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白稚真的会被笑死。

        她还以为钟亚怜架势十足地出去，是什么隐藏的料理高手呢。

        结果到厨房一看，钟亚怜处理染染家的那条鱼，刚一抓起鱼尾，那条鱼还没死透，一起来就要甩他一巴掌。

        他反应快，躲开了，但鱼飞到他身后姚序的砧板上。鱼认主，见到姚序手上那把菜刀，瞬间安分了。

        连鱼都下他钟亚怜的面子，白稚在旁边看得笑成消音。

        李希在外面的水龙头前和苏染染洗菜，黎月影在淘米，他们都没看见厨房里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白稚捂着嘴一个劲地笑。

        钟亚怜死要面子，还要装，把鱼拿回来，举起巴掌打算回敬它一下。

        白稚看不下去了，到桌前制止他。

        “钟先生，还是我来吧，不然这条鱼太可怜了。”

        “你会？”钟亚怜不甚相信，但还是让开了位置。

        白稚拿起另一把菜刀，轻蔑一笑，摁住鱼身，手起刀落，大力拍晕鱼头。等鱼一动不动了，再用刀背刮鱼鳞。

        看她刮得轻松，钟亚怜立刻要求接手。

        白稚让给他。结果他眼睛懂了，手没有懂，刀背刮得不是鱼鳞，是刺身。整条鱼快被他片下来了，还在试图大力出奇迹，结果刀背砍到他指骨。

        幸好用的是刀背，用刀刃的话恐怕他就要紧急退出节目了。

        “钟先生，不要这么粗鲁。”

        白稚上手握住他的手背，帮他调整刀背角度，握着他的手示范刮了几下。

        “懂了吗？”她仰头看他，显得温柔体贴。

        钟亚怜怔了怔，垂眸，“嗯。”

        白稚松开手，笑道：“那好，希望钟先生你不要和这条鱼同归于尽了。”

        钟亚怜握紧了手上的刀，“难道没人跟你说，别人有刀的时候说话客气点吗？”

        “我马上走。”

        白稚麻溜地离开了厨房，让钟亚怜继续和姚序斗法。

        不过以刚才的杀鱼水平，钟亚怜够呛。

        趁厨房里有人忙活，外面小的也很听话。白稚扫了一眼摄影师们，发现那个阿建和昨天一样，和其他摄影师一样蹲在厨房边上，专注着拍姚序。

        另外三个摄影师跟的是其他家庭，他们至今没有动作，不知道图的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李希和苏染染洗完菜，她招手让两个孩子过来，将冰箱里钟亚怜“批发”的雪糕装到篮子里，让两个小孩子去分给编剧和摄影师们。

        白稚笑嘻嘻地来到他们面前，笑得人畜无害，“天气热，大家辛苦了。”

        “谢谢啊。”

        编剧和摄影师都放下工作，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屋里还有其他自动摄影机，他们是可以暂时休息一下的。

        阿建犹豫了一下，随着其他人放下机器，吃起孩子分派的雪糕。

        白稚远远地打量他，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安排这四个人进组，但又不安排成钟亚怜的跟拍摄影师，目的是什么呢？

        难道他们不是冲着钟亚怜来的？

        白稚借着上厕所的时间，联络了周斌。

        周斌的回信里提到，他们四个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手机都在开拍前和同一个人联系过，可通讯内容删除得很彻底，暂时追查不到更多的。

        如果想知道他们联系的是谁，得让他们现在主动联系那个人，才能通过他们的手机追查。

        只有查到背后那个人，才能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那白稚得制造点意外，让他们不得不联系那个人。

        打定主意后，白稚走出浴室。

        李希一见她，就皱着小脸过来拉她，“妈妈，爸爸不太好的样子。”

        “啊？”

        就在白稚通信几分钟的时间里，姚序的滑蛋牛肉出锅了。

        而钟亚怜还在搜索鱼的做法，不怪他的样子不太好，简直是要把姚序千刀万剐写在脸上了。

        孩子们闻着香气凑过去，黎月影那边饭也差不多熟了，都围在这盘滑蛋牛肉前。

        “好香啊！”苏染染夸张地吸气，眼神亮晶晶的，“爸爸你好厉害！”

        黎月影毫不吝啬地夸赞，“姚前辈的手艺真好！”

        姚序露出温柔的浅笑，像是为了她可以学遍天下厨艺。

        “哇塞，真的好吃。”

        白稚拿着筷子，刚夹了一口滑蛋加牛肉，细细咀嚼品尝，“滑蛋嫩，牛肉更嫩，火候掌握得不错。有这厨艺，昨天做面包虾为什么还会输给我的蟹黄面。”

        “……”姚序和黎月影都被她这破坏性发言给整无语了。

        白稚完全没有察觉，又夹一口，吹凉了喂给李希。

        李希没吃，因为苏染染在旁边说了一句，“我都还没吃爸爸做的菜呢。”

        李希便说：“妈妈先喂爸爸吧。”

        “这……”

        白稚一手夹一手垫着，僵硬地看向钟亚怜。

        他八成不愿意碰姚序做的东西吧……

        然而，钟亚怜纠结地注视着她，看起来很像要，但又拉不下面子开口。

        白稚暗爽，不会吧，钟亚怜想赢都肯做这么大的牺牲了？

        她好人做到底，过去举起筷子，“来吧，钟先生。”

        滑蛋牛肉来到他面前，钟亚怜紧紧盯着她的脸，微微张口。

        白稚顺从地喂进去，视线一直落在他的嘴唇上。

        筷子碰到的感觉，还是蛮软的。他这张说话冰冷无情的嘴原来也是肉做的，白稚还总觉得是铁打的。

        “怎么样，好吃吗？”

        钟亚怜一边捂着嘴吃一边怒目瞪她，“笑什么，我不是为了你才吃的。”

        白稚一脸问号。

        他在说什么？什么为了她？

        然而她发现钟亚怜吃着吃着，耳朵红了。

        想来是吃了仇敌做的菜，太过屈辱了吧。

        白稚拍拍他的肩，“钟先生，我懂的。”

        “你懂个……”钟亚怜忍下粗话，挥开她搭上来的手，一侧头，耳朵还是红的。

        白稚当他是不好意思，没再逗他。

        钟亚怜料理那条鱼好一阵了，还没下锅，白稚就看他要怎么做，顺便在旁边找机会跟他说计划的事。

        可是钟亚怜的料理手法太糟了，热油之后，盆里有鱼还有半盆水，他打算就这样倒下去。

        白稚旁观了半分钟，就没忍住自己出手。

        她用肩膀顶开钟亚怜，抢走他的锅铲，“钟先生，你这是要炸鱼还是炸人？”

        钟亚怜一愣，位置被抢又没完全被抢，白稚半个身子顶在他怀里，全神贯注地用高温油烹鱼，一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细长的颈脖。

        在他看愣的时候，白稚提醒道：“你还是先让开，小心热油。”

        她伸手推了一下他，指尖碰到了他的手臂。

        钟亚怜瞬间像是烫到一样，马上跳开。

        白稚以为他真的烫到了，“我都说啦。用冷水冲一下烫到的地方会舒服点哦。”

        “不用。”

        钟亚怜拿起旁边调好的酱料，继续按照手机上的菜谱调味。

        鱼已经下锅，白稚盖上盖子焖，偷偷摁下屏蔽器，低声和他说：“得制造点意外，让他们联系背后的人。”

        钟亚怜专注于调酱料，就像在进行化学实验一样，将用量精确到滴。

        白稚又说了一次，他还是没回应。

        不仅如此，他还把白稚拨开，重新掌勺，“我知道怎么做了，你让开。”

        白稚被推到一旁，哑然失笑。

        现在是争这个的时候吗？

        钟亚怜严谨地遵照菜谱的步骤，总算将这道鱼料理完毕，隆重出锅了。

        他撸起袖子将大锅端起，小心谨慎地倒出酱汁和鱼，样子倒真有几分煮家好男人。

        白稚嗅了嗅气味，鱼香里夹杂着点糊味。

        哈，以他第一次做，这种程度已经算很不错了。

        白稚拿起筷子，挑开微焦的鱼皮，夹起嫩白的鱼肉蘸了酱汁，吹了吹。

        钟亚怜在旁边冷静看着，但眼神迫人，似乎是等着她来喂。

        白稚暗笑了下，故意说：“来。”

        钟亚怜凑过来。

        但下一秒，白稚背向他，转向她旁边的李希，“希希，来试一试爸爸的手艺。”

        钟亚怜一瞬间脸黑，眼刀刮过她后脑勺。

        这次李希颇为期待地张开嘴巴，一口吃了筷子上的鱼肉。

        “嗯，好吃！”

        白稚又夹起一筷子，再吹了吹，说：“好，现在轮到……”

        钟亚怜恼着脸又凑过来。

        白稚把这一筷子喂给了自己，细细咀嚼品尝，“还行，是能吃的水平。”

        还没吞下去，钟亚怜惩罚的大掌就降落到她头上。

        “你耍我，白稚。”

        钟亚怜冷着脸捏她天灵盖，白稚忍痛挤出笑容，“哎呀，钟先生这么大了还想人家喂吗，别以为喂了一次我就次次都喂你。”

        “我没有要你喂！”

        钟亚怜死鸭子嘴硬，挽尊失败后放开她，眼神恶狠狠的，可耳朵比刚才都要更加红。

        另一边姚序在炒菜，钟亚怜不服气，将白稚和李希赶出去，继续开始他的料理。

        “钟先生你做个沙拉比较好哦，昨天的沙拉酱还……”

        白稚在门口亲切地提议，结果门在她鼻子前关上了。

        好心没好报啊。

        白稚牵着李希回屋，李希抬头看她，说：“妈妈你今天好像很开心。”

        “嗯？我哪里开心了。”

        明明是麻烦多多，头疼得要死。

        李希眼神明亮，“妈妈你对着爸爸笑了很多次，你们和好了是吗？”

        白稚：“……”

        她有吗？不就是和平时一样，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嘲笑……

        白稚摸了摸脸上，发现嘴角还在愉悦地上扬。

        ……好吧，她确实乐于捉弄钟亚怜。

        但钟亚怜也是啊，一直以来他们两个都是这种相处方式，不给对方使点绊子就不舒服。

        所有菜都准备好了，他们搬出原本的八仙桌当餐桌，白稚和黎月影分别抱着自家的小孩，看着钟亚怜和姚序端菜上桌。

        这显然是一场胜负！

        钟亚怜是最看重胜负结果的，看似不紧张，但其实每个人吃菜的反应都被他一一看在眼里。

        在滑蛋牛肉即将清盘时，那道红烧鱼还没翻面。

        胜负已经很明显了……

        钟亚怜脸上那微弱的屈辱，就像当时姚序答应白稚的条件时……不，可能现在反噬到钟亚怜身上，屈辱翻倍了。

        姚序和黎月影作为男女主，在这个剧情里也在发糖，镜头都聚焦到他们身上了。

        白稚看着他们发糖，莫名跟着钟亚怜一样不爽。

        大概是他们天生的反派基因在做怪。

        白稚没再吃滑蛋牛肉，全程都在默默吃着钟亚怜的那条鱼，终于吃到它翻面了。

        “呼。”她缓了缓，又动筷子吃第二面。

        这鱼太大条了。

        钟亚怜看见了，夹了青菜给她，“你吃点别的。”

        白稚瞥见他右手虎口上变浅的伤痕，昨天他撕了胶布，伤痕也不是很引人注意了。

        她笑道：“我可得多吃点，好好记住钟先生第一次做菜的味道。”

        钟亚怜别扭地转开脸，耳朵又有些红。

        是在害羞吗？真少见啊。

        这种从阴险反派面具下不小心暴露的另一面，让她觉得新奇的同时，也意识到他的破绽。

        但白稚还没说完。

        她露出一丝坏笑，“这样我才能和别人做的比较，知道你做得有多差啊。”

        钟亚怜瞬间掩饰他的破绽，脸上露出无懈可击的冷笑，他将糊掉的那些鱼皮统统夹到她的碗里，“是吗，你可要多吃点。”

        一块块鱼肉堆到她碗里，钟亚怜不在乎别人吃不吃，只想让她为难。

        白稚笑着给他碗里夹了鱼骨头。

        现在他转移了注意力，不执着那个奇怪的胜负了。

        就是嘛，他们可是大反派，难道就不能专注于更大的目标，盯着男女主搞什么阴谋？

        就在两人斗气的时候，李希看着白稚碗里满满的鱼肉，问她。

        “妈妈，你很喜欢吃鱼吗？”

        “嗯？”白稚看向他，笑道，“还行。我小时候吃得最多就是鱼，多吃鱼会变聪明哦，像我一样。来。”

        她重新给李希夹了一筷子。

        黎月影看过来，也夹了一块，说：“所以白稚你刮鱼鳞才那么熟练。”

        李希眼神好奇地看向白稚。

        今天难得找回一些童趣，白稚心血来潮，说起以前的事情。

        “以前吃不饱，经常和学校的兄弟姐妹去河边抓鱼。有些鱼太小，刮鱼鳞时不小心点，会把鱼肉也刮掉一大半。我的手上功夫还算精细，练着练着就好了。”

        看着她一派轻松，像是说着一件普通的趣事。

        李希莫名感到悲伤，看着离自己有点远的红烧鱼，突然眼神坚定，之前连自己夹菜都不敢的他，却站到椅子上，努力伸长筷子，夹了一块鱼到白稚的碗里。

        无声的动作，像是在对她说“吃吧妈妈”。

        白稚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黎月影听了，却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她，连姚序也垂眸默默无言。

        “吃不饱”“经常”这些词，顿时勾勒出白稚童年凄凉的景象。

        她旁边的钟亚怜撑着脸，眼神平静得像是出了神，眼里没有任何情绪一般。既不是怜悯，也不是冷漠。

        好像是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白稚的脸色却越发神气，挥了挥筷子，“当时他们都把最大的那条鱼分给我，让我多吃点。其实每次去河边抓鱼，岸边都有一户老太太看着，回去时我都偷偷绕路经过，假装饿得不行。那个老太太就会那些面包或者糕点给我吃，赶上饭点，还能蹭一顿热饭热菜。”

        “算起来，我吃得比他们好多了，哈哈哈哈。”

        李希和苏染染跟着笑起来，一下子将郁结不散的凄凉气氛打散。

        或者说，白稚从来就没有过这种氛围。

        钟亚怜像是回神了，笑了笑，“你确实是这样的人。”

        白稚的故事开了头，其他人也开始说起自己有趣的小故事，李希都说到他和奶奶躲雨时被人请进屋吃了生日蛋糕的事，连姚序都说一件拍戏时化险为夷的秘事。

        “真不错啊，”白稚眉眼弯弯的，小声感叹，“这个世界还不算很残酷嘛。”

        在作者为了男女主创造的这个世界里，在祂笔墨不及之处，大家也都在好好生活。

        反派，和他的狗腿，也有自己的人生。

        大家都说了一圈，看似轮到钟亚怜说了。

        但这并非强制性谈话，其实连节目组都默认他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事情。

        “小时候，”钟亚怜突然开口，所有人都惊异地看向他，“我和一个比我小的小孩打架，被他痛扁了一顿，还发烧了。”

        众人：什么？！居然有人敢打钟家的大少爷！？？

        他看着水杯，继续说：“后来她来看我，还逼我道歉，说我是活该。”

        众人：好狂妄的小孩！！

        “我当时觉得太丢脸了，死活不肯道歉。后来我连着烧了五天，差点要死了，她那几天也消失了，后来才知道她当时也出了意外，没法来看我。”

        众人：……这是什么故事走向？

        钟亚怜忽然笑了，“后来我好了，又碰到她，正想打她一顿出气，结果她一点都不还手，还给我道歉。她说她要遵守和别人的约定，做个好人，不再打架。”

        他又喝水，这个故事似乎就这样说完了。

        白稚奇怪，“没了？”

        钟亚怜理所当然，“没了。她最后改过自新了，不觉得非常有寓意吗？”

        众人都不知道如何反应，是该笑呢，还是当作没听见呢。

        还是白稚直言不讳，“什么东西？钟先生你讲故事真是太烂了！”

        众人：说得好！

        钟亚怜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

        最后吃完饭，姚序和黎月影去收拾餐桌，白稚和钟亚怜带着两个孩子在屋里吹空调吃雪糕。

        苏染染还在想钟亚怜说的那个故事，大胆地问：“钟叔叔，你说的那个小孩最后真的做了个好人吗？”

        钟亚怜大口咬下雪糕，看向慵懒歪在沙发里的白稚。白稚对这个故事一点兴趣都没有，皱着眉头在沉思自己的事情。

        “我不确定。”

        苏染染和李希奇怪，李希问：“为什么不确定？”

        “因为我后来离开了那里，住到了更好的地方，我跟她本来也没那么熟。”

        苏染染和李希的脸上觉得可惜，就好像听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一样。

        钟亚怜却笑道：“不过她跟我一样天生坏种，这个好人一定当得很难受吧。”

        两个小孩听不懂钟亚怜的话，但隐约感觉他的笑容很坏，吓得挤到一起。

        白稚歪在沙发角落，咬着吃完的雪糕木棍磨牙，焦头烂额的。

        旁边在嘻嘻哈哈什么她完全没心思听，只想着制造点什么意外，逼阿建这几个人联系幕后黑手。

        钟亚怜起身，猛地拔走她咬得紧紧的木棍。

        白稚恼了，“你干什么？”

        “你完全不听人说话啊，”钟亚怜将木棍扔进垃圾桶，“我这个故事有这么烂吗？”

        白稚愣了愣，才说：“也不是。”

        “不过这种故事我自己也有很多，所以没什么兴趣。”

        钟亚怜挑眉，“哦？看来你从小就很欠揍啊。”

        “我才不像钟先生这么逊。”

        白稚站起来，骄傲地抬头挺胸，满脸得意。

        “我是打赢了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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