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竹林

“不用你来提醒我是谁。”邱钰宸冷眼瞥向周霁，冷声说道。

        “那公子现在这是在质问我？”周霁抓住了邱钰宸的软肋，逐渐有了反客为主的架势，“您这么些日子，又在做些什么？”

        “我做事还需要向你辨认对错不成？”邱钰宸被周霁一连的问话问得心情阴翳，话的语气便愈发冷了。

        “不敢。”周霁道，“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邱钰宸看着周霁恢复了往日刀枪不入的模样，站起身说道：“那我今日便命令，要是再敢动她一分一毫，我就唯你是问。”

        周霁的表情有些异样，“她还没死？”

        “你该庆幸她没死。”否则我一定会让你给她陪葬。

        后面的话邱钰宸并没有说出来，不过周霁却读懂了。

        周霁笑着看向邱钰宸，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你还是先杀了我吧，否则我迟早有一天会杀了她的。”

        “你以为我不敢吗？”邱钰宸冷声道。

        周霁回身拿过自己的长剑，双手呈到邱钰宸的面前，“请。”

        这还是邱钰宸第一次见到有人上赶着让别人杀自己的。

        他也不多废话，拔出长剑就直直地指向了周霁，说道：“你以为我不敢？”

        周霁垂着眼睑不说话。

        邱钰宸拿着剑，剑锋一偏，就要刺向周霁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下一秒，一个年轻的少年冲了进来。在屋内两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那个少年扑过来，拦在了周霁的面前。

        邱钰宸被这个少年的动作吓得剑锋一偏，就偏离了周霁的脖颈。他皱着眉头看向那人，借着跳动的烛光，他看清了少年人的脸。

        两人素不相识，邱钰宸当时也没有见过这人。不过转念一想，想到余府像少年这般年纪的，只有余府的小主人，余恕。

        邱钰宸蹙眉，问道：“余小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请这位……公子饶过周大人一命。”余恕额上还带着刚刚赶路时出的冷汗，不过此时他也没有心思去擦一擦了。

        他本已经歇下了，就被内心挣扎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觉得不能见死不救的傅北叫醒。

        傅北因为紧张，说话哆嗦着半天也没说清楚，不过他也找到了重点：那位暂住他们家的周霁大人有危险。

        这般想着，他立刻就披了外衣冲出门。他没有惊动府内旁人，一个人就这么闯进了屋内。

        “他做错了事，不应该受到惩罚吗？”邱钰宸反问。

        余恕依旧挡在周霁的面前，“就算周大人做错了什么事，那也不应该就要了他的命。”

        邱钰宸气极反笑，他收回剑在手中把玩着。眼眸垂着看剑柄，话却是对着周霁说道：“周大人这是找到新的靠山了？”

        一直站在后面默不作声的周霁有了动作，他伸手拍了拍余恕的肩，等人回头看向他时，他才淡声道：“我的事，就不劳余小公子费心了。”

        余恕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正要说话，就听邱钰宸在身后嗤笑着说道：“看到了吧？他不想让你护着他呢。”

        余恕正要反驳，就被周霁瞬间扯着衣领一下被带到了一旁。等他站稳了想回头质问周霁时，一股血腥味钻进了鼻翼中。

        周霁完完全全的受了邱钰宸的这一剑，喉口一甜，一时没忍住吐出一口血来。身影一晃，眼看着就要倒下去。

        余恕从小身体就差，从来都是被小心养着的，哪里见过血。此时顿时被吓了一跳，却立刻扑到周霁的身边扶着他坐到了地上。他想要替周霁捂住伤口，又生怕碰疼了周霁，手犹犹豫豫的也不知道该往哪放。

        眼看着邱钰宸又要出手，余恕直接伸手将周霁挡到身后，用身体拦住了邱钰宸的长剑。

        见识到邱钰宸的手段，余恕也知道和邱钰宸讲道理是行不通的。于是便放软了语气，求道：“周大人已经受了你这一剑，还请放过他一命吧。”

        “你替他求情，也不想想他领不领情？”邱钰宸也不想伤及无辜，便耐着性子问道。

        “他陈不陈情是他的事，救不救他是我的事。”余恕说道，“他既然在我余家，我就有义务尽力保他不死。”

        两人又沉默着对峙了片刻，最后邱钰宸看了余恕几眼，又看了看被他护在身后的周霁，然后在余恕警惕的目光中抛下剑，说道：“那就请余小公子看好你的周大人，再有下次我会不留情面的取他性命。”

        余恕松了口气，“多谢这位公子的不杀之恩。”

        邱钰宸瞥了一眼周霁，没说话转身离开了余府。在经过余大门时，又看见了还坐在门槛上的傅北。

        傅北见到邱钰宸时明显是抖了一下，只不过邱钰宸只是扫了他一眼就又直接翻墙离开了余府。其速度之快，傅北连问要不要给他开个门的话都没说出口，人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在另一边周霁的房中，余恕正不知所措的看着周霁。周霁此时因为失血过多脸色一片惨白，只不过意识却还是清醒的。

        他拉了拉急得晕头转向的余恕，示意他不要慌。

        余恕以为周霁是担心自己命不久矣，于是连忙安慰道：“周大人你不要害怕，我这就去让管家叫大夫。”

        说完，余恕就冲出房间，真去叫管家了。

        屋内的周霁虽然伤口已经疼得快让他失去知觉，却还是在看到余恕慌不择路的跑出去时，从心底升起了一丝丝的一样情绪。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在意他的生死，还会安慰他，让他不要害怕。虽然感觉有些奇妙，却意外的不让他排斥。

        他手撑在冰冷的地上缓了缓，就想要自己撑着起来去床上坐下。没想到他的动作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你怎么不把周大人扶到床上坐下，就这么把人丢在地上就出来了？”

        “我这……这不是也不知道嘛。”

        余恕的声音紧接着响起，然后周霁看到余恕走近自己，一股淡淡的梨花香钻进鼻翼，让他一时忘记了做出反应。等他回过神时，余恕已经扶着他走到床边坐下。

        “周大人见谅，我这也是第一次照顾人，要是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还请多担待了。”余恕看着周霁，认真的道歉道。

        周霁回过神，收回看着余恕的目光，“无妨。”

        管家这时走上前来，先对周霁拱手鞠躬，行礼道：“周大人，我已经让傅北去请大夫了，若是大人不介意的话，不如先让我看看伤口？”

        “是啊，周大人。你让管家爷爷看看吧，管家爷爷的医术也很精湛的。”余恕连忙说道。

        “只是年轻时看过些医书，略微懂点罢了。”管家纠正道。

        周霁看了一眼余恕，这才说道：“那就麻烦管家了。”

        “诶，不麻烦不麻烦，为周大人效劳是我的荣幸。”管家说着，就上前替周霁看起了伤。

        周霁原本就只穿了一件中衣，管家就直接拉开了周霁左肩被血染红的衣料。那剑刃极为锋利，即便到了现在，周霁稍稍动作一下，那伤口处都会有血簌簌的往外流。

        余恕在一旁也看得脸色惨白。

        他看着周霁那还在流血的伤口，仿佛自己的左肩处也在疼一般。

        屋内备有药箱，管家回身拿药箱之际，见到余恕的脸色后吓了一跳，问道：“小公子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不必了。”余恕当即拒绝。

        管家也不再问，拿了药箱就替周霁处理起了伤口。

        周霁任由管家摆弄着自己的手臂，脸色变都不曾变一下，只是脸色愈发难看了些。

        他看着余恕那似乎比他还要痛苦的神情，不禁有些好笑。于是他便问道：“余小公子这是也受伤了？”

        余恕被说得一愣，然后才板起脸说道：“才没有！”

        “那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周霁继续问道。

        “看……看着疼。”余恕如实回答，说完可能觉得有些丢面子，又补充道，“你治你的伤，少管我！”

        周霁完全不在意余恕这毫不威慑力的训斥，继续忽悠道：“竟然这么害怕，刚刚怎么还挡在我面前。刀剑无眼，稍有不慎可就要将你捅个窟窿。”

        “少吓唬我了，被捅了个窟窿的明明是你。”余恕反驳道。

        见余恕脸色好了些，周霁才正色道：“那为什么要救我？”

        余恕支支吾吾不说话，半晌才说道：“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你还蛮可怜的，大半夜的被人捅了一剑。”

        周霁一噎，心道这人还挺记仇。

        见周霁不回自己话，余恕便又问道：“你武功高强，刚刚怎么不躲开？”

        周霁顿了顿，说道：“那是我应得的。”

        “你做什么坏事啦？”

        “嗯，杀人了。”周霁淡淡的答道。

        余恕瞪大了眼睛。

        周霁又悠悠的补充了一句：“没死。”

        余恕拧着眉沉默良久，就在周霁还在猜测着这人想些什么时，就听这人认真的说道：“那你这一剑就当是抵过了，以后不要再杀人了。”

        周霁看着余恕在烛火下格外明亮的眼睛，鬼使神差的就要答声“好”，好在在最后一刻他猛然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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