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风高月黑，黑灯瞎火。

        四周一片荒芜，一阵风打着旋儿吹过，更显凄凉。

        见此情景，黎瑶忍不住紧了紧肩上的包袱啐了一口。

        丫的！自己不过是不小心把县令儿子给开了瓢了，县令那厮竟然全县通缉自己！是不是玩儿不起？！

        这溪乐镇是暂时待不下去了，可是还能去哪？

        回头瞥见远处星星点点的火把，黎瑶又气又急，心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跑再说！这么想着，然后咬着牙拖着疲惫的脚步向西走去。

        ······

        荒郊破庙，一男子坐在火堆前。

        男子一身鸦青色锻制长袍，身材略显清瘦，五官立体精致，跳跃的火光将男子的面容染上一层暖色，整个人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一少年抱着一堆树枝走了进来，见男子闭目而坐，不由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地将树枝堆在一旁，然后也坐到了火堆旁。

        少年蹭了蹭手，取过旁边的包袱拿出干粮咬了两口。正吃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这里有个破庙！”

        “进去看看！”

        “大哥！里面有亮光！”

        声音由远及近，紧接着便是嘈杂的脚步声。

        整个庙破败不堪，蛛网随风飘动，窗户不翼而飞，连屋顶上都漏了个大洞。只有落灰的佛像前坐着个男子，跳跃的火光将男子和身后佛像的身影拉扯得巨大。

        一众汉子看到围坐在火堆前的二人，为首的刀疤男大声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

        少年摇了摇头，拿起手中的饼又咬了一大口。

        刀疤男微眯眼睛：“给我仔仔细细地搜！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是！大哥！”

        众人卖力地翻找着，挤不进去的狭小角落便会用手中的大刀伸进去搅弄一番。断了腿的香案被一角踹倒，连堆在那里的树枝都被恶意踢开。少年一边看着，一边从包袱里取出水袋仰面喝了一口。

        “你！站起来！”

        忽然，一个光着脑袋五大三粗的汉子提着刀居高临下地站在了男子面前道。

        “你想干什么！”少年见状立刻急了，丢下手中的东西唰地一下站起身来。

        一直闭目的男子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火苗在漆黑如墨的眼眸中跳动着。男子眸光上移，光头男对上目光的瞬间只觉如坠寒窟。

        光头男不由咽了口唾沫，却还是强撑着气势道：“看什么看？让你起来听——啊！”

        众人被这道惨厉的尖叫声惊到，纷纷向这里投过目光。只见光头男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然后就着这个姿势向左一滚，双手抱着右腿不停嚎叫着。

        刀疤男最先反应过来，大步向前走到光头男面前，扯过他的右腿一看，无任何异样。

        “疼！大哥！好疼！”光头男面色由红转白，额头上滑下豆大的汗珠。

        刀疤男眉目紧锁，手上用力一把撕开光头男的裤腿，便见右小腿上有一个指甲大小的青黑。

        众人见状皆是大惊，纷纷拎着刀上前欲将男子围住。

        “你做了什么？！”刀疤男怒目圆睁咬着牙吼道。

        “封穴吸血，一个时辰内，他的腿还能保住。”男子缓缓开口，声音是与外表相符的冰冷，说完这话男子又闭上了眼睛。

        众人闻言，叫嚣着要直接了结了男子。

        “好疼！疼死我了！”

        光头男哭喊着，刀疤男低头一看，那块青黑说话间已经蔓延成了铜钱大小。刀疤男红着眼深深看了男子一眼，然后一咬牙冲旁边的人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扛起来快去找大夫啊！”

        “是是！”一个壮汉上前将光头男背到了背上，又有一个汉子伸手扶住，防止他滑落。

        刀疤男一边向外跑一边回头看了男子一眼，赤红的眼睛里盈满不甘和恨意······

        破庙又恢复了安静，少年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出来吧。”

        这时闭目的男子忽然开口，少年一怔，左右看了看，然后望向旁边的男子：“公子，你说什么呢？”

        男子没有回答，只是又重复了一句：“还不出来？”

        冰冷的声音在破庙中回荡，静默了一息后，少年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觉声音是从头顶上从传来，立刻抬头看去，便见一个黑影趴在佛像上一点一点往下挪。

        待爬下佛像后轻盈一跃落到地上，然后嘿嘿一笑。

        少年见那灰不溜秋的脸和一排洁白的牙齿，吓得站起身来：“你、你是什么人？”

        “过路的。”黑影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大大咧咧地坐到了火堆旁。

        听到黑影的声音，少年更是瞪大眼睛：“你是女的？”忽然想到什么，提高音量，“他们刚才找的是你？！”

        “嗯~”女子没有否认，伸出手靠近火堆烤了烤。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不对，你怎么进来的？”

        “喏。”女子伸手指了指天上，少年顺着看去，立时明白是佛像上面那块屋顶上的漏洞。

        女子暖完手后，在身上蹭了蹭，然后翻开随身的包袱，从中取出了一个白色布包。打开布包，里面竟然是几块馅饼。

        “你吃吗？”女子拿出一块递向少年，少年想都没想便伸手接过，“吃！”

        少年在女子旁边坐下，张嘴就是一口，然后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吃！”

        “那是，我早上刚烙的。”女子得意地扬了扬头，瞥见端坐在那依旧闭着眼睛的男子，问道：“喂，你吃吗？”

        “公子，很好吃呢！”

        男子睁开眼看了女子一眼，漆黑的眼眸毫无波澜，女子却觉得心中发毛。刚才自己趴在佛像上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个男人一抬手，那个光头就跪了，这样的人自己可不敢招惹。

        男子没有言语，又缓缓闭上了眼眼睛。女子小声嘟囔着不吃拉倒，然后自己埋头吃了起来。

        “有水吗？”女子两颊鼓鼓的，含糊不清道。

        “有有。”少年将水袋递了过去。

        女子接过喝了一大口，拍了拍胸口，这才将嘴巴里的食物顺了下去。将水袋递给少年，却见他的手已经空了，眼睛也正在盯着自己的包袱。

        女子汗颜：“没吃饱？”

        少年面露窘色，女子又翻出一块递了过去，少年也不扭捏，笑呵呵接过。

        “刚才那些人为什么追你啊？”

        “追我回去当压寨夫人呢？”女子掰了半块饼在火上烤了烤。

        “压寨夫人？”少年瞪大眼睛，“这么无法无天，那你怎么不去报官？”

        “县太爷也不是好东西，收了他们的礼了。”女子将烤好的饼叼在嘴里，腾出手将包袱重新扎好。

        “那你真是可怜，”少年看向女子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同情，“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女子毫不在意地说道，然后看向少年，“你们要去哪儿啊？”

        “啊，我们要去——”忽然想到什么，看了男子一眼，然后继续道，“我们去走亲戚。”

        “走亲戚？”女子不动声色瞥了男子一眼，显然是不相信，“是溪乐镇的吗？哪家啊？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不住镇上，你应该不认得。”少年笑得有些心虚。

        女子撇了撇嘴，也不再追问：“那祝你们一路顺风早点找到亲戚吧。”说着就拎着包袱走到旁边的空地上，左右看了看，将破烂的门板放倒在地上，想了想拖到火堆旁离男子稍远的位置。然后在上面铺上一层稻草，就这么就着稻草枕着包袱躺了下来。

        少年见女子就这么躺下睡了，不由眨了眨眼睛，三两口吃掉手中的烙饼，也拍了拍手然后靠着身后的柱子闭目休息起来。

        不一会儿身旁传来两道匀长的呼吸声，一直闭目养神的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微微侧首，便看到抱着胳膊蜷缩在那里的女子。

        瘦弱的身材，睡梦中还微蹙的眉眼，以及蹭掉灰尘露出的光洁的额头······男子抿了抿唇，重又闭上了眼睛。

        ······

        黎瑶只觉得身上传来一阵阵寒意，不安地翻了个身，只听咔嚓一声。立时被惊醒，慌忙坐起身来。睁眼一看，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破庙里。

        环顾四周，发现天已经亮了。火堆旁的那两个人也早已不见身影，只留那堆灭了的火堆还在冒着青烟。

        “走了也不说一声。”黎瑶撇了撇嘴，站起身来，走到门□□动了一下筋骨。

        太阳已经升起，暖黄的光穿过残破的围墙照进院中，清晨空气微凉，但也格外清新。黎瑶不由扬唇伸了个懒腰。

        “也不知道镇上什么情况了。”黎瑶嘟囔着，这随身的干粮也快吃完了，自己下一步要往哪去还不知道。而且说不定县令大人有大量不跟自己计较了？

        这么想着，黎瑶心里顿是一乐，决定先回镇上看看去。

        打定主意也不耽搁，就这么背上包袱向溪乐镇的方向行去。

        ······

        忘了来时的路，黎瑶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走到了溪乐镇，刚准备入城，便看到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而守城的衙役正拿着一张画像挨个比对着。

        黎瑶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安。想了想又抹了点灰在脸上，然后低着头凑到了城门口。眯着眼睛仔细一看，那画像上的可不就是自己吗？！

        还不待细想，便听到衙役指着排在前面的一个姑娘喝道：“你！抬起头来！”

        姑娘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衙役将画像放到姑娘面庞仔细比对，比对了半天这才放行。

        看到这样的情形，黎瑶哪还敢进城啊，只恨不得此时能隐身才好！将头垂得低低的，倒着退到人群的最后，然后转身快步离开城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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