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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金钰举着录音笔,尽职尽责地记录会议内容。

        秃顶男人讲得头头是道,可不知为什么,金钰却看到任之初的脸色越来越差。三分钟后,他似乎实在忍无可忍,终于抬手打断了那人的演讲。

        “所有部门的工作报告我都已经仔细看过,我不想浪费时间听重复的内容。”说这话的同时,他的视线冷冷地扫过在座每个人的脸,“功过自在人心,谁都没必要为自己邀功。而现在,我只想听你们讲讲那些没有写进报告里、却必须面对的问题。”

        任之初这三两句话还没说完,在场几位高层的脸上就已露出不悦的神色。坐在他身后的金钰见情况不对,默默地按下了录音笔上的暂停键。

        此时,会议室里安静得针落可闻,而这种寂静将每个人的情绪都放大到有些浮夸的地步。

        金钰虽然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总裁助理,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却也成了任之初的战友。他们两个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蚁,是这间屋子里的众矢之的。

        如芒在背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金钰浑身不自在,可他看起来去还是那么四平八稳。她盯着他淡定的后脑勺瞧了瞧,最后只得无奈地叹息一声。

        过了几秒钟,任之初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请继续吧,我并不是针对你。”他缓下语气对那个进退无措的秃顶男人说。

        那人点了点头,然而憋了半晌,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金钰对着任之初的后脑勺撇了撇嘴,忍不住在心里替在场的其他人打抱不平。

        任之初要是真想听什么“必须面对的问题”,怎么不在开会之前就交代下去?他非得在会上搞得别人束手无策,明显就是存心要刁难手下的人,就像昨天在糖坊街故意刁难她一样!

        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一次又一次的难堪之上,真的有那么好玩吗?金钰想不通,任之初怎么会有这样令人生厌的恶趣味。

        由新任总裁造成的僵局,最终被另外一位集团元老打破——紧闭的会议室大门由外向内推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虽然李冉没有露面,但金钰知道,这人肯定就是赵瑞麟。

        李冉曾说,赵老头的脾气好得不得了,但他有个雷区是决定不能碰的,那就是——他天生罗圈腿,走路内八字!

        金钰淡淡地扫了一眼,确认此人是内八字无误,然后便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赵老头的脸上挂着十分和蔼的笑意,在任之初旁边的空位落座。

        “抱歉,路上一直堵车,所以来迟了。”赵瑞麟和和气气地解释道。

        任之初意味深长地打量他一眼,话里有话地说:“赵总稍微来迟一点也是情有可原。”

        没人知道任之初暗指的究竟是赵瑞麟的地位,还是他不大方便的罗圈腿。

        因为这一句话,会场里的气氛愈加诡异起来。

        赵瑞麟还是在微笑,只是笑得脸都绿了。

        会议的后半程,金钰只想用四个字来概括——惨不忍睹。

        任之初像是大姨夫来袭似的,坚持用各种各样匪夷所思却又合情合理的要求,成功碾压了所有人的智商和情商。到最后,就连传说中无往不利的赵老头也被唬得没话说,只将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这会儿,会议刚刚结束不到三分钟,大家都像躲瘟疫一样撤退了,空旷的会议室里就只剩下悠然自若的他,以及噤若寒蝉的她。

        吃了炸药的活祖宗就在眼前,金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任之初一个不高兴,再殃及了她这条无辜的池鱼。

        可惜,天不遂人愿,任之初最终还是回头看向了她。

        他的视线明明那样平静,如同一碗端平的水,既没恶意,也没危险。可金钰却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恨自己没学过遁地之术!

        任之初沉默几秒钟,然后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金钰,你刚才想说什么?”

        “啊?”金钰一愣,压根没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结结巴巴地回答说,“我、我没想说什么啊……”

        “哦?那你坐在后面一会儿撇嘴一会儿叹气的,是什么意思?”

        ……这家伙后脑勺长眼睛了吗?!

        金钰抬头看着任之初,突然就无言以对了。

        她以为任之初又要刁难她,可这次他并没有。

        他沉吟片刻,低声问她:“你也觉得我刚才做得很过分,是不是?”

        点头?她不敢。

        摇头?她不想。

        所以金钰只能保持沉默。

        任之初没有逼她回答,又自顾自地说:“想留在我手下做事,就必须搞清楚到底谁才是老板。他们不仁不义,我没道理心慈手软。”

        什么不仁不义?金钰有些迷惑。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小声说道:“任总,我……没太明白。”

        任之初瞧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你没必要明白。”

        这次失败的上下级交流就这样戛然而止,他起身离开会议室,而她跟在他身后,绕着长长的回廊,悻悻地往电梯间走去。

        任之初一直没有讲话,直到上了电梯,他才低头对金钰说:“周一上午你去趟人事部,补签一份五年的长期合同,我会提前跟他们打好招呼。”

        话题切换得太快,惊喜来得太过突然,金钰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傻傻地反问:“为什么?”

        话刚说出口,她就立刻悔得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要是任之初误以为她对自己没信心,那该怎么办?

        难得的是,任之初这次并有要为难她的意思。

        更难得的是,他居然还很有耐心地向她解释了一番。

        “因为聪明的人很多,但听话的人很少。你虽然和我想象中不大一样,但总的来说……”他看着她笑了笑,“你是个听话的员工。”

        电梯门开了,他迈开修长的步子,身姿挺拔地走了出去。

        眼看着门又要关上,可她却还愣在里面,根本忘了出来。

        或许荒唐,可金钰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任之初也会笑,而且他的笑容竟然柔和得一塌糊涂,让人忍不住就想起很多美好的词语,比如长河落日,又比如风暖人间。

        她匆匆跑出电梯,故作镇定地跟在任之初的身后,却觉得心跳如鼓。

        然而,当她走进任之初的办公室,看到他一脸漠然地坐在办公桌后面,又忍不住怀疑那个笑容只不过是她恍然生出的一种幻觉。

        金钰见他正对着笔记本看得认真,一时间也不好开口打扰,于是就这么定定地站在离办公桌半米远的地方,随时准备待命。

        难得有这样清闲无事的时候,金钰东瞅瞅西望望,最后将视线停住在任之初的脸上。

        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他赋予任之初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气质,作为补偿,又赐予他挺括的身材,以及英俊的容颜。

        他不说话的样子确实很令人执迷,金钰暗暗地想,假如任之初不是她的顶头上司,那么,她说不定真的会渴望靠近他。

        这个念头来得太过突兀,连金钰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有意识地收回跑远的思绪,恰巧看到任之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是疲倦却淡然的神色。

        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金钰忽然又想起烂尾楼里的男人,以及那个徘徊在她心里无数次的念头——他究竟在烦恼什么?而她能为他做些什么?

        她不由自主地也皱起眉头,轻声问他:“任总,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任之初并不晓得她内心里的翻云覆雨,亦没有抬头看她,只是淡淡地回答说:“暂时不需要。”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怪念头,金钰望着他的侧脸,竟觉得自己必须为他做点儿什么,不然心里就不舒坦……

        她抿了抿嘴唇,低着头走过来,拿起他手边的茶杯,小声说:“那我去给你沏杯热茶吧,从早上开会到现在都没见你喝过水。”

        任之初仰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微动,似是想说点儿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真的是妙不可言。

        就在今天早上,金钰还觉得任之初就是个活生生的冷血动物,他骄纵傲慢地对待周围的人们,将来注定闹得众叛亲离。

        可此时此刻,她却又觉得,他离她那么近,近得仿佛可以透过雨季潮湿的空气,听到彼此胸膛里心跳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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