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最后的晚餐（下）

13最后的晚餐（下）

        洛格丽特做好了第二张苹果派，香气比第一次还要浓郁。她的肚子也已经咕咕叫了。她忍不住尝了一块，的确比第一张还要好吃得多。她忍不住想到，可怜的艾迪，没有尝到更好吃的这张，只是试作品就让他满足了。

        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父亲还没有回来。即使是洛格丽特也忍不住有些失望。因此，她忍不住又吃了两块，以告慰一下空空如也的肚子。因为再过一会儿，苹果派就要凉了，很可能没有刚出炉时候好吃了。本着这样的想法，她又吃了两块。这样，第二张苹果派也就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唉……”

        洛格丽特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来准备做第三张。反正老爹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家。明明已经约好回来吃饭的，可是却不遵守约定。放女性的鸽子，这还算是绅士吗？好歹父亲也是一师之长，多少应该有点尊严吧！

        抱怨归抱怨，洛格丽特绝不可能真的对父亲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准备好第三张的材料，放入烤炉，决定等父亲回家再开始烤。这样他就可以吃到刚出炉的了。

        接下来，洛格丽特就眼睁睁地看着时钟的□□和指针。直到上面的指针一直指到了九点之后，门口才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洛格丽特立刻飞奔到门口，果然看到罗格拎着公文皮包，正在门口脱着皮鞋。

        父亲比她高上接近两头，她的身高只到父亲的胸口，以她的视线，正好能看到父亲的军装胸口处，那些金光闪闪的勋章。

        洛格丽特忽然冒出一个疑惑。

        今天父亲参加了什么正式的会议吗？为什么会佩戴上这些并不常拿出来的军功章呢？

        罗格露出了一个疲惫却开心的笑容，“我似乎闻到了什么好闻的味道。”

        洛格丽特立刻将疑惑抛诸脑后，蹦蹦跳跳地跑进厨房，“先别着急，马上给你烤上。真是的，你明明说早点回家的。我已经做好了一张了，可是你又没回来，已经凉了，我就吃了一些。不过这张可是刚烤上的，再过二十分钟，你就可以品尝我的手艺啦。看看我跟妮可姐姐学的怎么样。”

        罗格走进客厅，将皮包和军服都放在了门口处，坐在了沙发上，仰着头闭眼靠在沙发背上，一副放松的姿态。

        “今天的课学得怎么样？”这似乎是父亲和女儿之间的经典话题之一。

        “简单死了，大部分你都教过我了。我怎么说也是你女儿嘛，那些射击课程啦，格斗基础啦，甚至军事理论什么的，根本难不倒我。”洛格丽特跑到沙发上，贴着罗格坐着，给罗格揉起了肩膀，一副小女儿的模样。

        “倒是爸，你们的状况怎么样啊，听说又有什么魔物□□，很麻烦吗？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呀。”洛格丽特关切地说道。

        罗格笑了笑，闭上眼睛，享受着女儿给他的片刻安宁。

        “对了，前几天给你的东西还小心保管着呢吧。”罗格闭着眼睛问。

        洛格丽特停了一下，才想起来几天前罗格曾经给了她一个信封，然后神秘兮兮地说，这里面的东西相当重要，还不到打开的时候。洛格丽特一脸好奇，问道，那什么时候才能打开？里面究竟是什么？罗格只是神秘一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是个惊喜哦，然后对她眨了眨眼睛。

        这几天晚上，每天父亲回家的时候，都会问她这个问题，将她胃口吊的高高，却又不公布答案。洛格丽特已经选择性地忘记了这个事情，现在罗格又提了起来，洛格丽特更加地好奇了。

        不过她会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这是她经常和罗格玩的游戏之一，就像是战争扮演游戏一样，她经常会在罗格的指示下执行许多“秘密任务”，然后就会获得许多真正的奖励。这些“秘密任务”其实大部分都是类似于在五分钟之内去步行至少需要二十分钟的地方买点什么东西，或者在家里找到罗格藏起来的某个小东西之类，或许这个“神秘的信封”也是父亲新想出来的“秘密任务”吧。

        既然如此，父亲叮嘱过的“不到时候就不能打开”的条件，一定也是游戏的规则之一。她虽然好奇，可触犯规则这种认输的行为，她可绝对不会做。

        “如果你这次成功了，我会允许你使用那个新式战术魔导器的。”罗格突然说道。

        啊哈！

        洛格丽特在心里兴高采烈地叫到：看吧，果然是个游戏！而且奖励非凡！

        她想起来那个今年生日时父亲送给自己的礼物。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父亲也不知道。只不过，父亲捡到自己的那天是在1月15日，又正好和保卫战争的结束日相同，他们俩就把这天当做她的生日了。那个礼物可不简单，要知道“隆威尔”这个品牌，即使是在“魔导之乡”珐尔艾斯王国也绝对是首屈一指的魔导器大牌。

        说到魔导器，这可是个解释个三天三夜都很难彻底说清楚的名词。简单来说，在艾斯特希亚大陆，没这东西不行。

        若点评从古至今，对人类发展起到推动性作用最巨大的发明是什么，几乎没人不会认同这个答案——“魔导工业”。

        魔导工业，这种技术取代了风车、取代了蜡烛、取代了单纯靠马匹、人力与水力风力等自然力生产的落后时代。魔导工业的能源取自魔能矿石，这种矿石富含于各种山脉与地底之中，富含着巨大的魔力。

        魔能矿石呈现从深紫色到淡粉色不一的颜色，依内含魔力的浓度决定。在两个世纪以前，这东西还被视为是“不吉之物”。因为它所蕴含的魔力会使动物、植物，甚至人发生魔化反应。

        接触那些矿石中蕴含的魔力，生物就会变成魔物，新陈代谢加快，肌体力量大幅增加，生存能力大幅增强，攻击性也变得十分高，某些特异的魔物还会带有再生性或能够使用一定的魔法。

        而对于人来说，一旦魔化不仅会发生上述的反应，更会造成失去大部分人类的意识和本性。在魔化后增快的新陈代谢下，被魔化的人类会很快感到饥饿，随后他们就会就地取食，大部分“食物”都是身边的亲人。

        这种不幸的灾难都是那种发着紫光的矿石带来的，因此在长达数个世纪的历史上，人们将那种东西一直视作不吉之物，是带着“原罪”的东西，一旦触碰就会被魔龙诱惑，万劫不复。

        因此，罗莱教会也曾经在历史上多次封锁过出现过魔能矿石的地区。然而随着历史的发展，一位天才横空出世。他从死去的魔物体内发掘出一个不同于原本生物的器官，那种器官只在魔物的体内才会存在，并会在形成后，持续地吸收大气之中游离着的魔力，储存起来，并加以使用。

        那种东西被称作“魔核”。

        那时候已经是公元823年，科学家已经验证了空气里到处都充斥着魔力的因子，那种魔力因子和矿石中含有的东西是一样的。而人们可以正常地生活在空气中，这表明人类对魔力是有着一定的接纳性的。换句话说，可能造成动物和人类魔化的原因，并非只是“接触了魔力”，准确的说，应该是接触了“超过了一定限额的魔力”。

        那个人提出了“适性理论”，他说，人和动物都有一个适性，他们能够承受不超过这个适性限度内的魔力。而一旦接受的魔力超过适性之外，就会发生魔化反应。正是这样的理论让人们重新认识了魔力这种东西。而后，又基于魔核能够吸收魔力并转化使用的特性，他制作出了能够提取矿石中的魔力，并安全地释放出来的工具。

        那种东西，就被叫做“魔导器”。

        魔导器的出现改变了人类的社会形态。魔力可以通过不同的转化方式而变成各种形态，比如物理性的推力，比如热、冷、风雷、甚至光暗，乃至影响时空。魔力简直就像是一种“万能”的因子，可以随心所欲地根据使用者的目的而呈现不同的形态。

        为了跟不吉的含义抛开关系，人们将从空气和矿石中提取的魔力称作“以太”，这个词最初是考古学家在记载着人龙战争的史诗石板上发现的词汇，后来也写入了罗莱教会的教义中，有着“万物”的寓意。

        就在大陆历年828年的夏天，世界上第一个魔导器诞生了。因为其创造者和奠基人的名字叫做“马洛卡·夏因”，因此而被冠名为“夏氏魔导器”。此后，到如今1100年的二百多年间，魔导器经历了屡次革新，已经深入大陆的各个角落，成为人类生存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大到城市的魔导防御网，小到点烟的打火塞，无处不是魔导器的身影。像是洛格丽特用来做苹果派的烤箱，也是以发热魔导器驱动的，能量以魔力晶石加工的魔晶提供。还有最近才开始出现的魔导轿车，以及几年前普及开的铁路和列车，还有士兵们和冒险者们使用的魔能枪支，都是魔导器理论的衍生品。

        而“战术魔导器”则正是魔导器家族中的一员。它绝不是这个家族中的晚辈，相反，它可以说是家族的元老之一。因为最早的“战术魔导器”也正是出自那位“魔导器之父”之手。他成功地利用魔导器本身，用矿石中的能量，发出了一个火球术。那个实验，被后世称为“揭开魔道的面纱”。

        它源自夏氏最早的“适性理论”。“适性理论”之中有两条重要的定理：第一条，魔力能够被直接运用，只要有一个适当的转换过程；第二条，适量的魔力对生物是有益的。

        这两条理论奠定了“战术魔导器”的理论基础和功能定位，使它应该区分于“民用魔导器”、“城镇魔导器”、“工业魔导器”等家族成员，而可以以这样的定义单独分类：以魔核转换魔力，作用于身体，以增强单人作战能力的仪器。

        战术魔导器需要装备在身上接触肌肤的地方，最常见的是护腕，但也有戒指、项链等类型。上面设有一些凹槽，用于将制式的晶石回路镶嵌进去，构成回路。一旦开启魔力的开关，里面蕴含的能量就可以瞬间通过人的身体，为人提供能力上的增幅，或直接将魔力转化输出，变成魔导术。

        现在的战术魔导器已经是非常新式且高端的产品了，不但可供镶嵌的凹槽非常多，而且输出安定，很少出现事故，能量的利用率也更高。罗格送给洛格丽特的那个产品，正是珐尔艾斯这个号称“魔导之乡”的王国中第一大品牌隆威尔旗下的最新产品。价格不菲不说，这其中的意义更加重大。

        要知道，因为战术魔导器会直接增幅一个人的战斗力，其危险度比枪械都要高出很多。因此想要配备这样一个魔导器，是需要政府官方的许可证的。而办理这个许可证，则需要非常复杂的手续，而且通常需要成年之后，还需要适性鉴定与基础测试等繁琐过程，并经过相关登记，以此来控制和防止不良人员利用魔导器增强实力，兴风作浪。

        因此，从这种角度看，罗格在洛格丽特取得许可证之前就送了她这么个东西，实际上有种违法乱纪的味道。只不过洛格丽特本人并不在乎这个，她早早就做过魔力的适性测验。她的适性极限可高达六级呢，放眼整个大陆，这也是个值得骄傲的数字了。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些比较适合你的基础回路，你可以先装上。不过别太高兴，不过只是些入门的东西，别想着一步登天，要慢慢来。记住……”

        “不能过度依赖魔导器，否则轻则影响发育，重则危及生命！好啦，我都快被磨破耳朵啦。”洛格丽特抢先说道。

        罗格温和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黑袋子，巴掌大小，不过里面装的东西很珍贵。若要购买魔导器上镶嵌的晶石回路，同样需要许可证。洛格丽特自己就根本没法去买，况且就算她有许可证，那价格不菲的东西，只凭零花钱也很难买得起。

        “噢耶！”洛格丽特忍不住高呼一声，来不及细想父亲的异常，抓过袋子就飞奔回屋。跑了一半，又折了回来，重重地亲了罗格胡子拉碴的脸上一口。这才飞奔上二楼，跑回自己的屋子，翻出那个护腕式的魔导器，迫不及待地将其带到了手腕上。她抖开罗格给她的小黑布袋，里面落出来七八个五颜六色的晶石。每个晶石都是差不多的大小，只不过颜色各异，里面散发的能量感觉也截然不同。

        洛格丽特虽然还没有真正使用过战术魔导器，不过学校的课程也好，还是父亲的教导也好，让她早就了解了这些晶石各自代表的含义。这些晶石都是通过特殊的工艺制成的，可以直接用手接触，不会损害身体。

        晶石本身最珍贵的部分是里面的回路，实际上是将魔导器核心里储存的以太通过晶石内部的回路，将其转换成不同类型的能量。有些可以提升力量，有些可以提升速度，有些甚至可以将□□瞬间硬化，还有一些可以直接发出类似于魔法的魔导术。

        洛格丽特没有期待父亲给她太过高级的回路，因为她知道，即便是她的适性极限是六级，但并不代表她一上来就可以装配六级的回路。那样做的后果，就相当于是将一个十几年后可能会成为游泳健将的孩子扔进海里——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淹死。她需要一步一步来，逐渐才能适应魔力冲击身体的感觉，才能使用更高级的回路。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急不得的。

        不过即使是这样一套初级的回路，洛格丽特也已经倍感满足了。她将所有的晶石都一股脑塞进了凹槽后，蹦蹦跳跳地下了楼，在罗格面前显摆了起来。不过她还算遵守约定，至少在罗格同意之前，她没有开启开关。这样就算戴在手上，也不算是启动。

        罗格温柔地笑着，看着欢呼雀跃的女儿，脸上的表情非常的满足。

        “洛格丽特……”

        他轻呼女儿的名字，惹得洛格丽特停下看他。

        他笑着摇摇头：“爸爸爱你。”

        洛格丽特的脸红了红。

        “……苹、苹果派要好了哦！我去给你端来，你来尝尝我的手艺吧！”

        罗格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笑意，他冲着洛格丽特的背影说道：“真希望到了夏天还能再带你去约尔湖畔钓鱼呀。”

        “你在说什么呀，爸爸？这有什么的，咱们五月就可以去呀！下次再去，绝对会钓到比你上次还大很多的鱼呢！”

        洛格丽特蹦蹦跳跳地钻进了厨房，过了一阵子才从里面端着冒着热气的苹果派出来。罗格没有再说什么奇怪的话，他满足地尝了尝洛格丽特的成果，忍不住赞不绝口。父女二人瓜分了晚餐之后，已经是深夜了。罗格拍着洛格丽特的肩膀，将她送上楼。

        “早点睡觉吧，你明天还要上学呢。”在说晚安之前，罗格又说道，“对了，将那封信放在身边。我交给你的任务，别忘了。”他冲洛格丽特眨了眨眼睛。

        洛格丽特不知道爸爸这是在卖什么关子，她根本就不知道父亲给了自己什么任务呀！难道藏在那封信中吗？

        于是她嘟着嘴说，“好了爸爸，你就别卖关子了！我能打开那封信了吗？”

        罗格温柔地笑了笑，“现在还不行。总之，到时候你就知道你该怎么做了。”

        洛格丽特开心地蹦了起来。罗格慈爱地看着她，看了好一阵子，直到洛格丽特都觉得有些脸红了。

        “爸……你也快去睡觉吧，别、别老这么看着我呀。”洛格丽特挠着脸说。

        罗格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他最后看了看洛格丽特，然后就将脚步移开了门口的位置。“晚安，爸爸永远爱你。”

        洛格丽特的小脸又发红起来，她马上给门关得只剩一道缝，并透过门缝看着罗格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了罗格自己的房间中。

        她关上门，跳到床上，闭上眼睛——却没有好好说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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