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荡漾

回到家中的陈晕识书包一扔，脸没洗，牙没刷，浴室也懒得去，一头就扎被窝里去了，连妈妈喊她吃最爱的芒果，她也没心情，随便搪塞个理由糊弄过去了。

        陈晕识闭上眼，脑海里就是周允甫站在路灯下，温柔地注视她，诚恳地道出那句话。

        橘黄色的路灯在冬日里尤为温暖动人，洒在令人难以忘怀的初恋身上，更是动人心扉、撩人心弦。

        她不是没有幻想过周允甫说这样动人的话。

        在她向周允甫表露心意后的日日夜夜里，她幻想过很多次。

        她甚至痴心妄想的愚蠢到自导自演，将答应他的说辞都想过，并且还是不同的版本。

        现在一想来，陈晕识只觉得以前的自己傻白甜，恋爱脑。

        不主动就是不喜欢，不表露心意就是对你没意思。

        周允甫那时候用着不清白的眼神看她，只想逗逗她。

        道貌岸然地说要做朋友，以朋友之名试探，打擦边球，不拒绝也不表明态度，给她希望，进而引诱她得寸进尺。

        现在风水轮流转，周允甫自己心跳漏掉一拍，动了心，来了感觉，想来真的，想用真情实感了。

        气氛一到，小情话一说，觉得自己肯定要有个名分了。

        陈晕识越想就越想掐死周允甫。

        到底是体育队里的扛把子，怎么能没有渣男潜质呢。

        就仗着自己让她陈晕识十八年来第一次心动的自信，妄想凭借一句“陈晕识，我正在追你。”，就能一步升天，当她陈晕识的正房娘子？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她陈晕识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女生，现在门槛可高了，不吃点苦，怎么能追到她。

        不过，陈晕识现在还是又气又恼，还恨自己不争气。

        方才，在路灯下，陈晕识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说心底不高兴是假的，是骗人的。

        可她内心再怎么雀跃，她的自尊心和好胜心告诉自己，也不能在周允甫那个曾经眼瞎的傻狗面前露怯。

        她可是有自己骄傲的，她现在可是快要把他放下了，准备把周允甫当作启蒙她少女时代春心荡漾的青涩回忆。

        既然青春年少时的梦想有要成真的可能，那她也不能立刻就将原则放下，答应他的追求。

        搞得就跟周允甫多值钱似的。

        高中都毕业了，周允甫可不再是当年那个众星捧月的香饽饽了。

        好歹逗逗周允甫，过过瘾，体验一把被明德一中万人迷追捧的快感。

        周允甫之前不真诚，那就别怪她陈晕识现在不厚道。

        人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让谁吃亏也不能让自己吃亏。

        这年头，处对象没八百个心眼子，谁敢处？

        -

        此后的一周里直到正月十五的上午，陈晕识都未给到周允甫答复。

        这一期间，周允甫完全是坐不住的，抓准时机，三天一大聊，两天一小聊，每天固定早安、早睡、晚安，适当的时侯关心一下身体和安全状况。

        要是没有周允驰这个神助攻，周允甫这个老闷炮能想出来什么话题聊。

        聊个两三句就只会“嗯”、“哦”、“啊”地回复，对方再想聊，也会被这态度劝退。

        陈晕识不咸不淡的应付着，无关其他，只是心还是会有一丝的动摇。

        她本可以权当看不见，或者直接怼回去，让对方不要再来骚扰自己了，可她都没有，她无法违背自己内心的第一反应。

        -

        中午饭点时，周允甫到派出所去接陈晕识，在门口等了好久，都没等来。

        出警回来的几个民警看见周允甫在派出所门口徘徊，许得也跟着去出警了，一眼就认出了周允甫。

        但出于安全考虑，他吩咐两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实习民警胡成和李尧去询问一番。

        许得自己一个人进了派出所，其他人都想看热闹，跟在胡成和李尧后面，一副坐等吃瓜的模样。

        胡成故作老派地询问：“小伙子，等谁呢？”

        周允甫看了眼还没自己高的胡成，凭借着样貌和说话的语气，大致推算了一下他的年龄，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

        装什么老蒜头。

        不过，周允甫的确被问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措辞称呼陈晕识。

        他想说，在等女朋友，在没有正式告白确定关系之前，他这么说，是对两个人的都不负责。

        她也不会高兴的，他可不能为了一时口嗨惹得陈晕识不高兴，得不偿失。

        李尧早在警车里就看见周允甫扭扭捏捏的在派出所门口走动，一副想进去又踟蹰不敢的犹犹豫豫模样，一个大老爷们娘们唧唧的，八成是在等心上人。

        他有幸见过陈晕识和周允甫在车棚处打情骂俏，坏笑调侃道：“等未来媳妇儿呢吧。”

        一众出警回来的民警瞬间精神起来，心照不宣，现在这派出所里唯一年轻的女孩，不就是陈晕识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阴阳怪气起哄“哦”起来。

        到底还是十九岁的大男孩，被戳穿心事，难免脸会挂不住，周允甫耳根迅速升温，变红。

        胡成十分善解人意，拍了拍不好意思的周允甫，神助攻道：“嗐，等对象，谁没经历过，小伙子第一次吧，别担心，我帮你喊下。”

        一众民警先后走进派出所。

        胡成对李尧低语：“这小伙子挺英气的，正气凛然的，是块当兵的好料，就是感觉有点眼熟。”

        李尧摘下警帽，笑着说：“前两天被拘留教育的街溜子。”

        顿了下，随即又补充说道：“不过，这是哥哥，还算是懂点事，教育了一番，很服帖，打架呢，也是被二愣子弟弟硬拉过去的。”

        两个人先后走进办公室，胡成洗着手，思量着：“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弟弟是这条道上有名的大哥大，周允驰，我们这的常客，还真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哥哥呢，听说，这小子平时横行霸道、不讲理的，但很尊重这个哥哥，很听哥哥的话。这哥哥打架打得挺猛吧。”

        李尧扔过去一条毛巾，点了一支烟，徐徐道来：“能把周允驰这种牢饭预备役治得服服帖帖的，肯定有两下子，也不是简单的。”

        他缓慢地吐出个烟圈，踢了胡成一脚：“你不是刚才答应那小子，帮人家吗。”

        胡成喝了口枸杞水，懊恼道：“这不是嘴快了吗，这他妈什么事，所里谁不知道，小陈就是咱许所的干闺女，我可不敢把这所长的干闺女送到街溜子的哥哥面前。”

        李尧熄灭了烟头，在烟灰缸里来回摩挲，难得认真：“外面那小子的弟弟的确净干些畜生事，但这个哥哥貌似品行还不错，咱明德一中毕业的，体育特长生，文化课和专业课都还挺好的，齐城大学的高材生，985呢。”

        不过，胡成的顾虑，李尧也能理解。

        毕竟，周允驰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

        干得那些破烂事儿都是坊间的茶余饭后的消遣。

        在职高读高一时，和人家姑娘共赴巫山云雨后，非但不怜惜女孩是第一次，竟然还拿烟头烫小女孩。

        有一个人品垃圾，三观不正的堂弟，哥哥再怎么正气凛然，在一起日子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难免会沾染一些不良习气。

        况且还是堂兄弟呢，这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留着同样的血，这怎么能不会有劣性。

        -

        许得早就看出周允甫对陈晕识那谈不上清白的眼神。

        那天他拼尽老力，苦口婆心的教育周家两兄弟，周允驰全程吊儿郎当，一点也不过脑子，站也没个站像，跟没骨头似的。

        而周允甫本就站得笔直，眼神坚定不移，像是站军姿一样，在周允驰的衬托下，更显得正经踏实可靠。

        他可是见过太多被教育的小年轻，像周允甫这种认真听教育的，不多见。

        关键这身体条件，不当兵真是可惜了。

        前半截，周允甫越是认真，许得就越能发现，自从陈晕识敲门进来后，周允甫的心就飘忽不定了，眼神也是四处逃窜，心不在焉的。

        这要是男生单方面的一人相思，他也就不说什么了，装傻充楞，假装不知道就行。

        这小子，上得大学再怎么是985，长得再怎么正气凛然，身板再怎么是当兵的料，也是配不上他如珠如宝、如花似玉的干闺女。

        可他明显的感觉到陈晕识也有点不对劲。

        许得转过身泡枸杞的时候，余光灵敏地捕捉到陈晕识在偷看周允甫。

        那小目光，那小动作，小心翼翼的，他是过来人，能不懂其中的猫腻。

        最重要的是，陈晕识那一下午的工作效率极差，还是他晚上加班帮这个不省心的闺女完成的呢，差点耽误给他的苦命复习备战高考的宝贝疙瘩做晚饭。

        他就更加确定，这绝对不是周允甫这小子的单相思。

        到底也是从小疼着长大的，这可是有关未来婚事的，他不能不上心，私底下打听了下，哥哥的确和弟弟不同，甚至可以说是云泥之别，天差万别。

        -

        陈晕识还是被周允甫哄骗着带到了电影院里，她一脸懵：“不是看花灯吗，怎么来电影院了？”

        周允甫故作暧昧：“追初恋，不得用点心。”

        他们的场次还要再等半个小时，两个人坐在角落里，周围只有微小的杂音，陈晕识身后是冰凉的瓷砖，耳边是周允甫温热的气息。

        陈晕识紧靠着冰凉的瓷砖，她恨不得让空调里的凉气毫无保留的洒在她身上，浇灭她的燥热，她艰难地让一丝理智生存，她反驳道：“我是初恋，那高三那次恋爱算什么？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周允甫，说谎话也不带打草稿的？”

        她当初追他的时候，每次说话前，必打草稿，写英语作文时都没那么勤奋。

        周允甫眸子冷了几分，好似不愿意回忆起那段往事一样。

        他声线清冷：“那什么都不算。”

        陈晕识：“……”

        说得还挺绝。

        是不是对下一任也是这么形容她陈晕识的。

        陈晕识察觉到周允甫的不对劲，识趣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她现在是不相信这个狗男人的话了。

        有个社会人弟弟神助攻就是不一样了，现在嘴也会说话了，撩妹的招数也五花八门起来，还知道带她来看电影。

        陈晕识为了打发这等待的半个小时，百无聊赖的刷起了手机。

        周允甫也闲的发慌，趁陈晕识刷手机入迷，小心翼翼地靠近，把玩着陈晕识的衣角，绕在自己的手指上，放在手心里摩挲，拿起布料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试图在这衣料上留在自己的温度。

        陈晕识也不是假人，周允甫拽衣服的力度过于放肆，影响到她正常的玩手机，她瞪了一眼过去，不经意娇嗔：“别闹。”

        周允甫听出了陈晕识语气里的撒娇，他乘胜追击，用指尖蹭了蹭陈晕识的下颚线，预料之中的一躲。

        他也不气馁，拿过陈晕识手里的手机装进自己的衣兜里，拉起陈晕识的手腕，朝影厅走去。

        周允甫平时大步流星惯了，陈晕识虽然被他牵着手腕，但小碎步仍旧跟不上她，期间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最后周允甫一停下来，陈晕识由于惯性，直接撞上他的后背，跟撞上一堵墙没什么区别，生疼，脑子发蒙。

        这特么。

        周允驰只知道教追小女孩的花招、怎么嘴甜哄小女孩开心，怎么不知道教教照顾小女孩、怜香惜玉的温柔方式？

        陈晕识手腕被握着，不好行动，抬脚就是一踢，踢到周允甫的小腿肚上，嗔怪道：“老疼了。”

        周允甫揉了揉陈晕识开始微微泛红的小额头，趁机将陈晕识一搂，用心地哄着：“别生气，我错了，下回肯定注意。”

        陈晕识明显气还没消，就没搭理他。

        瞧着陈晕识这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冲他甩脸子的模样。

        周允甫想起，周允驰说得。

        “平时脾气再好的女生，都会有小脾气的，这，你可得注意喽！”

        “一旦冲你发小脾气，那就是想让你好言好语、细心呵护地哄着。”

        -

        这个时候影院正值高峰期，但周允甫订得这个场次却没有什么人，直到电影开始播放，整个电影播放厅里就陈晕识和周允甫两个人。

        陈晕识暗暗担心周允甫这是选的什么冷门电影，观影高峰期都没人看。

        她稀里糊涂的被周允甫拉到了电影院里，没把看电影放在心上，也没腾出时间问周允甫选得什么电影。

        陈晕识侧头问周允甫：“大哥，你选的什么电影？那么冷门，就咱俩。”

        周允甫抓起刚放在没多久的纤细手腕，暗夜里声音澄澈：“《伦敦一家人》”

        陈晕识没听过这名字，单听这名字就没多大兴趣，没对这电影报太大希望。

        果然，千万不要相信没眼光的男人挑得电影会好看。

        陈晕识不愿被他牵着手腕，想要挣脱。

        还未做出动作，就听见周允甫凑近她耳边吹热气：“别乱动，好好看电影，这儿，那么黑，我不敢保证我会忍住不做出禽兽事来。”

        话音落了，又用指尖蹭了蹭陈晕识的下颚线，这回，陈晕识没来得及反应，某人小人得志地成功得逞。

        陈晕识讨厌被别人威胁、束缚的感觉。

        影院里漆黑，借着电影片头的光线，她举起手拍在周允甫凑过来的脸上，力度不轻不重，正好能起到警告作用。

        还没有明确的关系，就一直小动作不断，动手动脚。

        周允驰不教周允甫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只会教一些搞暧昧的破花招。

        她如若不给予警告，周允甫就会认为她很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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