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她好久都没有说话，双拳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有些泛白。

        她不恨他，也不可能去恨他。可她明白，任之初是真的铁了心不放她走，他这个人向来言出必行，如果她执意离开德鲁集团，这个男人一定会去法院起诉她违约。

        金钰轻轻咬了咬下唇，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她想，也许销售部是出差机会最多的部门。她不愿留在沽川市，哪怕能躲起来几天也是好的。

        “如果一定要留在德鲁，我申请换到销售部门。”她的声音很轻，但却有种不可撼动的力量，“如果你不同意，那么我也不会再做让步，我会离职，你恨我尽可以把我告到倾家荡产。”

        挫败感在心头愈演愈烈，任之初缓缓地放下手臂，认输似的说：“那就去销售部吧，从下周一开始。”

        她咬咬牙，进一步要求道：“我希望从今天就开始。”

        任之初简直要被她逼疯了：“不行！我说下周就是下周。”

        “那我今天再请一天病假。我还是觉得头痛，没办法专心工作。”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任之初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她那清瘦的背影步步远离，心痛得像要死掉一样。

        是不是从这一刻起，她的笑容就不再属于他了，她的拥抱和亲吻更会消失得不见踪影？她再也不会对他撒娇，不会围在他身边傻傻地守护着他……

        而他，却连挽留她都做不到，因为他怕两个人在一起，会让她更难过。他舍不得她难过，所以宁愿自己抗下这份痛苦。

        可他真的舍不得她！

        来不及多想，胸腔里的留恋在一瞬间爆发，击溃了他所有的冷静与理智。

        任之初快步追上金钰，在她踏进电梯前的最后一秒，紧紧从背后抱住了她。如果时间能够暂停，他希望这一刻永远不要过去。

        他温热的呼吸落在金钰的耳畔，她身子一僵，却没有挣扎着推开他。如果温暖只有片刻，那么，她愿意放任自己沉沦……

        “金钰，我真想求你别离开我，可我舍不得你难过……”他的声音哽咽了，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一滴灼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脖颈上。

        男儿泪，像是这世间最锋利的剑，在一瞬间刺痛了她的心脏。

        是该转身还是该离开？地狱和天堂，就在一念之间。

        她怔了几秒钟，然后便疯了似的挣开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里。门关上的一瞬间，她抱着自己蹲下来，泪如雨下。

        金钰多想对他说——任之初，我会努力变得强大，我会等到自己不那么卑微的时候，勇敢地回来找你……

        可她终究不能给他一个无限漫长的期待，她很怕，怕自己也许做不到。

        失恋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伤人七分，自损八百。

        金钰调职到销售部已经整整一周的时间，可就在今天早上，她坐电梯的时候还是一不留神按错了楼层，最后又从大厦顶层走了下来。

        她很懊恼，却又无可奈何。

        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念他的样子，然后鬼使神差地做一些与他有关的事情。

        记住一个人很容易，可是忘掉却很难，尤其，还是曾经最亲密的人。

        执念如同洪水猛兽，会趁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前来偷袭，狠狠撞击她的心脏。

        旁边有人咳嗽了几声，金钰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又在走神。

        时钟指向上午九点，销售部仍然空荡荡的，又或者更确切地说，诺大的办公区里就只有两个人——金钰，以及她的直接上级孙凯。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孙凯从来没给金钰分配过任何的销售任务。

        她每天做的事情其实和从前差不多，还是整理整理资料，帮着预订个会议室什么的，只不过服务对象从大老板变成了眼前这位销售经理。

        金钰虽不是什么野心滔天的女人，可也不甘于这种边缘化的日子。

        趁着今天上午其他同事都外出办事，她主动走过去对孙凯说：“经理，不知道您这会儿有没有时间？我有点事情，想和您简单谈谈。”

        许是因为和任之初在一起久了，金钰也不似从前那么没有底气。

        虽然是同她的上级讲话，但言语之中却隐隐带着某种不容回绝的意味。

        孙凯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可否地搁下了手头的事情，等着她继续往后说。

        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眼前这姑娘和集团老总有些不为人知的牵扯。像这样的人，如果利用好了就是绝佳的踏板。

        孙凯才不会傻到放弃这送上门来的机会。

        金钰见他没有反对，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将自己心里的不满和要求都提了出来。

        “我知道我刚来销售部，业务还不是很熟练，但我也和其他人一样努力，想把这份工作做好。我不希望自己成为销售部的累赘。”她一瞬不瞬地与孙凯对视，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让他明白她的坚决，“如果您真的认为我胜任不了这份工作，您大可以跟人事部打声招呼，直接解雇我。如果您觉得我还有点用，那么，我申请从今天开始也和其他人一样接销售单，而不只是做这些杂活儿。”

        她一口气把话讲完，然后等待孙凯发表意见。反正她已经尽力了，不论结果如何，都觉得神清气爽。

        孙凯拿着手里的圆珠笔在办工桌上点了几下，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她。

        “我明白你的意思。”沉默片刻后，他抬头看向金钰，“不如这样吧，这几天林同刚好休假了，你暂时接管她手里的那三家客户，然后根据表现再看下一步给你分配什么工作。你觉得呢？”

        金钰心里飘过“求之不得”四个大字，表面上却没过多表露，只是礼貌地回答说：“没问题，我会努力，不会让您失望。”

        “好，那你先去忙吧，我这边会帮你安排。”

        孙凯办事还算有效率，金钰刚回座位没多久，就收到了他发的工作安排邮件。

        金钰仔细将邮件从头看到尾，对其中夹杂的销售专业术语表示相当茫然。

        什么指单回款，什么冲销凭证，她都不是很懂。

        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跟孙凯请教一下，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

        既然是她主动选择接触核心业务的，那就不能从一开就认怂。不论如何，她都得自己想办法解决目前一团糟的状态。

        她先是将所有的疑问点都整理到一个文档里，然后给林同打了个电话。

        “你好，我是销售部新来的同事，金钰。”

        “什么事儿啊？我休着假呢。”林同是个经验颇丰的销售，但是组里人都知道她脾气不大好，比如此刻，她的语气里就满是不耐烦。

        金钰最不喜欢的人有两种，一是恃才傲物，二是恃宠而骄。很显然，林同属于前者。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金钰知道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他人，于是咽下所有的不满，继续好言好语地向林同请教问题。

        那边林同一言不发地听她念叨了好一阵子，最后冷冷地说：“你这么多问题我根本记不住，你整理一下，发到我微信，我过会儿看看给你答复。”

        “……好的，谢谢您。”天知道她得多努力地克制情绪，才能这样和和气气地对林同道谢。

        挂了电话，她就按照刚才所说的，将自己的困惑一条一条陈列清楚，发到了林同的微信上。

        等待回复的时间里，她一方面有点沮丧，一方面又默默地安慰自己。

        销售本来就是充满挑战的岗位，更何况万事开头难，她对很多事情感到费解也是在所难免。

        任何一种改变，都需要经历某种程度的痛苦，努力跳出原有的舒适圈。工作如此，爱情更是如此。

        念及爱情，金钰又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她现在忽然有些理解那些职场上的女强人。

        也许，她们也不是真的那么痴迷于工作，只是生活中有太多太多的不顺，所以迫不得已地寻找超负荷的工作，以此填满自己那颗模糊不安的心。

        如今，金钰也变成了这样的人。

        金钰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积极乐观的人，就算是失恋这种难捱的事情，她也能勇敢去面对。

        然而实际上，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午饭之前，秘书处的姑娘打电话过来，约她一起吃饭。金钰虽然不喜欢那帮八卦的女人，但也没有推辞。

        在人群里说些场面话，总好过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嘈杂的饭店里。

        也就是这一刻，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来早就习惯了任之初的陪伴，原来她自诩独立坚强，却跟别人一样害怕孤单。

        午饭约在公司附近的一家港式茶餐厅，金钰第一次来这里，随着其他人一起点了双拼盖饭，选的是叉烧和烧鸭。

        “怎么样，这家味道还不错吧？”

        “嗯，是挺好的。”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目光却仍然不由自主地瞥向碗碟旁边的手机屏幕。

        金钰觉得自己一定是得了什么强迫症，只要稍有空闲，她就忍不住要盯着手机看个没完。

        她总是怕漏掉任之初发来的什么消息，虽然，最近一周他从来没有联系过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很痛恨这样没出息的自己——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那她还心心念念地期待些什么……

        愤愤不平地将手机揣到衣兜里，打算再也不管他死活，然而下一秒，她又忍不住手欠地把它掏了出来。

        正当金钰在心里默念“这病得治”的时候，手机忽然很给面子地亮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喂，您好？”

        “是我，霍思远。”

        “……霍总，我已经从总裁室调职到销售部了。”言下之意，以后找她也没用。

        可金钰却没料到，霍思远竟然说：“我听说了。”

        她半晌没有说话，一时有点搞不懂状况——堂堂致远集团的总裁，打探她一个无名小辈的下落有什么用？

        觉察到她的沉默，霍思远轻声笑了笑，又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之前欠我的那顿咖啡什么大概时候能补上？”

        “……”她什么时候欠他一顿咖啡了？金钰简直无语问苍天。

        然而霍思远似乎打算厚颜无耻地跟她纠缠到底：“要不然这样吧，我今天晚上抽出点时间，陪你吃顿晚饭，怎么样？”

        “抱歉，我没有时间。”她完全不想回应他的邀约，既没心情也没理由，“我还有事情要忙。”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

        金钰忍了他半天，最后还是被这句话惹毛了。

        她隔着电话朝霍思远嚷道：“你知道什么！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她这一嗓子确实太有底气了，周围吃饭的人纷纷扭过头来看她的好戏，这让她觉得更加难堪了。

        金钰抱歉地看了旁边同事一眼，然后站起身来，迅速往餐厅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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