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番外二

一

        奶油鸡是在橄榄油烤口蘑、洋葱汤和炸鱼薯条后被端上桌的。这个时候，乔治·韦斯莱已经喝上了第三杯蜂蜜酒，他不是一个非常喜欢喝酒的人，只是坐在乔迪·诺兰身旁，面对她的母亲埃丝特时，他不自觉地用喝点什么这个动作掩饰了一下心里的紧张。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埃丝特，但在和乔迪在一起之后，和埃丝特的见面就给他平添了沉甸甸的责任感，在她面前，他必须得表现得成熟稳重、值得信赖一些。

        但当他的视线朝乔迪瞥过去时，发现乔迪正埋头玩着手机。

        嘿，现在埃丝特正说着她和你爸爸办理离婚手续的进程呢。这是一个严肃的话题，在这个时候玩手机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吗？然后，他听到自己口袋里的手机也震动了起来，他意识到，乔迪正在邀请他加入开小差的行列中。其实不用她邀请，他的思绪其实早就已经从奶油鸡上飘走了，他也并没有在很仔细地听埃丝特在说些什么。

        他随着埃丝特的话题想到了一些刚过去不久的事情。因为罗科·诺兰被关进了已经没有了摄魂怪的阿兹卡班，乔迪在魔法部里跑上跑下，还好有赫敏和哈利帮忙，让阿兹卡班短暂地连上网络，乔迪可以带着一个笔记本电脑，让自己的父亲在网络上完成离婚登记。但更艰难的是罗科·诺兰的胡搅蛮缠，他说什么也不愿意签下离婚同意书，还信誓旦旦地说出狱之后要回去和母女俩继续一起过日子。

        是乔治陪着乔迪去的阿兹卡班，他看着乔迪对着自己的无赖父亲气得发抖，他一把拉过了乔迪，带她离开了牢房区。乔迪在克制，她在努力不被过于现实的问题打倒。乔迪还年轻，但他长的岁数够大了，罗科·诺兰这种人他并不是第一次见。

        乔治独自回到了牢房区。“诺兰先生，”他把笔记本电脑推到罗科·诺兰面前，“现在，你还有机会选择跟乔迪和埃丝特和平分手，不然，不管是麻瓜法庭，还是魔法法律委员会，一定都会再次追究你在这段婚姻中的失责。到时候，你在监狱里的待的时间可能还要再长个许多年。”

        罗科·诺兰还想垂死挣扎：“等我从这鬼地方出去了，乔迪照样还是要喊我一声爸爸，这是她一辈子也否认不了的！”

        阿兹卡班的栅栏上冒着木刺，突兀得就像乔迪生命中本不应该出现的所有不幸。乔治死死盯着栅栏后的罗科·诺兰：“诺兰先生，你提醒了我，在十几年牢狱生活结束之后，你不准再出现在乔迪和埃丝特的面前。”

        “凭什么？你才认识乔迪多久，算什么东西在这里说话？”罗科·诺兰想抓住那栅栏逼近乔治，却害怕那些小小的木刺而退缩了。

        连这都无法忍受，那乔迪呢？乔治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等到时候，你只是一个魔杖已经被撅断了的巫师，你这样跟哑炮无异的人，在巫师界是什么地位，你应该很清楚。所以，只要你出现在巫师界，《哈利·波特》里出现过的名人，都不会放过你……”

        乔治死死盯着栅栏后的罗科·诺兰，果不其然，他看到男人眼里的无耻很快地胆怯了下去。他再一次把笔记本电脑推到罗科·诺兰面前：“如果你能离乔迪和埃丝特远远的，越远越好，我想，为你在法庭上说两句好话，让你在这里少待那么一两年，应该还是能够办到的。还是说，反正现在也没有摄魂怪了，这点时间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

        罗科·诺兰咽了两口口水，他试图往牢房外寻找自己的女儿，但乔治没有再让乔迪回来，这让他更深地意识到，那个名为家庭的避风港最终还是离他远去了。他沉湎于那份温暖和幸福过，因为过于想要维持，而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情，最后，还从那个家里逃走了。他抛下了乔迪和埃丝特，也理应被她们抛弃。

        乔治又往前推了推笔记本电脑，看到罗科·诺兰一脸不甘心地操作起电脑来——

        “……法院已经把离婚的最终法令送到我的手里了，现在我已经恢复詹宁斯的旧姓。”埃丝特·詹宁斯的声音把乔治的思绪从阿兹卡班拉回了对角巷的餐馆。

        那乔迪呢？乔治又看向了一旁的乔迪，只见乔迪用疑惑的眼神瞪着他，努力地冲他使眼色。想要知道她会不会跟随母亲改姓，是一个很值得疑惑的问题吗？但当他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的时候，他意识到乔迪只是在督促他赶紧看手机。

        他很想像乔迪那样，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熟练镇定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完成查看短信到回复短信的全过程。但不得不说，他还只是一个数码产品的新手，他甚至是在爸爸的教导下，才完成了手机启动后的诸多设置。这个时候，他突然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年轻人了，学习一个新兴的产品，比研究一个把戏坊的新商品要难多了！

        乔迪和埃丝特聊起了天：“妈妈，后天晚上我就不回家了。”

        乔治边在口袋里找到手机，边开始计算起日期。后天？后天应该是个工作日，可乔迪一般周末才会去陋居过夜，那后天晚上她会有什么其他不回家的安排吗？想到这里，他一下坐直了身子。

        然后，手机就从他的口袋里溜了出来，“哐当”砸在了地上。

        乔迪和埃丝特都瞬间看向了一脸尴尬的他，他已经看到了埃丝特那如平斯夫人像秃鹰一样的眼神，好像在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不稳重吗？

        他挂起了标准的笑容，俯下身去捡他的手机，同时在屏幕上刷开了乔迪的短信。

        “后天，我们有什么计划吗？”

        后天？他在桌子底下快速地打开日历，然后看到今天的日期是二零二二年的二月十二日，那后天就是……二月十四日，情人节！

        他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然后他猛地支起身子，头“哐当”撞到了桌底。

        奶油鸡、烤口蘑和洋葱汤都跟着碗碟一起在乔迪和埃丝特面前抗议了起来。

        ·

        乔迪跟玛丽·斯诺说起乔治忘记了情人节这件事时，玛丽摇起了头，她一副看穿了一切的表情：“他松懈了。”

        乔迪正在检查自动打字机有没有正确输入公文的内容，听到这话她抬起了头：“什么意思？”

        玛丽满脸写着过来人：“男人都是这样，喜欢的女人一旦得手了，他们就会开始松懈，觉得不努力也可以把女人拴在他们的身边。刚开始为了追到你的时候，会花上各种各样的心思讨你欢心，但追到了之后嘛……这些节不节日的，就一点也不重要了。”

        乔迪毫不犹豫地反驳玛丽：“乔治才不是那些人！”

        玛丽凑近了乔迪，一脸揶揄：“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你只睡过他一个男人吧？”

        乔迪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自动打字机都立刻把“疫情”打成了“怡情”，把“口罩”打成了“口【——】”，她赶紧抓起魔杖，把好不容易完成的公文变回了一张白纸。她怒瞪玛丽，非常理直气壮：“那又怎么样？！”

        玛丽挑眉：“你跟乔治在一起多久了？”

        乔迪把那张白纸从打字机里抽出来，心里做了一下算数：“将近三个月吧……”

        “但你们是以结婚为前提在交往的，对不对？”玛丽趴在桌前看乔迪，“你没有把姓跟着妈妈改了，还姓着‘诺兰’，不是也不想短时间里麻烦地再多改一次吗？”

        乔迪讪讪地沉默了下去，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那应该快到那个时候了吧？”玛丽问。

        乔迪点点头：“嗯，我也觉得。”

        玛丽笑着扑了上来，一把把乔迪扣在了怀里：“你看看你，满脑子都只有那个乔治·韦斯莱！”她把乔迪当做小动物一样宠溺地揉着头发，“不过，你还这么年轻……真的不考虑多睡几个男人，多比较比较吗？”

        乔迪一把推开了玛丽：“你去睡吧！”她一脸炫耀，说出了最让玛丽气急败坏的话，“反正我已经睡到了我的‘黄金单身汉’了！”

        而她在等，等他在她面前打开那个戒指盒，问她要不要嫁给他。

        ·

        乔治并不是忘了情人节，而是发现，自己的计划可能在情人节完成不了了。他在产品研究室里有一个小秘密，但是他之前订购的金属出了问题，在他的魔杖下熔化后再也凝固不回来了，让他愤怒地寄了几十只猫头鹰去骂那个无良商人。现在他不得不跟比尔商量着，在古灵阁里勾搭上一个妖精，看能不能帮他找到几块漂亮的晶石。虽然他的手工比不上妖精，但他真的更想亲手完成那件给乔迪的礼物。

        乔治算了一下时间，如果他熬夜加班加点的话，加上情人节的白天，他能将将赶上时间，在晚上和乔迪见面前做完那件礼物。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年的情人节，把戏坊的生意跟往年完全不同，红火得让他怀疑，情侣们最近是不是流行互相恶作剧。茜茜一个人在店里根本忙不过来，他不得不放下产品实验室里的工作，重新站在了收银台后工作。最受欢迎的当然还是“女巫专区”的粉红色商品，包括他新开发的在各个场合使用的魔法香水（备受乔迪称赞）；为情人节设计的多味巧克力能丰富情侣们的味觉口感（乔迪吃比比多味豆时想到的主意）；还有逃课糖……它们可能被上班族用来逃脱工作的摧残了，才能和他们的情人早日相会，因为现在他就很想吃上那么一颗。

        当他看到窗外夜幕降临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礼物要做不完了！他他一把抓过茜茜，把她按在了收银台后：“别再往货架上添货了，仓库里的香水都要卖完了。你赶紧在这儿收钱！”

        “那韦斯莱先生你呢？！”茜茜对着他飞速离去的背影尖声尖气地喊道。

        他得在乔迪进来之前赶紧做完手工。但时间越紧张，他就越手忙脚乱，高温加热咒被他说成了冰冻咒，房间里差点下起了雪，银块不听话地在模具里面冒着泡泡，把他的手指狠狠地烫出了一道疤，而他怎么也无法在金属上留下光滑漂亮的文字模样……

        等那块妖精帮他找来的银块承受不了更多的魔咒，赌气似的在他面前碎成了粉末，他意识到，今天……乔迪要没有礼物了。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时钟，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而乔迪一直都没有出现。

        他掏出手机，发现乔迪在一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条短信：“部里临时有事，晚些时候见。”

        ·

        乔迪气极了。尽管麻瓜联络办公室（乔迪调去的新部门）一直坚持，鉴于疫情扩散问题，建议不要召开任何大型的体育赛事。但是魔法体育运动司还是执着于举办新一年的魁地奇世界杯，为此乔迪已经加班了一整个月，就为了比赛能够在安全健康的情况下开始。可是就在刚刚，魔法体育运动司又来了临时的消息，告诉她，正在隔离的运动员里查出有人是无症状患者。

        “那当然不准让他参加比赛！连训练都不可以！”乔迪站在魔法部的大厅，她都马上要下班离开了，现在却被这只漂亮的骏马守护神拦住，她忍不住大喊，“万一他感染了其他运动员，甚至观众怎么办？！”

        “骏马”看上去听不太懂，巫师都听不太懂跟新冠有关的事情，他们总盲目相信魔法能解决一切问题，尽管她已经费尽心思地为他们讲解了两年的防疫知识，但还是会时而发生令她气急上火的情况。比如现在。她盯着那只一脸纯良看着她的骏马，无奈地捂住了脸。

        “你在体育司里等着，我这就过去。”乔迪掏出了手机。

        ·

        乔治回到了茜茜身边，她已经把店里最后一瓶香水卖了出去，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又收银又补货的，但至少应付完了今天的生意。当几个女巫紧张地向他递出巧克力时，他只还给她们一个冷淡的眼神，直接把几个女巫逼退了三米远，在他想不到怎么解决给女朋友的礼物前，她们最好不要来打扰他。

        “茜茜，现在我该怎么办？”他都跟家养小精灵商量起对策了。

        茜茜睁着大眼睛：“我相信不管你送什么给诺兰小姐，她都会开心的！”

        “可是我只想送给她那样礼物。”乔治垂头丧气，胸腔里装满了十七岁的郁闷，脸上写着四十三岁的挫败。他想他可以现在去给乔迪买上九十九朵玫瑰花，可以在茜茜的教导下完成一份手工的巧克力，他有足够的金钱去买到最昂贵的礼物，但是他绞尽了脑汁，根本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能配得上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的女孩子。

        他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送走了辛苦了一天的茜茜，向她承诺一定给她多发点奖金。他决定去魔法部接乔迪，用拥抱去迎接他最辛苦的小朋友。他幻影移形到了来宾入口，站在空荡荡的夜晚魔法部大厅等了很久，等了很久，久到他的手机又震了起来。

        是乔迪来的短信！他正想用面容识别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经过的魔法部员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不得不把佯装镇定地把这个本不应该出现在魔法世界的数码产品装回了口袋，直到那个人走远，他才赶紧掏了出来。

        乔迪的短信很短：“你在哪里？我在店里了。”

        乔治抬头看了看雕塑上的家养小精灵，感觉好像茜茜就站在那里，并大声嘲笑起了白白做了无用功的他。

        ·

        乔迪用钥匙打开了把戏坊的后门，这是他们在一起后她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店里只亮着防止她摔倒的夜灯，她看到收银台的抽屉里装满了金加隆和银西可，这一天的收获可真是丰厚。而另一盏亮着的灯，在产品实验室里。

        她知道最近乔治在防着她进实验室，好几次她都要进去了，茜茜都找了乱七八糟的理由把她支开。这可不就是她溜进去的最好时机。门没有锁，而灯火亮在了操作台旁，那里有几个她没有见过的新物件——细碎的银色粉末被装在了一个模具里，旁边还有厚厚的图纸。图纸上画着的是一些旧商品的设计，为什么要把这些摆放出来呢？

        她小心翼翼地将银色粉末从模具里倒出来，但不成形的粉末并不能向她呈现出模具内的模样。这个模具应该不是什么会吃手指头的危险物品吧？乔迪琢磨着，尝试着将自己的手指头伸进去，试图摸索出模具里的形状。

        她的大拇指是塞不进去了，食指虽然可以，但小拇指明显更能让她在里面旋转探索，但只能让她感觉到一些弧度，还不能让她想象出一个新商品的形象。她真的好想知道，乔治·韦斯莱在瞒着她研发什么新商品？难道她不值得被第一个告知这样猜都猜不到的新创意吗？

        乔迪愤懑着，将模具塞进了自己的无名指里。

        啊，刚刚好。

        模具的大小，和她的无名指过于匹配，匹配得仿佛就是沿着她的无名指专门制造出来的一样。乔迪盯着无名指上“戴”着的奇怪模具，虽然它的模样怪异，像一个没长大的机器人停在她的手指上（魔法界也不会有机器人），但确实让她联想到了跟机器人毫无关系的一样东西。

        她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她猛地摘下了那个模具，并挥了挥魔杖，所有的银色粉末又都乖乖地装回了模具里。

        乔治走了进来，两个人面面相觑。

        ——他应该没有发现她刚刚在看什么吧？

        ——她应该没有发现这里面的秘密吧？

        两个人假装镇定地移开了目光，也同时没有发现对方的躲闪。他们沉默了两秒，然后一起笑了出来。

        “我还去魔法部接你了。”乔治瞪乔迪。

        “我在这儿等了好久。”乔迪瘪了瘪嘴。

        乔治坐在了椅子上，把乔迪拉到了自己面前：“我们会不会是同时出发的？”

        乔迪捏了捏乔治的手：“很有可能。”

        然后她用自己的膝盖抵住乔治的膝盖，把自己的重量交给了他，俯下身去，让他捕捉到自己的双唇。

        他长久地吻着她，直到意犹未尽时睁开了眼睛。他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膝盖上，轻轻地抱住了她：“对不起……”

        乔迪不解地看向了他。

        “本来你应该拥有一份礼物，但我却没来得及完成。”乔治把玩着乔迪的十指，下意识地，他摩挲起了乔迪的无名指，想象着那份礼物存在在那里的样子。

        她注意到了乔治的动作。她感觉到自己心房里有许多的康沃尔郡小精灵要疯狂地闯出来，还好乔治听不到她心里的声音，不然可能会以为有上百辆最快速的列车从国王十字车站一起出发，同时吹响了列车的号角。她忍住了，她只是转向了乔治，用自己的鼻子蹭了蹭他的鼻子。

        “你知道，情人节不是只能男生送女生礼物的。”乔治看到她的眼里盈满了爱意，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停了一拍，因为乔迪拉着他的手，缓慢地拉开了她背后连衣裙的拉链。

        “所以，我也可以成为你的礼物。”

        她的吻落了下来，而这一次，他绝不要错过拆礼物的最佳时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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