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回

车程五小时，几个大老爷们总不好用睡觉填满旅途，得找点乐子，吴邪从列车员那儿要了副扑克，刚好和胖子瞎子凑一桌。

        第五局斗地主结束时，胖子突然问：“这人怎么还不回来，蹲坑都不敢这么蹲吧？不怕便秘？”

        吴邪被自己的口水呛住，黑瞎子一脸坏笑：“怎么，看上人家了，这么关心？”

        “嘿呦，胖爷我红遍京城十条街，追我的姑娘那可多了去了！这小阎罗我供不起，还是您考虑考虑，给带回去吧！”胖子扔掉最后四张牌：“炸弹！看没！天真给钱！”

        黑瞎子挑眉，慢悠悠道：“你黑爷从不养女人，何况是个母老虎。”

        吴邪脸涨的通红

        “你们把人家气跑了，这事就黄了，到时候钱算谁的？”

        解雨臣抱着手机玩他亘古未变的俄罗斯方块，哦，是智能手机里下载的那种，解雨臣还在尝试突破他上次的记录

        彼时，君落卿脚才迈出卫生间的门

        “啊啾！”

        她吸了吸鼻涕，边自言自语边向前走：“谁骂我”

        君落卿抬手拉开房门，便看见一双“惊恐”的眼神看着她，至于为什么是一双：吴邪压根儿就没理，这会正涨着通红的脸颊埋头收散落满地的扑克牌，黑瞎子戴着墨镜，解雨臣和张起灵在最上层，君落卿没看见

        但她估摸老东西在发呆或睡觉

        黑瞎子对她神秘的微笑一下，翻身上床打坐，差点踢到下头的胖子，胖子摸脸作出无奈状

        君落卿：……好像知道谁这么闲在背后骂我了

        房间极其拥挤，君落卿个姑娘和一群“糙汉”混一起委实不大妥当，吴邪扯走准备爬上床的胖子：“陪我抽烟去。”

        “唉？！”胖子被人从背后扯下，脚底一个趔趄，差点栽在地上，“小天真你他娘搞偷……”吴邪又借此拉起胖子外套把他的头一兜，声音低沉：“走。”

        胖子被兜出门的瞬间不忘捞起下铺的打火机

        君落卿自觉地让开一条道来，然而进屋后的气氛凝重且诡异，偶尔夹杂着几声解雨臣手指摩擦手机屏幕和张起灵轻轻吸了吸鼻子，其实后者只存在气息固定的变化

        然而君落卿觉得：见鬼

        她掏出蓝牙耳机，坐在下铺打游戏

        直到吴邪又拖着胖子回来，这种诡异的气氛也未能消失

        ……可能还甚于前者

        “还有四个小时，时间还早，刚好；落卿，给你讲讲我们的计划。”

        手机屏幕：游戏失败

        君落卿摘去耳机，作出洗耳恭听的视态，她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吴邪面前：“先说好，我给你带了人来，我不参与你们的行动，小三爷你要想清楚再告诉我。”

        “等下到了平壤，我们先和普通游客一样，装成来朝鲜旅游的旅行团——我也刚接到消息，有汪家人混进来了，就在我们这辆车上。”

        君落卿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吴邪的消息这么快

        看来他和解雨臣私下里放了不少眼线出去

        “现在平壤停留两天，第三天启程去白头山。”吴邪说：“我们要面对不少汪家人，不能和他们明着扛。”

        解雨臣的声音从上铺传来：“尽量也别耗费精力，得靠君栎他们引蛇出洞，我不做赔本买卖，他们既然想跟着我们一起进青铜门，那么必然不知道路，我们有向导……落卿，你会是他们要抓的人之一。”

        “花爷，你可没给我说我下斗还得当活靶子。”

        “坎肩会跟着你。”吴邪从床头的双肩背里摸出一罐啤酒：“路在哪里？”

        “在两江道上，长白山东坡。”君落卿顿了顿：“那里是唯一一处可以下到天池边上的地方，朝鲜有很多军队在长白山上驻扎，虽然最近山上大雪，但是两国的巡防军队都不会缺席，你们得考虑到这点。”

        “我知道一处地方，东坡和南坡的交界，靠近鸭绿江大峡谷处有道裂缝。”君落卿翻出手机中的3d地图，给他们放大地图上未显示的树林深处，“走到尽头会很空旷，但是头顶四周全是植被，偶尔天晴才会有几缕阳光透进来，像座天然的鸟笼。”

        吴邪了然：“从山体裂缝进去，我们还得来一段自由落体？”

        “没错。”君落卿点头

        “胖子你该减肥了。”吴邪冲胖子耳语，胖子怒目圆瞪：“干嘛cue我啊，胖爷我这一身膘没少救你的小命。”

        上铺的张起灵突然发声，连解雨臣都放下手机，疑惑的看向他。

        “我好像到那里去过。”他说

        吴邪和胖子对视了一下，黑瞎子依旧在二层打坐，吴邪知道他师傅肯定在听。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判断事物的方式、想法。那十年已经让吴邪看透许多，人心这东西最看不透，吴邪可以凭借他们说话做事时的动作神态，大致描摹出他从业心理。只是君落卿，吴邪从头到脚都看不明白，就和很久之前天真的他一眼看不懂闷油瓶在想什么。这不仅仅是初次见面对对方的陌生，而是一种即使熟悉了也不会明白对方的感觉。

        张起灵私下一直观察着君落卿的一举一动，这吴邪明白。不过有一点：想当初闷油瓶和我们下南海王墓时，他同样提醒过我要小心，以我对他的了解，闷油瓶很少密切关注别人的举动，他会这样是因为他察觉到了君落卿是危险人物，还是他对她有莫名的熟悉感？

        小花和瞎子都和她之前有过合作，如果她真的没有问题，那么就是闷油瓶出现了鲜少判断失误的情况；如果她是有问题的，那么她的目标很可能就是我和闷油瓶，或者再说大一点，是她需要我们的帮助进青铜门里

        吴邪凝视着她漆黑的瞳孔，犹如死水般沉静，不是第一次见闷油瓶的那种淡然梳理，吴邪不恰当的感觉她好像在期待某种事物发生，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说不定是自己的疑心病又犯了呢？

        “小三爷知道墓里带出土是红色寓意什么？”

        吴邪当然知道，他人生中第一次正式下斗就开出宝藏，把初出茅庐的他吓得不轻

        等等……君落卿和她老板走的不是山体裂缝吗？人都没出来，哪里来的红土？

        “上次我来这儿，老板先选择的不是走山体裂缝，她在山脚下挖了一个大坑，把炸弹放进去，再填上土。”君落卿心如明镜，她素来不一次把话说满，现在就看吴邪他们想到哪，她只管挤牙膏就行，“他想直接从地面下到斗里去。”

        胖子砸了砸嘴：“不是，放着好好的山体裂缝不走干嘛炸土地啊？”

        “从山体裂缝进去，就要面临很多不确定因素，里面宽窄不一，窄的时候缩骨也不一定能进去，稍不留神就被尖锐的石头划破，墓里很多东西见血就疯，谁知道你正好好地走着路会不会被拖走当午餐。”解雨臣调侃

        “用炸药啊！”胖子刚说完便反应上来这话有问题，果然黑瞎子就道

        “那你就等着被埋在里面吧，被砸成泥没人救你。”

        “您这不厚道，我家天真肯定救我。”

        “谁你家？！滚——”吴邪嗤笑着骂胖子

        “可他们最后还是选择了山体裂缝，并且填平了炸出的大坑，他们炸出墓顶，还有一地的血泥。老板信教，他认为这是惹怒神灵的表现，所以才命人填平了坑。几人进去之后我们在营地里待了两个多小时不见人回来，老板着急，又派人下去找，我们又等，可直到天快黑也没有人。”

        “第二批下去的人中有几人身上系了线，线全程毫无异动，我们反应过来急忙去扯，线已经断开，还有血。”

        黑瞎子愉悦地坐在君落卿头顶：“听你的描述，这些人确实没脑子。”

        君落卿：……您貌似没听完全程，究竟是怎样的自信让这位爷膨胀到了这个程度，呃，他是不是连我一起骂了

        后知后觉自己给吴邪夸大其词的时候……

        君落卿：……沉默是金

        吴邪指着床上躺着的黑色布袋，问道：“你带的这是什么？不带装备吗？”

        “君栎拿着，玉米加农炮。”君落卿面色沉到一种新的高度，死瞎子居然暗戳戳骂她！她愤怒地塞回耳机，闭眼拒绝交流

        王胖子左右胡乱指着：“啥？”

        吴邪不明所以，为何君落卿要生气，但还是冲小花使了眼色，手指轻轻叩响桌板，回应站起来：没晾着你，去酒店聊

        感天动地！居然想起来大张哥的话了！

        张起灵也轻轻叩响墙壁，回应道：好。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刚刚反复判断，君落卿进门刹那有血腥味逸散

        此时，第七节车厢，君衢琛面色凝重地看着一片狼藉的车厢：这……真是一门好差事

        他潇洒挥手：“处理掉。”

        待他小心地跨过鲜血淋漓的地面，手下蜂拥而至，效率称得上是火箭，除过部分不明物体被扔出窗外之外

        君衢琛给君落卿报备：处理好了

        君落卿耳机放映的美妙音乐声中插入信息不和谐的“叮咚”，她心情稍微平和些：完事

        伴随旅客趴在窗边兴奋的议论声，火车终于抵达朝鲜边境，即将到达平壤

        吴邪没跟胖子去人堆里凑热闹，他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问题，学会在嘈杂氛围中强迫自己平静思考事物——他当然是做到了

        首先，那个黑布里包着什么？应该不是凶器毒药之类，否则他们早就得被关在海关小黑屋里审讯，话说万一有屏蔽器，那就不太好衡量。先给好人卡，存疑；

        其次，到平壤后如何？亟需同小花再精打细算，杭州的商议仅是框架，小花的信息及时，虽无最大把握掌握汪家人的实时动向，好歹纠缠这么多年，算计着端了人家老窝，总要更了解些对方的作风

        譬如汪家人就喜欢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吴邪摸了摸鼻子，朝鲜已经是冰天雪地

        得提防那姑娘的耳朵，吴邪心道。他又想到闷油瓶说自己好像来过这里……对了！他脑海中灵光一现，会不会这条路尽头就是小花之前让我去看的东西？！

        解雨臣早就熄灭屏幕：上次坐火车还是自己假死那会儿，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静静聆听着火车摩擦铁轨的声音，不知为何竟感慨起来，随后平息波澜：算了……反正这辈子交过几个过命的兄弟也值得

        解雨臣低下头看看嬉皮笑脸的黑瞎子，又看了看闭眼凝神的张起灵，还有听音乐入迷的王胖子，最后只看见君落卿几绺头发和脚搭在床沿外，他撑着床铺一跃而下，身体轻盈，动作流利

        君落卿摸索五人战力值排名

        张起灵毫无疑问是第一，黑瞎子和解雨臣……黑瞎子在前吧，吴邪和胖子说不准，她没见过这两人动手

        听闻道上的小三爷有一套自己的本事，不然怎能把吴家上下盘口打理的井井有条，想必谋略精深。

        王胖子偷偷给吴邪发了条信息：需不需要帮你盯着点那小妮子，我看你和小哥不太对劲啊

        吴邪：先解决汪家人，不管地上地下都是咱们人多，她想生事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王胖子：得，你可别又抽烟去，你想想自己才好了没多久的肺，别天天搁那作死，赶紧回来！

        吴邪：知道了，整天啰里八嗦的，和老妈子一样

        王胖子：（撇嘴jpg）

        张起灵的手机也在疯狂响动，胖子和吴邪在他们三个人的群里聊天，群名被胖子改为：张起灵后援协会。曾用名：小黄鸡饲养基地，雨村养老男团等等，闲的没事胖子和吴邪就改群名，不少还会拿他取乐

        很可惜，百岁老人张起灵并不会使用手机，相较之下他更喜欢，也更习惯书信这种古老的方式，就是等待的太过漫长。

        好像有人告诉过他，不想等待可以每天写信，哪怕一次写少一点。这样情分、思念就能无穷无尽的续约，等到收到回信时，相当于情分收到回答，思念有了缘头；你可以再开始，再重来，因为总有人会等待你的回信，总有人会记得你的身影

        以前是谁他早已忘记，现在有吴邪和胖子，这么多年在张起灵心里占据了小小一隅天地，嗯……是不一样些

        看着屏幕中吴邪和胖子边聊天边刷表情包，张起灵无声的弯了弯嘴角，笑意很快消失殆尽

        几遭奔波辗转，黑金古刀由快递跨境包邮漂洋过海，终于毫发无伤地回到张起灵手中。

        他们一队换上了平常装束，下车前黑瞎子给了君落卿帽子，马夹和导游必备手摇旗，君落卿鄙夷地看着他，嫌弃的接过旗子

        “怎么不是你扮导游，一队男人旅游带个女导游，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黑瞎子难得板脸道：“你见过盲人导游吗？”

        君落卿说：“你就可以开辟盲人导游的先河。”

        嘴上不情不愿，还是套上了马夹

        黑瞎子看着君落卿下车气恼的背影，摇头，语气平淡：“口嫌体正直。”

        吴邪确实没说错，君落卿指挥队伍上大巴时，总觉有人向这边注视，她偏头四下扫视，发现远处有个提着行李箱的商人时不时视线就瞟过来，他耳边接着电话，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还有个低头看手机的，他走的很慢，好像在检查其他旅行团。

        机场里肯定还有别的汪家人，他们确实先我们一步，君落卿片刻间想了许多，她向吴邪打手势，给他做口型：等等我。

        君落卿靠在车门旁，闭眼。大范围捕捉只言片语需要极高的凝聚力，她的呼吸跟着放缓，有一会儿功夫，她才听清那人口中在说些什么

        “可以肯定，就是他们”

        “他们没走，有个女还站在车下面，大概是导游”

        “我不认识，没见过。”

        “……”

        君落卿佯装寻找游客，实则绕到车前，给解雨臣发信息：你们对头发现了

        车内，解雨臣对吴邪道：“我们的感觉都没错，车站内确实有汪家人盯梢。”

        吴邪轻轻磨动牙齿，拍了拍前座坎肩的肩膀：“盯死她，交给你了。”

        坎肩憨厚点头：“知道了，小三爷。”

        君栎在第一排听见，翻了个白眼

        片刻后，君落卿上车。众人跟随旅游大巴颠簸，君栎和白蛇坐在第一排，他们看见后视镜中，有辆黑色轿车隔着一辆车，紧紧尾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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