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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7章


事实证明,德鲁与弘理的合作确实能满足金钰的期望——高强度,紧锣密鼓,每个人都兵荒马乱,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她在北京的工作是从落地之后三个小时开始的。

        与金钰直接打交道的就是之前通过电话的弘理代表。

        那个刚刚加入弘理不久的短头发女孩名叫陶子月,乍一看像是没毕业的大学生,实际打过交道才知道她做事有多干练。

        “钰姐,关于刚才讨论的方案,我还有几个疑问。”陶子月将自己的笔记本连在投影仪上,“麻烦你再看一下,争取今天下班之前把这几点确认下来。”

        金钰点点头,觉得自己这个半吊子销售快要被眼前的强势小丫头给逼疯了。

        一下午就在层出不穷的问题和绞尽脑汁的对话中恍然度过,好不容易捱到吃晚饭的时间,金钰借口说晚上要和老板开会,找个机会就从弘理总部逃了出来。

        谁知她刚出门,就看到霍思远站在不远的地方,倚着车门,似乎是在专门等她。

        才出龙潭,又入了虎穴,金钰眉头一皱,顿时对北京这座城市没了半点好感。

        霍思远遥遥地叫她的名字,金钰无奈,只得不情不愿地走到近旁,表面和气地与他打招呼。

        “这么巧,你也来弘理谈生意?”

        他毫不理会她的客套话,直言道:“不巧,我和弘理没有业务往来。我是来找你的。”

        金钰抬头看着他,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话都说清楚。

        她简单理了理思路,而后一鼓作气对他说道:“如果你来找我是为了任总的事儿,我想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已经不再是他的助理,也帮不了什么忙;如果你想从我这儿得到关于德鲁的内幕,我只能很抱歉地说一声‘无可奉告’;假如是我想多了,你其实就是单纯来找我聊天的,那么恕我直言,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怎么也高攀不上霍总。”

        霍思远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钟,末了,云淡风轻地笑起来。

        “不瞒你说,我这次来北京是有任务在身的。现在看来,任务已经完成了。”他转身上车,没有对她发出任何邀请,只是背对着她说了一句,“金钰,你很配合,虽然我并不喜欢你这种配合。”

        任务?她有帮他做什么事情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金钰不解地问。

        “没什么,以后你就知道了。”不是故作神秘,他只是不愿再多说什么。

        金钰从没想过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到任之初,而且,还是在出差的过程中。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她已经在北京忙碌了七个星期。

        本来她已经预定了下周飞往上海的机票,然而弘理的项目提前结束,上海那边又等得着急,孙凯就临时更改了金钰的出差计划。

        金钰打电话将机票改签到明天,然后给自己放了半天的假期,去城里四处走走。

        来北京这么久,她一直过着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看这座生活了两个月的城市。

        此时,她在南锣鼓巷的小路上慢慢地走着,才真正感受到属于老北京的那种悠闲和恬淡。

        走过下一个转角,她看到琳琅的纪念品店,各式各样的小吃摊,以及一家从招牌到装潢都充满文艺范儿的书店。

        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陌生,这种陌生的环境让金钰觉得很舒适。

        也就是在这时,她忽然接到了任之初打过来的电话。

        许是太久没有联络,金钰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竟觉得他的嗓音动听得令人心碎。

        他没有与她寒暄,也没有故意疏远,就像从前一样,自然而然地问道:“你是明天离开北京吧?”

        “嗯,你怎么……”她顿了顿,自觉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我现在在北京,明天跟你一起去上海。”他总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即便彼此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联系。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对于他的突然出现,金钰只觉得手足无措,不知该作何反应,“我们已经分手了,不是吗?”

        “坦诚讲,我从来不相信我们真的结束了。”他一点都不避讳感情话题,坦诚说道,“其实很多话我早就应该跟你讲,只是前阵子集团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我认为时机并不合适,所以才一直拖到了今天。金钰,从我打电话给你这一刻开始,我就不会再逃避什么。”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落在金钰的心上。可是为什么,她还是有点搞不懂状况?

        任之初的意思是不是说他们之间还存在某种联系?如果是,那么,他说的是爱情吗?

        失去联络的那段时间里,金钰好不容易才劝说自己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她真的失去了他。

        可是他现在突然回到她的生活里,这又算什么呢?

        电话里,任之初似乎又说了些什么。金钰紧紧地攥着手机,却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他回来了,世界都跟着天旋地转。这是金钰一团混乱的脑海中仅存的认知。

        “我需要点时间,”她对他说,“如果可以的话,至少今天不要再联系我,算我拜托你。”

        “……好。”他只说了这一个字,却包含了数也数不清的宠溺。

        通话结束后,金钰傻傻地在原地站了好久。

        她知道自己在发抖,却不知是因为欣喜还是惶恐,又或者是对明天的忐忑。

        北方秋季的瑟瑟凉风从巷子的那边吹来,悄无声息地拂过她的脸庞。金钰裹紧了风衣,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令人心伤的夏天已经成为过去时。

        那么,等到明天来临,上海的秋季又会是怎样?

        她想了很久,却不得而知。

        启程去上海之前,金钰反反复复给自己洗脑——有些人和事,如果注定逃不开,那就勇敢面对。

        然而事实证明,所有信誓旦旦的自我催眠都是弱者无能的表现,当任之初真的出现在她面前,金钰立刻就兵荒马乱了。

        关于重逢,她设想过不下一百种方式——尴尬的,疏离的,刻板的,胡闹的,浪漫的,严肃的……

        可惜,她全都猜错了。

        航班的起飞时间是清晨七点钟,由于首都机场要求乘客提前一个半小时办理乘机手续,金钰不得不起个大早,披星戴月地打车去机场。

        出租很快抵达t1航站楼,她开门下车,一眼就看到了任之初的身影。

        他微笑着走过来,什么都没说,只是打开行李箱帮她拿行李。

        司机师傅收了车费,笑逐颜开地说了一句:“小伙子真知道疼女朋友。”

        然后,出租车绝尘而去,他拖着她的行李慢慢往航站楼里走去。

        在这个过程中,任之初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甚至也没怎么回头看她。

        可是金钰却忽然明白,原来分手的恋人再度重逢,也可以是自然而平和的,就像山间长流的溪水,或者原野上寂静的阳光。

        服务台前有很多乘客在排队等着办手续。

        任之初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金钰说:“你的身份证呢?我去帮你checkin。”

        金钰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答道:“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办就行。”

        “这边排队比较慢,你还是去那边坐着等吧,免得站得久了低血糖。”他的目光落在她消瘦的脸上,心疼不已,“又任性不吃早饭,你自己去照镜子看看,连嘴唇都是苍白的。”

        久违的关怀,冷不防地刺痛了金钰的心。

        她没有再与他争论什么,掏出身份证递到他手里,而后逃也似的往等候区走去。

        她的视线总是不经意间越过熙攘的人群,那么准确地落在任之初的身上。

        他站在等候的队伍里,只留了高挑的背影给她。金钰遥遥地望着那道身影,只觉得心酸而又欣慰。

        他瘦了很多,也许分手这段日子,他一个人过得并不好。

        她忽然就在想,自己当时那么坚决地提出分手,那么固执地不愿意当他的累赘,到底是不是做错了呢?

        阵阵难过弥漫在心头,金钰忽然就很想和任之初说声“对不起”,哪怕,那并不能弥补什么,也并不代表她改变主意想要重新与他在一起。

        金钰从包里翻出手机,思量着到底要不要给他发短信。她低着头想了片刻,不料再抬眼时,就找不到任之初的身影了。

        她一时搞不懂状况,只好打电话给他。

        任之初很快就接起电话,没等她开口询问,就主动交待行踪:“你别乱跑,坐在那稍微等我一下,我在给你买早餐。”

        “……这样啊,”她小声嘀咕着,“就说你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任之初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轻声说:“金钰,我一直都在,突然消失的那个人……不是我。”

        是啊,从爱情里任性出逃的人从来就不是他,而是她。

        金钰无言以对,索性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缓缓俯下身子,把脸埋在双手之间,不知道如何才能缓解内心的煎熬与钝痛。

        她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胡思乱想着,与他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都像过电影一样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甚至能记起很久远以前的某些细节,比如五年前的糖坊街。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在细雨迷蒙的街巷,青石板路凹凸不平,偶尔有水花溅到她的帆布鞋上。

        再后来,她几乎拿出所有的勇气追逐他的脚步,最后,却是她自己怯懦地逃开。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还会逃走吗?金钰想,也许还是会,又或者,她根本就不会给自己机会沉沦。

        “我回来了。”任之初出现在她面前,手里拎着两个煎蛋汉堡和红枣豆浆。

        金钰听到他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

        也不知是抬头看他的时候动作过猛,还是真的饿惨了,总之,她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连手脚都跟着发麻。

        任之初瞧出她的异样,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她身旁坐下,然而不容拒绝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又头晕了,是不是?”他说话的时候,气息不经意间落在她的额头上,温温暖暖地挠着她的小心脏。

        金钰懵了一小会儿,才觉出不对劲儿来——大庭广众之下,和前男友抱在一起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她其实是想挣扎一下的,可是没办法,肚里实在是空空如也,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金钰心里顿时舒服多了。

        “来,先喝点热的东西暖暖胃,然后把早餐吃了。”任之初一边说着,一边把红枣豆浆递到了她的手里。

        金钰乖乖地喝了一口,咬着吸管含混不清地嘀咕了一句:“任之初,你真的变了好多……”

        “变好了还是变差了?”

        “算是双刃剑吧。”

        他挑眉追问道:“具体说说看?”

        金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摇头道:“没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讲。”

        任之初不依不饶地追问:“不用说什么具体的,就简单概括一下呢?”

        “那大概就是……变得比从前温柔了很多。”

        任之初抿了抿唇角,似乎是笑了一下。

        他拿起自己那杯豆浆喝上一口,莫名有种惬意悠闲的感觉。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直到早餐全都吃完,他才再次开口。

        “为什么说是双刃剑,温柔点儿不好么?”

        金钰吃饱喝足有了力气,便不再依偎着他,自顾自地去丢垃圾,回来时半开玩笑半心酸地对他说:“谁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前男友变成中央空调。”

        “中央空调,什么意思?”

        “就是温柔的大暖男,四处散发光和热,温暖千万家。”

        任之初莫名被她的比喻逗笑,忍俊不禁地说:“我可没这么low,如果非得类比的话,我应该是一个规格很小的烤箱。”

        “规格很小的……烤箱?”金钰不解其意。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字字清晰地说:“我只能温暖住进我心里的人,而我心里,只住得下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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