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半夜三更突然开始打雷下雨，周止被一声巨响震醒，警惕地抬起脑袋看了一眼窗外，瞳孔一缩，突然陷入不可控的回忆。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光着脚站在房间门口，看着父亲拖着一个行李箱，在他和母亲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大门。

        吱呀———砰！

        门关声上的一刹那，像是掐准时间准时响起的雷声，吓得周止往房间内一缩，又被母亲强硬地拉出来，接着一个比打雷更响亮的巴掌落在了周止脸上。

        15岁已经是不小的少年了，周止心知肚明母亲在拿他出气。要论力气，他们真拉扯起来了，周止肯定是胜者。但看着面前的母亲憔悴得两眼通红，眼下黑眼圈青了一片，脸上已经没了肉，衬得颧骨突出，双颊内凹，完全没了以前长相俏皮的中年女子模样，周止不忍心回手，任着母亲对他拳打脚踢，还默默地忍受了一句句咒骂。

        “你个废物！”

        “你他妈就不该被老子生下来！”

        “送走一个还有你这个累赘！”

        周止眼前模糊一片，他的眼泪悄声无息地盈满了眼眶，没过多久嘴边也察觉到有液体缓缓流出，随之嘴里充斥着血腥味。

        他一直死死咬着唇，此时下唇已经开始不断地渗出鲜红的血珠，还留下了一排少年的牙印。

        周止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从跌落的回忆中回到现实来。

        窗外还在哗啦啦落着雨，周止已经困意全无，起身开灯准备看会儿书再酝酿睡意。他轻轻拉开椅子，桌上放着一本他已经快翻皱了的厚书。

        封面上赫然印刷着很有威严的四个字——《几何原本》

        周止从小就很有学理科天赋，在别的小孩子还在掰着手指数数都能被大人夸上天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巧算和珠心算，后来上了初中又报了python编程课，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因为思维太敏锐买了本《cprimerplus》无师自通了c++，后来又在无数竞赛中获奖，每周一都要站上集体朝会的主席台被校长点名表扬一通，那时候周止在他的学校一直都小有名气。

        他一头栽进了书里就再也没抬头过，直到听到门外响起脚步声才恋恋不舍地从书上移开视线，起身开门，和沈在安差点撞上。

        “你不睡觉在干嘛呢？”沈在安有点好奇地站在门口往房间内瞧，被周止无情地挡住视线，随后头顶冷冷地声音传过来，“你有偷窥的癖好吗？”

        沈在安哈哈了两声，有些尴尬，恰好这时一阵风吹过来，冷得他全身一缩。

        虽然只是很小的一个动作，但都被周止细心地捕捉到：“出来闲逛也不多穿件衣服？”说完挑了挑眉，望向沈在安那单薄的身子。

        “我身体好，不用穿外套！”沈在安有些不服气地顶回去，然后又没好气道：“你这么晚不睡开个大灯把我亮醒了！”

        周止：“但是我关了门的诶。”

        沈在安：“”

        周止有些不乐意大晚上闹这么一出，皱皱眉说：“你想干什么？”

        沈在安闹腾了一阵子终于开口说人话了：“我有点怕打雷，刚刚差点给我吓哭了”

        周止心想，我都没说什么你个大男人还怕打雷？！

        但他只是不明显地抿了一下嘴，有点不确定地开口：“你是说你想跟我睡？”

        沈在安瞪大眼睛仰头望着他，仿佛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意思。

        周止后知后觉自己开了个黄腔，立马右手握拳在嘴前挡着咳了两声，随后装作一副不屑地样子说：“我这床太小了，挤不下两个男的。”

        沈在安带着真诚和热情说：“去我床上吧，我床大两个人怎么折腾都没问题。”

        周止：

        沈在安：？？？！！！

        周止忍无可忍，耐着最后一点性子从嘴缝里挤出一句话：“滚回去睡你的觉！”

        沈在安自知理亏，灰溜溜地爬回床上，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满脸委屈地撇撇嘴，闭上眼再次尝试入睡。

        周止今晚上被弄得怕是没法睡了，明天学校还有一堂很重要的考试，他烦躁地抓了抓脑袋，回到房间砰地关上门，熄了灯倒在床上，和沈在安一样尝试着各种法子让自己睡着。

        过了很久，沈在安昏昏沉沉地有了些睡意，侧身蜷缩着蹭蹭枕头准备好好休息，结果一声雷鸣恰到好处地响起。

        沈在安：

        他吓得一缩，本就小小抱成一团的身子更是怕得开始发抖，他把脸埋进被窝里，强行平静下来，但刚刚酝酿出的感觉又灰飞烟灭，此时此刻他十分清醒。

        隔壁周止也没好过到哪去，他连眼睛都没闭上，就这么仰面朝着天花板发呆。失眠对他来说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平时晚上稍微有点动静就能把他折腾得一夜无眠，像今天这种大阵仗甚至可能会让他明天晚上都睡不着。

        第二天起来，两个人面对着面站在房间门口，顶着俩大黑眼圈无奈地看着彼此，然后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周止率先进了浴室，沈在安钻进厨房准备早饭。

        昨天多买了两根油条，但是没有豆浆，就着牛奶应该也能吃吧？从小被爸妈宠出来的沈在安毫无生活经验，天真地拿了两瓶牛奶和油条，颇费心思地把奶倒进碗里，又把两大根油条用刀切成一块一块的装盘，摆上餐桌的时候周止正好洗漱完了从浴室里出来。

        “”

        沈在安眨巴眨巴眼睛，看起来天真又无辜，随后拍拍周止的背，一副很大气的样子：“吃吧，不用等我。”

        说完就转身进了浴室。

        周止皱着眉头看着牛奶油条，还没坐下尝一尝舌尖似乎就已经感受到了不妙的滋味。他叹了口气，把牛奶一股脑喝完，回房间收拾了一下书包，甩上右肩就直接出门了。

        沈在安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周止的人影，还有点奇怪，又见他一块油条都没吃，更觉得诧异。“现在的孩子，不吃早饭多容易生病啊”沈在安像个老年人似的嘴里念念有词，走到桌边坐下，悠然自得地夹起一块油条，放进雪白的牛奶里滚了一圈，压一压，用筷子戳起来放进嘴里。

        “噗！”准确来说还没嚼两下就出来了。

        “呸呸呸，这都啥啊？”沈在安猛喝一口牛奶压下去了那诡异的味道，深呼吸，站起来，义无反顾地把剩下的牛奶连带着油条一起倒入了垃圾桶。

        沈在安在学校附近的711便利店碰到了正在悠闲地吃早饭的周止。

        “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沈在安在货柜前边拿吃的边向坐在一旁的周止质问。

        周止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吃掉最后一口豆沙包，舔舔嘴起身去扔垃圾。

        沈在安焉了气，拿着一个挑好的面包去收银台结账，结果在正要掏出手机扫码支付的时候，他的手一不小心碰到了收银台旁的货架，邦的一声响，沈在安吃痛地叫了一下，迅速收回手用另一只手捂着被打到的地方。

        便利店里所有人都被他这边的动静吸引了。

        等沈在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看见满地都是被自己撞掉的计生用品。

        可恶啊到底为什么要把套放在这里？！沈在安满脸羞红，心里愤愤地想。

        店员从收银台后面一路小跑出来询问沈在安受没受伤，他摆摆手，然后看着店员准备蹲下去捡安全套。

        面前的是个小女生，沈在安见她也脸皮薄，伸过去的手都在抖，便挡了挡示意他自己来就好。

        店员不胜感激地看着沈在安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盒一盒的安全套整齐地放回原处，然后在店员连不住的道谢中结了他那个面包的账，然后全身僵硬地走出了便利店。

        周止站在门口目睹了这一切，然后忍着笑侧身让沈在安走出去，随后大步跟上。

        “挺有绅士风度。”周止难得主动开口调戏了一句。沈在安此时脸才后知后觉地红起来，锤了周止一下，又故作镇定地甩了一句：“我们还没熟到可以互相开玩笑的地步吧？”

        周止噗的一下笑出了声，在沈在安鄙夷的目光中悠闲大步向前走，把身后的人甩了一大截，然后听到沈在安在后面边倒腾着自己的小短腿使劲跑着追边喊：“你个兔崽子给我站住！”

        一路这么嬉戏打闹到了校门口，沈在安终于追上了故意放慢步伐的周止，弯腰手撑着大腿，边喘气边瞪着他，然后潇洒一甩头就自顾自地走上了去咨询室的路，周止在背后差点就没忍住笑了，然后也转身走上了去教学楼的路。

        本来早上应该昏昏欲睡，而且他昨晚还几乎没怎么休息，理应当早自习直接睡他个半个小时，但被沈在安的一出好戏给闹得毫不疲惫，反倒神清气爽地拐弯进了教室。

        梁永好奇地凑过来：“止哥今天遇到了什么高兴事啊？说出来我也高兴高兴呗。”不提还好，一提周止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平时冰冷的脸庞上浮现了猖狂的笑容，把梁永吓得不轻。

        “没什么，纯粹心情好。”周止简明扼要地敷衍了一句，便恢复原来的冰山美男相，自顾自地掏出文具盒和书开始学习。

        梁永：这哥是不是脑子有那么点问题？？？

        第一节课下了之后周止那若隐若现的困意完全涌上来了，他掏出mp3戴上有线耳机，曲着胳膊把头埋在臂弯里准备小眯一会儿。

        周止睡觉向来不喜欢有人打扰，起床气更是大得惊人，今天又恰好有个发作业的男生在座位间的过道上挤来挤去的时候撞到了周止的背，随后他怒火轰地一起，摘掉耳机直起身看着那个闯祸的男同学。

        “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个男生的声音越来越小，有点惊慌地看着周止。

        “没事，下次注意点。”周止极力压回去了怒火，握着拳埋下头去继续睡，班里霎时安静了一刹那，又慢慢恢复原状。

        梁永惊讶地看着趴着睡觉的周止，要知道这位哥平时连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不会放过，今儿个到底遇到了什么好事才网开一面放过那个人的啊！

        越想他越好奇，但是又不敢直接把周止叫起来，便只好焉了气，让自己的好奇心无处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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