正在这里吃烤鸭呢。”她又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意姐姐，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俞芊芊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凭吃货的直觉？她故作神秘一笑，“自然是我的聪明才智。”
“意姐姐，你真厉害。”俞芊芊崇拜地笑着，又瞬间垮了垮小脸，沮丧道，“那你会把我抓回去吗？”
凌素略带严肃地看向她，转而问道，“你说你已有意中人，这事是怎么回事？”
“是真的！”俞芊芊的双眸立刻亮了起来，想到那位谦谦公子，露出一抹害羞，慢慢道，“他真的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的人，谦谦君子，端方如玉。”
“那人在何时何地遇到的？你可知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家中几口人？可有婚配？”她一连串的问话把芊芊问住了。
“我尚不知。”她耷拉着脑袋，摇了摇头道，“但是，我们约好这个月底在武圣庙相见的，我知道，他一定会来。”
“今天？”凌素问。
她点了点头，“就是今天，再过半个时辰。”
看俞芊芊娇羞的面容，是少女倾慕心动的模样，大抵是非要等到那个人不可，哪怕是空等一场，也要试试看。
于是，凌素决定陪她一起等，然后问道，“你和他是怎么相遇的？”
“我和他……”俞芊芊将两人的故事细细说来。
半个月前，俞芊芊来到城内的武圣庙游玩，听闻附近坊市有一家闻名遐迩的馄饨面很好吃，于是决定先去尝一口。她去店里的时候，那位公子已经落座，两人相视一眼，她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地瞧着外人，故而害羞地低下了头。
两人相隔一个座位的距离，俞芊芊对面是随行的丫鬟绿桃，而那位公子是单人独坐。他们中间，就隔着绿桃。绿桃眼观鼻鼻观心地发现，自家小姐脸红了，再回头看到一位俊朗的公子，立刻会意。
她故意压低着肩膀，让小姐的目光能够看向对面的公子，但被小姐呵斥了一句，就恢复正常。
俞芊芊哪会一直光明正大地打量呢？猝不及防的第一眼是惊讶，第二眼便是刻意靠近还被人逮个正着，那人还对着她温柔地笑了一下……她哪还敢再看第三眼呢？小姑娘家羞得很。
“我这算是对他一见钟情吧？”俞芊芊说着，心里甜丝丝的，又道，“后来，他先走了，我心里有一点失落，去武圣庙逛了一会，又遇见了他。”
“意姐姐，你可记得前阵子闹得很凶的杀人案？死前遭受非人的折磨和逼供、全家被人灭口的案子？”见她点了点头，俞芊芊又道，“据说是被关押在刑部大牢的嫌疑犯逃出来了，就藏在武圣庙，皇城司的人过来抓捕，场面一下子很混乱……”
那嫌疑犯从武圣庙逃走之际，皇城司立刻追赶，人群又是一片混乱和惊慌，但那皇城司的人办案全然不顾百姓死活，推搡之间，俞芊芊还正在吃着热乎乎的花糕，一个不小心，被人挤到汴河旁，差点掉下去。
这时，那公子忽然出现在她身后，颇有礼仪地用手臂架住她的肩膀，手掌刻意张开，未曾碰触到她的身体，待她稳妥地站定后，他才放下手，话语如风。
“在下失礼，姑娘可无碍？”
“无碍。”俞芊芊呆呆地转身，手里还拿着啃了一半的花糕，待看清眼前的公子，他连忙回过头去，将花糕塞到丫鬟手中，再掏出手帕擦干净嘴唇。
拾掇完，她这才慢悠悠转身，礼貌地道谢，“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两人相视一笑，相谈甚欢，竟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是他救了我，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的样子，少年郎意气风发，温文尔雅，芝兰玉树，而他举手投足又是那般温柔谦和，特别是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神温柔，如沐春风。”
“你呀，是春心骀荡了。”凌素又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却莫名觉得她描绘的这位公子，有点熟悉？
凌素看着她，又认真道，“那人虚无缥缈，不过和你见过一面，救过你，你们相谈甚欢，仅此而已。芊芊，若他今天未出现，你当如何呢？”
“那我便……认命。”
“你可知道，你逃婚抗旨的后果？”凌素看着她，知道她或许想不通里面的关联，晓之以理道，“你和太子乃圣上赐婚，你逃婚抗旨，想必全家人都会有事。”
“可，可这是我一人所为，是我一人逃走的，若有罪责，圣上要怪罪，我一力承担。”她说得信誓旦旦，认认真真。
“芊芊，并非那么简单，圣上若要怪罪，我们所有人都逃不了。”凌素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轻声又道，“这人世间，本就太多无奈。”
“就像你和信王殿下那样吗？”
俞芊芊问及傅景曜，见凌素沉默不语，又想到不久前听来的市井传言，想着还是得告诉意姐姐，于是说道，“外界有很多不好的传闻，说二皇子……不，信王殿下想借由温家的势力，除掉太子殿下。”
“传闻不可信，一个是皇后娘娘的侄女，一个是二皇子殿下，乃天作之合，圣上赐婚，无可厚非。”
“你这么信任他吗？意姐姐。”俞芊芊好奇地问着。
“是，我信任他就够了。”
更何况，这世间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愿以偿的。
“意姐姐，若我没有遇见那位公子便也罢，可那位公子留在了我心中，忘之不却，思之如狂，我……我……”
“我明白，我会陪你等他。”凌素看着她，微微一笑，然后又调笑道，“只不过，你下次可张点心眼，要离家出走，至少换一身衣服，别穿着这么引人注目。”
“我知道啦，意姐姐。”俞芊芊吐了吐舌头，勾着她的手臂挽了过来。两人说笑间，将那只烤鸭快速解决了。
最后，俞芊芊并没有等到那位公子，她失魂落魄地被凌素牵回俞府。俞裴之一看到她就开口大骂，可还没骂几句，就见宝贝女儿哭得稀里哗啦，又是一阵心疼不已。全家人都陪着一起哄。
等俞芊芊哭完，彻底发泄之后，她跪下认错，答应嫁给太子，不会再任性了。
见此，俞长尤把俞裴之单独拉到一旁训话，“我们是看着芊芊长大的，她被保护得太好太好，实在不懂人世间险恶，这以后成了太子妃，进了宫，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情。你啊，凡事上点心，别以为成了国舅爷就万事大吉，这或许……才是个开端。”
“我明白了，大哥，芊芊那里我会去说的，宫里面我也会帮她打点好，你就别太操心了。”俞裴之面上笑嘻嘻的，心里却觉得大哥这是明明白白在嫉妒自己当了国舅爷！
大哥总说他没什么能力，这辈子就这么碌碌无为在他手底下做个负责统计、发放京畿兵器的支移长吏，这下可不得打脸了？他成了国舅爷的话，圣上可不得封他个爵位或者太师？
他心里喜滋滋地想着，等到俞芊芊出嫁的那天，那道封赏的圣旨也到了。只是那道封赏的圣旨，令他心底凉飕飕的。
没有升官加爵，只是赏了田地和黄金？
听着别人的道贺，他还得笑脸迎人，殊不知别人暗地里都在嘲笑，由此可见，太子和信王殿下在圣上心中的分量，高下立见。
俞芊芊上了喜轿，队伍进入御街一路前往皇宫，入宣德门，直往东宫而去。她一路上听着喜悦声，心里酸涩又凄凉。
进了皇宫，就真的没有回头路，要过上没有自由的生活，真的甘心吗？
可不甘心又能如何？那位公子终究没有出现，就算出现了，他会愿意带着她私奔吗？
这一路并不长，她心里一直想着那位公子，一见钟情却是有缘无分。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入了东宫，俞芊芊由人牵着下花轿，脚步沉重而无奈，却是认命般，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按照六礼之仪，在行拜天地之时，她隐约感觉到身侧人的身上传来一股好闻的清香，但她只能看着红盖头下的景象——那人干净的黑靴。
或许，正如意姐姐所说，太子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紧张和惶恐。
仪式结束后，她被人带进了寝殿。等了许久，肚子都快饿扁了，屋外才传来一阵声响，有人推门而入，脚步声很轻，好似怕吓着她。
是太子来了。俞芊芊这么想着，立刻坐正，端正姿态。
这场圣上赐婚，傅景容婉拒过三次，但都被父皇严词呵斥回了。父皇不喜他，这是他从小到大就知道的事实。
虽说是陌生的人，虽说并非情投意合，而是一场乱点鸳鸯谱，可到底已经结成良缘，他定会好好待她。
“娘子，久等了。”
这一声不轻不重，却叫俞芊芊激动得快要落泪了。
待她的红盖头揭开，他入眼所及的新娘子生得极美，天真烂漫，那双剔透的眼睛微微泛红，像是快要哭了，柔弱无助而惹人怜爱。
但最叫他失了心魂的，还是她左侧眉尾那一颗若有若无的黑痣。
“是你？”
两人惊喜地异口同声，先是一愣，继而又笑了起来。
原来，太子就是俞芊芊心仪的那位公子；原来，太子一见钟情的意中人正是眼前这位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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