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对于工作党而言，金秋十月的小长假简直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小天使。

        放假前一周，任之初问金钰是否有空和他一起出去徒步，金钰愣愣地摇着头，悔得肠子都要打结了！

        天知道她有多想和他一起出门，只可惜，乔幸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预定了金钰的十一档期……

        出发那天清晨，阳光好得不得了，然而金钰的脸却黑得不像样子。

        乔老板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问道：“我说芋头，我招你惹你还是欠你八百吊钱啊？”

        金钰没好气地瞥她一眼，闷声说：“就为了你，我连我老板安排的‘工作’都给耽误了！”

        “……”乔幸饶有兴致地侧过头，瞧着金钰脸色那微妙的小表情，半晌都没开口，一直到她被她盯得头皮发麻。

        “你、你盯着我看什么呢？”

        “看你耽误的是个什么‘工作’！”乔老板刻意把最后两个字念得有板有眼，笑得一脸狡黠。

        金钰心虚地扭头不看她，说道：“你别想那些个有的没的，就是我老板交代给我的工作，还能有什么！”

        “哦……”乔幸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又说，“就是上次被你‘么么哒’的老板吧？”

        金钰被她说了个正着，不由得恼羞成怒，不轻不重地推她一下，嚷道：“喂！你还是不是我好朋友了……”

        “是是是，当然是好朋友了。”乔幸一叠声地哄她，“要不是看在咱俩多年交情的份儿上，我哪有这个闲工夫来操心你的人生大事？”

        听她这么说，金钰才勉强放过她。两人像从前在大学里散步一样，互相挽着臂弯，一同往大巴车站前行。

        刚坐上车，乔幸又忍不住好奇地凑了过来。

        “芋头，给我讲讲呗？你们俩现在是什么阶段？”

        “什么什么阶段？我到盼着有什么阶段呢，可惜，他只不过是我的老板，仅、此、而、已。”

        假如问这话的是别人，金钰可能还会故作淡定地回答说——任总是个很不错的老板。然而在乔幸面前，她就装不出、而且也没必要装淡定了。

        反正她那点儿小心思，不论如何都会被精明的乔老板一眼看破。

        乔幸瞧着她那副欲而不得的苦哈哈的表情，便知道这是大实话。但她还是不依不饶地追问：“牵过手吗？”

        “……呃？”金钰认真地回忆了一下，不确定地回答说，“好像牵过……吧……”

        “呦，那怎么可能是单纯的上下级！”

        “乔老板你听我解释！那真的只是公司团队活动上不得已的行为，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乔幸点点头，看似接受了她的解释，但随即又问：“那……拥抱过吗？”

        “……”这回金钰无言以对了，因为那天从墓园出来的拥抱，确实是无法抵赖的、如假包换的拥抱。

        见她没说话，乔幸又得寸进尺：“那……kiss过吗？”

        金钰蓦地扭头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道：“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啊？”

        “我、我热的脸红不行啊！”

        “你看看你看看，”乔幸笑着揶揄道，“情窦初开的少女呀，脾气就是大。我还没说什么呢你这就要跟我翻脸了。”

        金钰白她一眼，彻底放弃了挣扎：“我懒得跟你说。”

        一路无话，她们一个望着窗外，一个盯着走道，互相都怀揣着自己的小心事。

        金钰只知道乔幸在大三结束的时候和前男友分手了，后来就一直单身。她不晓得乔老板现在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偶尔想八卦一下，又怕被她反过来追问任之初的事儿，于是只好憋回去那点儿好奇心，对感情上的事绝口不提。

        大巴车晃晃悠悠地开往城北的郊区，金钰前阵子工作有些辛苦，今天又起得很早，不知不觉就靠着车窗睡着了。

        她做了个很甜很美的梦，梦到任之初对她说：“金钰，我挺喜欢你的，你愿意跟我在一起试试么？”

        即便在梦中，她也记得他给她画的那条“不能爱上”分界线。她多希望自己是个有骨气的人，可以冷着眸子反问他：“你不是叫我不要爱上你么？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可惜，她金钰就是个怂人，在梦里也不例外。她几乎一秒钟都没犹豫，立刻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忙不迭地对任之初说：“我愿意我愿意！我太愿意了！”

        任之初对她微笑，那笑容简直迷死人不偿命。他缓缓地低头凑近她，然后……呃，用他坚硬的脑壳猛地磕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撞我干嘛？！”金钰一嗓子把自己从梦里面喊醒了，迷迷茫茫地环顾四周，才发现原来自己还在大巴上。她的额角确实挺疼的，只不过不是任之初撞的，而是她自己睡得迷迷瞪瞪，磕在了旁边的钢化玻璃上。

        乔幸以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睨了金钰一眼，然后满脸严肃地扭过头去装不认识她。金钰自己也觉得有点儿丢人，揉了揉惺忪睡眼，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大约过了一刻钟，大巴抵达此行的终点，两人提着大包小裹下了车。

        “乔老板，你知道怎么走吗？”

        乔幸望着眼前的小村庄，一时也有点懵：“我也没来过，等我查查地图。”

        她打开手机导航，在“到这里去”的框框里输入提前预定的农家乐的名字，然后，很荣幸地被告知：您输入的地点不存在，请重新核实。

        金钰凑过去瞄了一眼乔幸的手机屏幕，无语地问：“……这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整个村子都是空白的？”

        “呃，大概，就是……”乔幸忍不住扶额，“这个犄角旮旯还没被收进卫星定位图里。”

        金钰没了主意：“那现在怎么办？”

        乔老板大手一挥，当机立断：“走，挨家挨户地去找，就不信找不到！”

        十点多钟，秋日的阳光已经变得明媚灼人。

        金钰跟在乔幸后面巴巴地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只觉得太阳快要把她们两个蒸熟了。她看到乔幸的脖子上也挂着细密的汗珠，便也不忍心责怪她没有事先准备好。

        路过一家茶馆时，金钰叫住乔幸，问道：“不然先进去坐会儿，歇一下再继续走？”

        “也行，这村子太大了，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找不到咱们要去的那家。”

        两人达成了共识，便一前一后地进了那家小茶馆。

        落座后，乔幸点了一杯高山绿茶，金钰犹豫了一下，向老板问道：“您这儿有没有大红袍？”

        “有啊！”老板一听“大红袍”三个字，眼睛都快放出光来了。

        金钰看这架势就知道，这种茶肯定不便宜。

        她索性懒得问价钱，直接说：“那我要大红袍。”

        “好嘞，两位稍等，马上就给您准备！”老板说完就喜滋滋地备茶去了。

        乔幸眯着眼睛打量金钰，探寻地问：“你老板喝这个茶？”

        “咳咳……”金钰被她说了个正着，惊得自己把自己给呛住了，咳了半天才说，“你、你什么时候改行当算命的了？！”

        乔幸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说了句大实话：“以前你连红茶绿茶都分不清，哪知道什么大红袍？”

        金钰没话可说，低头从斜挎包里翻出来两张面巾纸，默默地递了一张给对面的乔幸。

        她不是不懂事的人，自然知道乔幸只是嘴巴上不饶人，其实心里总是为了她好。

        乔幸跟她同寝室四年，知道她家里条件不是很好，每次一起出去玩儿都会有意识地安排便宜又相对不错的地方。虽然她总是装作“本来就应该这样安排”，可金钰心里清楚，乔幸家境不差，她这样安排不过是为了照顾她。

        隔了一会儿，老板端着茶盘上来，按照一套金钰看不懂的很讲究的工序给她们斟好了茶。

        茶叶的袅袅清香萦绕在她们之间，金钰走神地盯着面前的水雾看了半晌，而后缓缓开口，问乔幸：“你说，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叫我不要爱上他，也是有道理的，对吧？”

        金钰会主动提起感情的事，乔幸其实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早在她们还在大学读书时，整个寝室里能说知心话的也就只有她们两个。如今毕业各自工作，虽然平时忙碌起来联系不多，但姐妹之间的感情到底还是在的。

        她拧着眉头思考片刻，淡淡地问金钰：“不要爱上他，这话是他亲口跟你说的？”

        金钰点点头，眼眸里的失落很难掩盖过去。

        乔幸沉默了一阵子，再开口时，语气就多了几分严肃，听起来不似之前八卦是那么戏谑了。

        “芋头，我觉得你还是慎重一点。”她像个知心姐姐一样，语重心长地对金钰说，“如果他很优秀，你喜欢他我可以理解。不过有时候感情不是只有喜欢就够了的，都说‘相爱容易相处难’，我觉得他可能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在一开始就禁止你们互相靠近。”

        金钰抿一口醇香的大红袍，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理我当然都明白，可是……喜欢一个人不就是由不得自己么？”

        没等乔幸开口，她又自顾自地说：“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陷进去，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乔幸，你知道么？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五年前我在树洞里遇见的男人。就是他的一句话，让我坚持着从最难的日子走过来……”

        说起这些，金钰觉得鼻尖一阵酸楚。

        在茫茫人海中苦苦寻找一个人，蓦然回首，发现那人恰恰就在灯火阑珊处。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感动？如今她终于有所体会。

        然而，偏是这样一个令她魂牵梦绕了好几年的男人，从一开始就在彼此之间筑起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墙，生生将“爱而不得”的痛苦抛给她，甚至由不得她拒绝。这又是怎样一种心酸？如今，她终于也尝透了这种滋味。

        她仰起头，假装在望天花板上粗陋的木雕，只等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被地心引力拽回到肚子里，不让它们和脆弱一起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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