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part39

        也许是黑暗之神又在暗中对我滋生了不满，我的脑子里涌上了一阵晕眩感，像是有人给我眼皮里扔了无数个照明小光球。现在我能和之前那只霍力克小可爱同感了，我甚至觉得它过于善良了——如果我是克里斯镇上的恶魔，我要做的第一件事绝对是解决掉冲我扔光球的小跳蚤。

        我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狠狠揉了揉眼睛，光点和晕眩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我麻木的钝痛，我的头像是被谁按着一下一下往墙上撞。也许我高兴地太早了，我命中注定变成一团糊在墙上的肉酱。

        万事总有两面，我试图让自己开心一下。我的爆炸属于能量冲击，亚瑟离我这么近，绝对无法逃开，四舍五入也算是被我拉着殉情。我其实不明白为什么我觉得这是好事，也许是出于习惯，也许是黑暗之神在拿取献祭的时候太过随意，给我留下了一些残余的情感。

        这听上去有点糟糕，但我感觉还好。

        因为我身体的状况的原因，防御网消散得很快，几乎是一息之间，亚瑟的剑刃已经逼到我面前，差几掌的距离就要落到我颈上。

        我轻轻地呢喃着他的名字：“亚瑟？”

        “嗯？”我听到了亚瑟的声音，也许是轻哼，也许是对我的回复。一瞬间，疼痛似乎……不，我身体上痛楚的确消失了。

        剑锋几乎要割破我皮肤的时候，我轻轻地抬起了一只手，把瞬间失去圣光的剑刃推开了。我用食指的指甲轻轻地敲了敲剑刃，它发出了“叮”的一声，然后像摔落的瓷器一样变成了碎片，簌簌地落到了地上。

        黑暗能量在我体内攀升，像一棵过分繁茂的老橡树，我对黑魔法的感应恢复到了原来的一半，最令我开心的是，我能感到这个过程尚未结束。打了个响指，我麻痹了其他人，退后两步，留出让亚瑟看不清我面孔的距离，轻声问道：“现在想和我谈谈了吗？啊，我忘了。你说不了话。”

        我绕动食指，解除了亚瑟不动不言的状态。亚瑟没有轻举妄动，环视四周之后，他警惕地看着我，开口：“你不是陶德森。”

        “嗯哼。”

        我掌控了局面，也不再困于残破的□□，这一刻我构想了很久，重获自由后，我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怔了一秒，外面的骚动就拯救了我，不远处传来人声，我看到亚瑟凝重的神情微微放松了些——教会的援军来了。

        事情变得棘手了起来。多里安他们显然没有逃开，我往前走了两步，看到地上瓶子的碎片，心中有了打算。重新把亚瑟定住，我掏出一根没怎么用过的法杖朝碎片挥了挥，提取出召唤术的咒纹，然后把它们扔进了离我最近的骑士身体里。红色的光纹旋转着钻进了他的身体，把他带倒在地。

        “人的身体就是最好的容器，对吧，亚瑟？”我笑了笑，反应过来他看不到，继续说，“你看，我没什么恶意，只是想给自己争取点时间。”我晃了晃手，对着亚瑟比了一个“五”，“净化他体内的咒纹需要五个小时，回头见，亚瑟。”

        我用杖尖往声源处划，炸开了整个墙面。靡靡的雨丝又开始飘摇。我很快找到了丽芙和多里安。多里安承担了大部分攻击，看上去有点狼狈。我清出一条路走到他们身边。我还有一些传送阵卷轴，应该不难撑到芬里尔来接我的时候。

        “如果我是喜欢说教的人，我现在会来一句‘我说什么来着’。”把丽芙和多里安护在身后，我勾起唇角，附到多里安耳边低语，“我说什么来着，嗯？”

        我的力量还在持续增长。只有缺失过才会知道珍惜，这话说的没错。曾被我视作理所当然的黑魔法天赋其实是一种恩赐，我应该早点认清这一点。好运并没有到头。我的腹部突然传来一阵灼烧感——这是芬里尔留下的撤退信号。

        因为恶魔的缘故，城中躁动非常，即使如此，骑士团依然把我们当成了攻击的重点——想来亚瑟并不太相信我之前的话。我清出了面积足够大的空地，用杖尖点了一个火圈，我对着空地长出了一口气，紫红色的火焰从我嘴里喷涌到地上——这是芬里尔的恶趣味——火焰扭动着逐渐成型，烟火朦胧里，我又看到了亚瑟的脸，灼烧的空气让他的面孔微微扭曲。他的脸颊被石砾划伤，映衬得眼睛更加明亮。

        传送阵还有几秒就要起效，我放松了下来，下意识地吻了一下右手上的戒指。

        亚瑟的神情凝固了一秒，他突然朝我奔了过来，想要直接穿过火焰，完全不怕被烧伤。“埃里克！”他大声呼唤着我。

        烟尘腾起，尾音止歇。我合上眼睛，再睁眼时，正对着一张熟悉的面孔。芬里尔正站在我面前微笑。“日安，我的小知更鸟。”他看了看我身后两只拖油瓶，“还带回来了两个不听话的小家伙。很好。”

        今天恢复了对黑魔法的全部感应，超开心！

        part40

        密布的层云遮挡住了日光，诺拉德城中心三层高的公会楼冷冷清清，屋顶的风向标转了好几圈，铁皮小鸟的尾巴终于不堪重负，从最尖端滚下来，吱呀一声落进了草丛里。

        风向标掉下来的时候差一点砸到多里安，他骂了一句脏话，伸手就想往草丛里扔咒火。我对他摆了摆手指：“第一，诺拉德城是昏暗之羽的新家，我们要爱护这里的一草一木；第二，因为你私自跑回耶索城还差点被教会抓到，一年之内巫师团禁止你用任何法术。”

        多里安手里的火熄灭了，他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知道了，管家婆。”

        诺拉德城是黑塔之外四个巫师团近几年新建的城市，它在海德拉斯的边境，不属于任何国家。昏暗之羽属于这座城市的建设者，除了极少部分成员，我们的巫师团已经全部迁入了这座城市。诺拉德城是极为安全的所在，城市的地基上镶嵌了数千个魔法阵，保证了攻击性、隐蔽性、还有特殊时期的移动性。

        我已经在这座城市居住了半个月，我本想从芙罗拉手里接过巫师团的教学工作，却发现我必须和芙罗拉共事，她热络的眼神每每都能让我极不舒服。对黑巫师来说，诺拉德是一座自在的城市，教学的职位很清闲，趁着给多里安处罚下来的机会，我直接领了监督他的任务，好歹逃过了芙罗拉的视线。

        因为私自出逃并且造成了不良影响，这一年里多里安被禁用了巫术，他做任务获得收益的百分之七十也收归了巫师团。诺拉德城并没有生产行业，公会任务是诺拉德城主要的产业支柱，城中的黑巫师需要通过公会获得收入，带动城市经济，虽然我们大多数人不需要真的通过任务过活，但这是为城市贡献力量的一种方式，大家也都乐于完成。

        公会任务的种类繁多，我们这次接到了一个护送的任务。埃伦·盖尔死后，海德拉斯帝国恢复了往日的穷凶极奢，某位皇城贵族订购了一条漂亮的雄性人鱼，我们需要把货物安全地送到那位公爵的府邸。接领这个任务的一共有四个人，分别来自城中四大巫师团的三个，除了我和多里安，还有来自“亡灵书”的矮胖的女人和来自“黑色镰刀”的一个头顶绿毛的年轻人。

        货物明天傍晚才到诺拉德城，我们还有一天半的时间休息。回家的路上，多里安一直在抱怨芬里尔的不公正：“明明是一起出来的，为什么我就要受罚，奥丽维亚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我想我们都记得，当初芬里尔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你就冲了出去，说一切都怪你，由你一力承担。”

        “我那不是为了保护你嘛。”

        我点点头：“所以你受罚的时候我也来陪你了啊。”

        多里安认同了我的逻辑，他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游移：“是这样没错……不对，我们在说奥丽维亚的事情！”

        想了想丽芙和芙罗拉诡异程度差不多的注视。我试探地问道：“那要么你把她叫过来？”

        “算了，有你就够了。”多里安从路边拔了根草叼在嘴里，嘟囔着说，“奥丽维亚似乎还有别的事，整天不露头不露尾的，找也找不到人。”

        “你不是最喜欢帮丽芙忙了嘛，之前也天天帮她送花唱歌送水果，替她顶个罚也是一样的。”

        多里安把草呸到地上，神情古怪地小声说：“那怎么可能一样……”

        我再问他有什么不一样，他含含混混的，却不肯告诉我了。多里安匆忙地转移了话题，他捏了捏我左边的脸颊，笑道：“说起来你这张新脸也不错嘛，你有没有发现和之前还有些像，不能说是哪个更好看，我觉得算是各具风味吧。”

        我拍掉他的手，反问：“风味？”我在镜子里看过去掉疤痕的面孔，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不觉得我长得像是能上了人类的食谱。

        “开玩笑而已。”这样说完，多里安又从路边拔了一朵花捏在手里，哼着歌走到我前面去了。

        诺拉德城靠着深林中的湖区，城郊时常水汽飘摇。我们在一片矇昧的水雾中等来了运货的马车。马车很简陋，两匹马在前面，拴着人鱼的矮木栏在平板的车身上围了一圈。人鱼和旁边的大水桶挤在一起，嘴唇干裂，形容狼狈。

        见到人鱼之前我看到了保单的金额，实在没想到从货物到包装看上去会这么……不值钱。

        借任务的机会，可以去期待已久的海德拉斯帝国观光了，超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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