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烈日高挂，热火朝天，村民们挽着袖口，卷起裤脚站在水田里，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捧翠绿的秧苗，弯着腰一棵棵插入水田中，汗水滑落随着秧苗埋进土里，每个秧苗落脚点像是量好一般，一排排整齐屹立在水田里，随风飘摇，充满生机。

        一眼望去，没有一个在偷懒的，都勤勤恳恳照顾着自家的那一亩三分地，满怀着对明年丰收的期待，热情的在土地上挥洒着汗水。这就体现出了包产到户的优点。

        以前记工分的时候，只要上工了就有工分，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浑水摸鱼，还有人觉得自己干的比较多，为什么和干的少的人工分一样，总得来说，记工分体现不了绝对的公平。

        而包产到户就不一样了，地就在哪，种多少你就得多少，不种你就什么都没有，绝对的公平。

        而且大家经历过饥饿，深知粮食的可贵，除了上交给国家的那部分，剩下的粮食可自由分配，这政策一下，可不就把农民给高兴坏了吗？不用再拿着喇叭喊“口号”，一个个都非常积极下地干活，看着家里越囤越多的粮食，心里才安心。

        村长站在田埂上，时不时有人向他问好，他今天是来看一下村民们的播种情况的，目前看来，很令他满意。

        一旁跟着村长来认地的宋长青也分外抢眼，宋长青回来后，许多村民还没见到人，就已经听到好几个关于他的流言了，这下见了，可不得调侃两句。

        “长青，我家婆娘天天念叨着你，说你对媳妇好，叫我学着点，有空咱们叔侄交流交流呗。”

        “长青，一声不吭就结婚了，回到村里得摆上几桌吧，让大家伙沾沾喜气。”

        “可不是一声不吭嘛，婶子本来想把家里的侄女介绍给你的，可惜晚了一步，回到家可不得告诉你媳妇啊，免得她对婶子印象不好。”

        ……

        村民们七嘴八舌，各说各话，宋长青根本就招架不住，最后是村长出面制止，他才得以解脱。

        宋长青脱离话题中心，跟着村长走到一处无人的田埂才停下。

        村长指着不远处的空地说：“长青，那两块地就是你家的，今天先带你来认认路，明天你就可以带着你媳妇一起来了，大部分村民们已经开始播种，你也赶快抓紧时间。”

        宋长青看了眼陷入泥地里的脚，再看看吭哧吭哧干着活的村民们，默默在心里划掉了把带陈娇娇来地里的想法，下地这事还是他自己来吧。

        ——

        太阳放了一把火，把宋家团团包围住，夏日的晚上还能依靠清凉的晚风入睡，白天就宛如睡在烤炉里，连带起的风都是热的。

        屋里一股股热浪袭击着陈娇娇，她越睡越热，不仅如此，她还感觉到后背发痒，她难耐的在席子上蹭着，这才得以缓解。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如雪的肌肤上悄悄起了一粒粒红疹。

        陈娇娇的脸上也因炎热蒙上一层薄红，朱唇轻启，连吐出的气息都带着一股热气。

        最终，她受不住这股热意，从床上爬了起来，扬起手不断往脸上扇风，却连燃眉之急都解不了，她此刻无比怀念着皇宫里的日子，吃着冰镇的葡萄，旁边还有婢女帮她扇风，日子好不快活。

        她走到桌边喝了杯茶，冰凉的茶水入喉，带走一点热意，她努力的让自己静下心来，默念：心静自然凉，心静自然凉……

        内心的燥热在心理暗示下慢慢被抚平。

        推开门走出到院子里，四处找了找，发现宋长青并不在家，扁着嘴：“又偷偷跑出去，留下我一个人在家！”

        她一人无事可干，想起新衣服还没洗呢，回到屋里，从衣柜里翻出衣服，放到水盆里，蹲在水缸旁开始洗衣服。

        手上用力的揉搓衣服，衣服也只是起了两道细小的褶皱，倒是她的手被稍硬的布料给磨的通红。

        陈娇娇就着水干搓，把整件衣服搓完后，再过了两遍水，等到要拧干的时候，发现力气不够，就放弃了，直接把湿漉漉的衣服给挂在晾衣架上。

        衣服哗啦啦往下滴水，地上形成了一个小水坑，但很快又被黄土壤给吸收了进去，只留下湿透的地面。

        陈娇娇心想：她力气小，拧不动，光有心但无力，这可不能怪她。

        晾完后，她随手摸了一下昨晚洗的衣服，已经干透，就打算收进屋里，前几件收得很轻松，后面有一两件宋长青挂的比较高，她努力踮着脚去够，还是差一点点。

        突然一个身影靠近陈娇娇，她吓的一个转身，却不小心扑进了一个汗湿的胸膛，她抬头看去，是宋长青！

        汗水沾到陈娇娇的脸上，臭倒是不臭，就是有点黏腻，她嫌弃的戳开宋长青的胸膛。

        接触到陈娇娇嫌弃的眼神，宋长青里面是一件白背心，外面套了件衬衫，天气热，他就没有扣上扣子，尽管这样，里外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低头闻了闻身上，一股汗臭味，难怪她嫌弃。他把挂高的衣服拿下来给她，退开几米，离她远了一些。

        陈娇娇看他恨不得离她离得远远的样子，她是灾难吗？需要远离。

        陈娇娇剁了一下脚，问他：“你离那么远做什么？”

        陈娇娇洁白的贝齿咬着下唇，掐了一下掌心，感受到指甲的锋利，如果答案不让她满意，她就上去挠花他的脸。

        宋长青扯了一下身上的衬衫说：“我身上有汗臭，怕熏到你。”

        陈娇娇原本咬着的下唇松开了，转过身去继续收衣服，只给他留下一个纤细的背影。

        宋长青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气，只能远远看着她，却眼尖瞥见脖子上那一片红，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眼，这下他也顾不得会熏到陈娇娇了，快步走到她身后，抚上她的脖子，他凑近才看清楚，哪是红了，这分明是起了一粒粒的红疹。

        陈娇娇被抚过的肌肤有点疼，她挥开宋长青的手，气哼哼的说：“你干嘛！”

        宋长青嗓音微哑：“你脖子上起红疹了，你知道吗？”

        “是吗？难怪这两天我总感觉脖子有点痒。”陈娇娇用手碰了一下脖子，刺刺麻麻。

        宋长青握住她的手腕说：“别碰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陈娇娇气炸，明明他刚刚也碰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融水村里只有赤脚大夫，平时治些小病不再话下，像陈娇娇这种情况，宋长青不放心把人交给村里的大夫来看，就连夜带着陈娇娇去了镇上的医院，挂了皮肤科。

        陈娇娇亦步亦趋跟在宋长青身后进了科室。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医生看着走进来的一对俊男美女，合上病历本，问：“谁看病？”

        “我妻子脖子上起红疹了，麻烦医生帮忙看看是什么原因。”宋长青把陈娇娇从身后拉出来，让站到医生前面去。

        “患者丈夫先去门口等着吧。”医生示意宋长青回避。

        “宋长青，你留下陪我。”陈娇娇拉着宋长青，不肯让他走，全然陌生的环境让她心里忐忑。

        宋长青狠不下心来拒绝陈娇娇的请求，只好问医生：“医生，我可以留下吗？她有点害怕。”

        医生点点头，两人既然是夫妻，该看的都看过了，也就没有再强制要求宋长青回避，不过检查时，她还是隔着了窗帘。

        陈娇娇坐在病床上，医生先是拉开衣领看了下她脖子上的情况，顺着背部往下有蔓延的趋势，然后又撩起她衣服的下摆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整个后背是密密麻麻的红疹，让人头皮发麻。

        宋长青被隔离在窗帘外，坐立难安，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内心焦急无比。

        “唰”窗帘拉开，医生带着陈娇娇走了出来。

        随后问了几个常规问题，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最近有接触什么平时没接触过的东西？

        之后又做了一系列皮肤检验。

        等了两个小时后，医生才拿着检查结果对陈娇娇说：“布料过敏，身上这些布料的衣服还是不要穿了，换一些柔软点的布料，我开些药给你，吃完后，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再过来找我。”

        医生拔开钢笔帽，写了个药方递给宋长青。

        宋长青带着陈娇娇去抓药，看着身旁陈娇娇懵懵懂懂，一脸茫然的样子，宋长青暗暗咬牙握紧了拳头。

        他早该想到才是，刚见她时，身上穿的嫁衣就不是普通布料做成的，内里的小衣更不用说了，丝滑柔软。

        连他带茧子的手指都能磨得她脸上发红，何况穿着一身粗糙的衣服两天？这一切都是他粗心大意造成的，他还自以为给了陈娇娇最好的。

        宋长青脸上晦涩难辨，浑身往外冒着寒气。

        离他最近的陈娇娇一开始就感受到了他外放的情绪，脸上的表情森冷，让人害怕，陈娇娇不敢和他说话，只是偷偷瞧他。

        看着陈娇娇谨小慎微的模样，宋长青收敛了情绪，又恢复了那个在她面前温和的宋长青。

        宋长青摸了一下她的发辫，眼含笑意，温柔的问她：“娇娇，背上还难受吗？”

        陈娇娇怯怯看着他，睫毛颤了颤，确认眼前这个人是她熟悉的宋长青，才大胆的回答：“不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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